第1章暴君在重启
“阿临,你可曾觉得王的负担太重。”
男人垂下纤细浓密的长睫,眼尾染着旖旎的薄红。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会有新王替你担起这苍生苦楚。”
他轻声诱哄,在对方全然信任的神情中,将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刃缓缓刺入她的胸膛。
皮肉破开的声音传来,暴君低着头颅踉跄身形,倒在了大殿之上的血泊中。
……
夏日的夜晚缀着满天繁星月色,点点萤光穿过浓稠的血腥,在一处堆积着尸骨的乱葬岗停下。
暖色的萤光落在那人冷白的面庞,发凉的体温因为越聚越多的萤火而逐渐回温。
云层遮住新月,天地一片暗色,聚拢的萤光仿若神明覆手撒下的星子,亲昵又眷恋的依附在那人身上。
垂落的指尖微微勾动,男装扮相的女人悠悠睁开深邃宁静的凤眸。
她肢体僵硬的从地上坐起身,乌黑的长发被干涸的血迹沾成块状,抬起头时,冷艳淡漠的面容带着睥睨万物的矜贵,犹如莹白的落雪中靡丽绽放的寒梅。
琉璃质的眼珠缓缓转动,她小幅度的偏过脑袋,脸颊蹭了蹭飞舞过来的萤火,逐渐恢复清明的眼中一片冷然。
她就是这大景的帝王。
为人唾弃恐惧的暴君。
君临,这是她的名字。
君临天下,睥睨万物。
景国的百官永远忘不了景帝登基大典那天,这位尚且青涩的帝王勾着红唇,狭长薄情的双眸带着无法忤逆的威严。
唇瓣张合间声线冷清:“孤,乃是这天下的帝王。”
那日太阳高悬,年轻帝王过分妩媚的面容上只有毫不掩饰的目的和野心,清凌凌的瞳仁中是对一统天下的决然,勾的百官心潮澎湃,万人俯首。
她野心勃勃,誓要做到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各国统一,走向繁荣昌盛的未来。
然后,梦想还没开始就破灭了。
君临:“……”
谢邀,拳头硬了。
她是现代人胎穿,本来极具上进心的准备完成景国代代先皇的遗愿,灭了剩余四国一统天下,结果在自家一向乖顺的小竹马手里栽了。
对方去南疆特意做了巫蛊之术,似乎是封住了她的灵魂意识。不是普通的下毒,而是很巧妙的通过相克的膳食引发的毒素反应,这让饭前必要为王试毒的暗卫也未曾察觉。
当意识逐渐封住,进而被蛊惑操控,暴政五年后现在二十岁脑袋十分清醒的君临:核善微笑jpg
现在就想赶回宫捏爆小竹马的狗头呢。
被药物控制期间,她征收男宠,强征税赋,喜怒无常,横尸遍野。
终于民愤激起,百官痛恨,联手而诛之,这位暴君“死”在了朝堂之上。
她抿唇,现在的局面很难办。
父皇母后病逝,暴君名号不止景国,其他国家也同样唾弃厌恶,况且……
她眸光晦涩难辨。
那会儿,还把邻边两大国的皇子掠来当了宠妃。
不由得痛苦扶额,这龙阳之好的误会是真解释不清了,百姓整日看好自家的貌美儿子或夫君,生怕这个暴君一眼看上,不顾伤风败俗就把人强抢了去。
饶是她再淡定,也被当下的局面整的头疼不已。
君临低头看了眼自己胸部被利刃贯穿的伤口,那里鲜血已经干涸,但仍疼的她拧着眉一时没缓过来。
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养好伤打探皇城情报,然后取回自己的位置。
至于她在登基时原本定好的访文臣拜武将,征战天下的计划只能推迟了。
满身狼藉不损她通身贵气,常年久居上位的孤高气息,哪怕是在这乱葬岗,也让这位年轻帝王的眼角眉梢都漫着傲然。
那是不屑。
她的心中有独属于自己的道。
风雨催不得,万人挡不得。
在通向一统天下的这条道路上,王不会动情,不会分出多余的情感阻碍自己前进的脚步,她势必会挥舞利刃,果断又毫不留情的斩杀一切敌人。
哪怕那人是她自己。
腥臭的风吹过乱葬岗,有脚步声在向这边靠近,惊散了周遭萤火。
皙白的指尖撩过额前的刘海,狭长漆黑的凤眸斜睨着,几乎在两人视线对接的那一瞬,身姿高挑的暴君已经飞身上前,五指收拢紧紧扼住对方的脖颈。
她咧开淡色唇瓣露出阴森白牙,肆虐的杀气涌动:“何人?”
