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子做渔翁
众人哗然。
随后又有人大叫假诏。
“西城亭侯莫要轻信啊!”
“这群人的毒害之心,已是昭然,切不可入城!”
皇甫奇未曾听从这些言语,而是翻身下马。
不等那小黄门反应过来,他直接将诏书夺入手中,再回头:“杨驹安在?”
绣衣之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打马而出:“君侯!”
“来,这是天子接见之诏。”
“对于你们西羌之族而言,乃是莫大荣耀。”
“好生收着,留去光宗耀祖啊!”
说完,皇甫奇一按此人肩膀,压低了声音:“你们不要入城,直接去法孝直那便是!”
杨驹是谁?
其父杨腾,白马氐族首领。
他还有个十分有名的后代,便是日后的北魏第一猛将——杨大眼!
“是!”
杨驹接过诏书,迅速向后退去。
负责传旨的小黄门脸色微变,想要开口索回诏书,但皇甫奇根本不给他机会,领着众人便往城内走去。
绣衣部队,此刻分成两部。
一部走在前面,随皇甫奇入城;另一部跟随杨驹,在原地暂作停留。
就在皇甫奇前部进入城池之后,袁基目光猛地一缩,挥手喝道:“给我上!”
刀鸣枪响,兵器森然。
一柄柄长枪战戈,直接往皇甫奇脸上送来。
见状,后方的百姓、游侠儿等登时愤怒。
城中部队穿插而出,在城墙底下形成合围之势,同时隔绝百姓。
袁基在护卫的簇拥下镇定后退,神情冷漠:
“西城亭侯,放下兵器好好配合。”
“否则真在城门底下动起刀兵来,你怕是要威风扫地!”
皇甫奇发问:“袁基,你是要抗旨?”
袁基远远摇头,神情中带着些许嘲弄,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天真!
见皇甫奇所部迟迟不放下兵器,一名禁军骑将飞驰而来。
顷刻间,皇甫奇摘弓、弯弓、瞄准、松弦——
弦声崩响,箭中面门,来人惨叫落马!
袁基且惊且怒:“皇甫奇!你好大的胆,竟敢在京都对禁军动武!?”
皇甫奇回顾己军,喝道:“天子有召欲赏,此贼却要加害我等,诸君还等什么,帝都之下便不敢拔刀了么!?”
徐晃听得此言,登觉一股热血直窜上来。
打打杀杀的事他没少干过,但跟着皇甫奇上来就是天子脚下动武——过瘾!
“我来!”
他大喝一声,飞斧策马而出,抡起大斧便向前砍去。
一斧子抡出,三个禁军脑袋被扯拔起来,鲜血狂喷。
张绣不甘落后,亦绰枪跟上。
其余绣衣紧随其后,大喝着向前杀去。
廷尉所属禁军数量并不算多,靠的就是天子脚下的威严。
敢于反抗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
而袁基其人,论经都不是皇甫奇对手,更不要说带兵了。
禁军几乎上来就被打懵了,袁基也立在原地发呆。
一阵血光喷洒之后,皇甫奇的人已横推到袁基面前。
铿——
皇甫奇抽出佩刀,悬在他头顶:“韩遂董卓都不是我对手,就凭你也敢跟我动武?”
袁基脸上,登时涌起一股惨白:“你……你……”
“皇甫奇,你胆大包天!”
“这是天子脚下,你竟敢动武,你这是大逆不道!”
砰!
“啊!”
皇甫奇掌刀一横,将他头冠斩碎,断发散乱披下,仓皇而退。
袁基惊怒愈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衣冠印绶,汉官仪容。
皇甫奇断其冠、斩其发,这是一种莫大折辱,比掌掴还要羞辱更甚!
“都到了这一步,还在这饶舌,你也是够幼稚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但你记着,今天你站出来干这活,来日清算的时候,绝对有你!”
迎着皇甫奇似笑非笑的目光,袁基浑身冒起一股冰凉。
皇甫奇平举断刃,环顾四面围而不退,但又畏惧不敢向前的禁军兵士,语气平缓:
“都说禁军乃天下骁锐之辈,但我皇甫奇也从不弱于人。”
“诸位若是有不服的,可以上来指教一二。”
“斩得我头,送你举世威名。”
“斩不得我头,便让我这断刃再多添一笔杀孽!”
言讫,他将刀再转,直指道路前方:“前方横道者,欲与皇甫奇一决哉!?”
哗啦——
封路的军士,被其气势所震,齐刷刷向后退去!
哒哒哒——
马蹄还沾着热乎的血,皇甫奇单骑在前,穿行而过。
张绣、徐晃左右护卫,绣衣耀武向前。
周遭禁军,莫有敢动者。
袁基的身体更像是被冻僵了似的,许久不见动静。
直到皇甫奇走远,他才大口喘息,内裳早被汗水浸湿。
周围,或明或暗,有不少京中贵人观望。
此刻,皆为之惊。
“真够狠的,某些人联手都拦他不住。”
一行人立在一处酒楼,其中一个个子最矮的,正是曹操。
此刻他的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虽然有宦官背景,但从出道开始就跟宦官斗,曾经甚至闯入张让家中刺杀张让。
至于袁氏……他原本一直跟袁绍是好友,两家关系也甚佳,但近来袁氏的作为,让他心生反感。
“皇甫家这个后辈,血勇非同寻常啊,跟皇甫义真他们大有不同。”朱儁满脸惊色未泯。
他也是武人出身,还是吴会之地的武人,自认作风是比较刚烈的。
在京城底下动手?
这种事,他就没敢想过!
“这一次要是按不住他,有些人只怕有得受了。”卢植轻轻摇头,目中尚有忧色。
“这可是天子脚下!”
接下来的那位,面色愤慨中带着不满:“如此暴行,诸位难道觉得他还能有好下场么?”
其名杨彪,出身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到杨彪之父杨赐这一代,也完成了四世三公的成就。
但和袁氏一代数位兄弟列位三公不同,杨氏一代唯有一人。
而且,不同于袁氏喜欢拉帮结派、左右横跳、发展势力;杨氏为官纯粹,算是汉家纯臣。
他这话,引得一片赞同。
“杨公所言甚是。”
“此子如此嚣张,京城容不下他!”
“务必严查严办!”
这时,在观的大臣们连忙接话,同时暗暗擦拭着冷汗。
残暴!
粗鲁!
这是京城,是讲政治的地方,哪有这种玩法?
被诬告也只能先进天牢,再想办法反击好不好?
直接拔刀嘎廷尉的人……我们文人就没有这样玩过,你凭什么这样搞?
违规!绝对违规!
这样的人不办了他,日后还了得?
谁他吗斗得过他?!
在看到皇甫奇用如此直接的手段,瓦解袁隗和张让的阴谋时,众人心底是发颤的。
此刻,才从恐惧中稍稍冷却,心中开始坚定:没用的,这小子一定得完蛋!
宦官、世家,两方势力联合绞杀,还敢如此跳脱。
他不死谁死?
问题是,现在谁会来做这最后的操刀人呢?
袁隗面色冰寒:“张常侍,这小子比我们想的要棘手啊。”
他忽然发现,张让竟然格外镇定。
这老阴比扯了扯嘴角:“他不露刺,陛下又怎好出手呢?你就瞧好了吧!”
袁隗瞳孔猛地一缩:天子在利用自己!?
和官员态度不同,寒士、学子、游侠、百姓则为皇甫奇一片叫好!
这些年,天子、朝廷、中枢的威严早已沦丧。
而今日,他们更是目睹:天子诏书说得清清楚楚,是召皇甫奇入宫问询,结果却突然下手袭击。
这到底是袁基胆大妄为,还是宦官假传圣旨?