面容昳丽的少年抿着唇,尤显青涩的五官因为呼吸被阻断有些不适的皱了起来,喉咙间的堵塞之意让他嘶哑着嗓音吐出三个字。
“沈斯年。”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
一身铁血气息的暴君意外的挑了下眉,随即笑眯眯的把手松开,语气轻佻道:“是个不错的名字呢。”
重新获得呼吸的少年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掩着失态极其克制的咳了两声,苍白的面色也逐渐变的红润。
一身金丝勾边的破烂黑袍布着血迹,凌乱的黑发贴在冷白的肌肤,眼前的人分明狼狈至极,但这些却又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和清贵。
沈斯年收回打量的目光暗暗呼口气,整理好仪态视线重新对上那双带着冷意讥诮的眸子。
“我奉家父沈勿之命,来此接你回府。”
少年生的极其漂亮,眉眼清隽犹如山水画中晕染一墨,唇红齿白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动和热烈,他站得笔直,身姿不卑不亢。
火烧云的残阳橙红的旖旎,君临静默的注视着他,少年眸光清澈毫不畏惧。
她笑:“我知道是沈老,那会儿你娘怀你时,我还趴在她肚子上听过,当时你就踢了我一脚,这仇我可是记着呢。”
少年冷静的表情逐渐龟裂,他拧眉:“还请你不要拿我逗笑。”
君临微微弯腰凑近他的面容,上挑的眼尾风情无限:“斯年这名字还是我起的,那时我五岁,跟随爹爹在沈府拜访,你的娘亲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让我为你取个名。”
“原来小鬼长这么大了啊。”
沈斯年有些呆愣的眨着眼睛。
这些他倒是听娘亲说过,只是不曾想那人就是眼前人。
他曾无数次想过,为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带有赐福和祝愿之意名字的人,该是何种模样。
温润斯文的雅士?
风骨清朗的名士?
挥斥方遒的谋士?
都不是。
是眼前这位美到雌雄莫辨,身形纤细,一身伤还满目淡然的男人。
“剩下的话还请回府再叙,现在请跟我来,由我为你引路。”
看着故作老成的少年努力摆出一副成熟可靠的姿态,暴君被这种蹩脚的扮演逗笑,她心情愉悦的张开双臂,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背我。”
十五岁的少年,对着眼前二十岁的诡异“男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现在比我还高半个头,怎么好意思的啊。
可是眼前人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等着他,沈斯年的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她胸口的伤痕,深刻入骨,他顿了顿,老老实实弯下腰。
是伤势无法支撑赶路了吧。
再稍微坦诚点啊。
少年叹口气。
君临利索的跳上他的背,那背不算宽厚,少年的脊背只是布着层薄薄肌肉,但已经结实到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
她由衷夸赞:“小鬼相当可靠呢。”
背上的身子过于柔软,匀称的骨骼比之她的外表更要纤细柔弱。
少年压下心中杂想,手臂稳稳从她的腿弯穿过,礼貌接过她的赞赏:“承蒙赞誉。”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身伤痕出现在乱葬岗。
明明很强,又为何会把自己弄成破布娃娃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