亦或者,干脆天子也和他们同流合污,明着阴皇甫奇!?
袁基的人还在收拾尸体的时候,城外的百姓群中忽然爆发出浪潮一般的声音。
“怎么回事!?”
袁基猛地回头,无数臭菜帮子、烂泥、滚了屎的石头迎面砸来。
“混账!”
袁基大怒,正色谴责一番,最终被一坨干粪正面砸中,狂呕而去。
军士们也抵挡不住,只能举盾抗拒。
等到大批军士过来时,人群又已离去。
但风波没有就此熄灭!
反而愈演愈烈!
在凉叛消息传来的时候,最是担心害怕的就是底层。
但凡横遭兵祸之处,那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就说这次凉叛席卷的右扶风,跑得快的,全家做流民,然后慢慢饿死——这还算好的。
跑的慢的,女的被玩弄至死,男的抓去当炮灰,家里钱粮全数抄没。
这些东西,百姓是亲眼所见,体会最深的!
而如今,速平凉叛,护佑众人的英雄就这样被阴,叫他们如何不怒!?
于是乎,人们走街串巷,入村进乡,奔走相告。
游侠武人们慨然振刀,愤恨满胸!
“建立如此工业,尚要被一群小人陷害,可恨!”
“难道我辈武人,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还没有步入官场,苦于无出路的寒门士子捶胸顿足:
“西城亭侯何等俊逸人物?当日西京台上数言,已是千古留声,却被逼到京城拔刀!”
“幸好他有拔刀之能,若是我等……岂不是已被奸臣毒宦所害!?”
暗流汹涌不止。
因皇甫奇暂时安全,所以还没有彻底爆发。
看到这幅场面,法正非常满意。
而马超则满脸焦急之色:“都在城下拔刀了,还入城作甚!?”
“不行,这太危险了,我得进城去助他!”
“切勿冲动!”法正制止了他,并道:“兄放心便是,有人庇护,谁也不敢擅动君侯。”
马超皱眉问道:“谁?”
法正手冲着乌压压的人群一指:“他们、我们、天下人。”
城内,皇甫奇带着人马,歇进了皇甫嵩在此的住处。
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来不及多做布置,皇甫奇便将众人召集到一块,并交代道:“我走之后,你们有事听文和的便是。”
“走?”张绣不解,问道:“君侯要去哪?”
皇甫奇微笑:“天牢。”
“啊!?”
众人一听,都傻眼了。
刚才都已拔刀挣脱了,怎么反过来还自己惦记着去天牢呢?
“君侯……莫非在说笑?”张绣愈发不解。
“我的安危你们不必担心。”
“这套天牢进了比不进的好。”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皇甫奇收起笑意,目光横扫全场:
“这洛阳来不来、天牢进不进,是由我说了算。”
“但他人敢不敢害我性命,还是我面前诸位、凉地数万将士、关西无数百姓说了算。”
“诸君与我相系,效力于我麾下,同荣共损。”
“我皇甫奇在这洛阳站的稳不稳,就要看诸君撑不撑我了。”
说完,他冲着众人一抱拳:“有劳!”
哗啦——
院中武人,悉数单膝跪倒,振声激昂:“能为君侯效死,便是我等之幸!”
徐晃动作稍慢半拍,但也迅速跟上。
此刻,他心中血热。
虽追随皇甫奇只有短短数日,但这种经历是绝无仅有的,是跟着杨奉那帮人全然不同的氛围。
值!
交代完武人,皇甫奇又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文和,人应该要过来了,大体应该和我们两所料不差。”
“细节之上若有变化,机变之事,就全数在你身上了。”
贾诩难得一脸正经:“君侯放心!”
不久,门口出现数十从骑。
为首一人,乃是北宫黄门,手持圣旨诏书:
“皇甫奇,血杀洛阳城,是为大不敬!即刻打入天牢,听侯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