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泼皮的小可怜(5)
他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怡香院的小倌儿各有千秋,如他这种长相的,那些恩客瞧都不会多瞧上一眼。
就是注意到他,不过是笑他其貌不扬,也有说是看到他倒尽了胃口,用此话捧那些小倌儿是如何的天姿国色。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丑陋,对他动手动脚为数不多,这么直白的,连抱带亲的更是没有。
倒是怡香院的打手,还有如他一样在怡香院讨口饭吃的婢女,不敢真对他做什么,就学着那些消费的恩客,对他这个小仆说一些下流话。
男女之事,他亲眼见过,未曾亲身经历过。
白花花的身体交叠,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语,矫揉造作地娇喘呻吟,对他来说,都是令他反胃作呕的存在。
他浑身僵硬如一尊石像。
等她把人放开了,才慢慢收回心神。
第一念头就是庆幸,骤然被她抱着亲了一口,他没有那种抑制不住的恶心涌上来,没有像之前一样干呕。
再之后,就是涨红了一张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她轻薄了。
也不能说是轻薄。
这是他的妻主……
她对自己做一些亲密之举,身为夫郎不能拒绝,更何况……她似是太激动,做出的无心之举。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忽视掉心中的异样,扯了扯嘴角,“妻主此话何意?”
姜茶茶仔细将门落了门闩,从背篓里摸出两锭银子,“原来那个长得和蘑菇一样的东西真是灵芝!这些都是卖它得来的钱!
要不是你和我提了一句,我都不知道那玩意儿这么值钱,说不定啊,都把它当成普通的蘑菇给炖了。”
看到这么多银子,清风并没有很开心。
他对灵芝的价钱也有所耳闻,若真是灵芝,以它的品相,绝对不止二十两银子,只怕她是被人诓骗着卖了。
还不能表现出察觉到她被人骗了,难保她会不会责怪他没有提前告知。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妻主心中所想皆能够如愿了。”
修葺房屋是她一直挂在嘴边念叨的事。
床也能够重新做一张。
“二十两能做什么。”曾两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的人,骤然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抬着下巴,神情倨傲地道,“看看这是什么。”
清风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余下的只有吃惊。
竟然会是一纸房契。
“药铺老板问我要卖多少两,我当即就比了一根手指。”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食指,嘴角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你猜怎么着?”
不等清风回答,她就如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经过吐得一干二净。
“那老板当即就给了我一百两白银,我一看这么痛快,想着一定还有加价的可能,于是我拿着我的东西,二话没说就要走。
老板当即就陪着笑脸上去拦我,连声说价钱好商量,我开价三百两!”
她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一下,语调上扬。
“正在我们要继续议价的时候,进来了一男子,也正是那老板的夫郎,我听他们说什么有人去看院子,一问得知他们有一所小院要卖,只是谈的价钱不理想。
我当时就想到我们这房子这样,只能扒了重建,重建也要不少银子,再加上又得罪了村里的人,干脆搬出去算了。
于是就生出了要买下小院的心,和她们聊了许久之后,便定下灵芝换二十两纹银和那一座小院。
议价之前,院子我就去看了看,小院不大,一间堂屋和东西两间房,外加一个灶房,对得住这个价钱,我们两个住也足够了。”
是她和他两个住。
清风听到她说这些,心底就像是贫瘠荒芜的土地一时间突逢甘露,这一场及时雨灌溉了那四分五裂的土地,也滋润了他荒凉的心田。
她有想着他。
他见过了人心凉薄,根本就不信世间有什么真心,她如今有了银子,若是想要模样比他更为清秀,性子比他更为柔顺的男子也是有的。
然而,她不止是没有抛下他,还说他于她是福星,要将他带到镇上生活。
她碎碎念又说了许多。
说到时候去了镇上,就不能再去山上寻什么野味了,也不能再租亩良田来种,到时候他们就在镇上做个小生意过日子。
不管是怎么打算,都有他的存在。
怡香院多少人求不来的如意妻主,难不成他就这么幸运的遇到了?
他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运。
也不敢如怡春院的那新人一样,一心扑在一个女人身上,等着那些凉薄的女人来救自己脱离苦海。
只有守得住自己的心,才不会害怕被辜负,即使被辜负,也不至于因为情爱落得整日里郁郁寡欢。
她的意思是先不着急去镇上住。
镇上的房子长时间没有住人,需要通风,房顶也要修葺一番,包括床榻桌椅都需要重做定做。
定做的床柜木匠说需要半个月,她们原是打算再住几天,就又改成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当然不能日日窝在家里,二十两银子是不少,但没有谁嫌弃钱多,再上山淘一些好东西换点银子,以后日子更轻松些。
只是姜茶茶每次上山都是先去找姜猎户。
必须是跟着姜猎户一起,她才会上山。
照着她话的意思就是,她一个人上山太危险,万一是遇到什么豺狼虎豹,挣得钱都没命花了,还是有姜猎户在她才安心。
她上山也不放心清风一个人在家,怕姜旺几人趁她不在上门找麻烦。
清风又是个木讷不喜欢说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
她每次上山前带着他去姜猎户家,让他与那姜猎户的夫郎说说话,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清风一个人留在家里时,要么是清扫房子,要么是用青麻编一些东西。
姜猎户的夫郎元弘棠不如他一样,他会坐在窗前,安安静静地绣花,也会看看书,有时会自己摆了棋盘自己一个人下下棋。
元弘棠会的东西很多,说话温温柔柔的,模样生的漂亮,完全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男子,他不曾说过自己的出身,清风也不会提。
有时他会看着元弘棠出神,对此自己和他的差距。
昨个儿姜猎户和他合伙猎了一头野猪,两人借了辆驴车拉到镇上去卖。
他又到了姜猎户家。
元弘棠倒了杯热茶招待他。
他们两人也算是熟悉了,元弘棠说话也没再拘着,如朋友一样坐下来同他说着话。
“之前我从阿余口中听闻过你妻主,这几日接触下来,我才知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妻主是个难得的人,可要好好把握。”
元弘棠手边就是他平时用的用柳条编的针线笸箩,怀里抱着的是姜猎户的衣裳,袖口破了,需要缝补几针。
穿针引线的手白皙修长。
清风垂下眸子看着手心处的厚茧,这是干惯了粗活的手。
若是一个主家,会喜欢皮糙肉厚,吃苦耐劳的下人。
可若是娶进家门的夫郎,只怕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想找一个如元弘棠一样的儿郎。
有些人并不是他想把握就能把握得住。
他这几日不止一次在想,自己这样的是留不住人的,他做再多的打算也没用,只盼望着她日后有了纳侍的心别将他赶出去才好。
只是这些话不好同他说,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是。
“清风啊,我说两句不好听,但是实打实为你考虑的话。”
元弘棠却提及了这个话题,他咬断缝衣服的线,把衣裳叠了叠放在腿上,看着清风过于刚毅的脸叹了口气说道。
“村里没几位长得漂亮的儿郎,再说大家养家糊口都难,也没有几户人家有能力再养一房小侍。
你妻主要是和之前一样,你也不用担心她有那个本事纳别人,但现在,她生了赚钱的心,日后还打算在镇上做生意,到时候围上来的男子可就多了,你可要把人看牢了。”
清风垂下眼睑,捏紧了手,“她若是真想找,我又如何拦得住。”
“怎么不能。”元弘棠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女人对男人心狠,有几个对自己孩子心狠的?你就没想过要个女儿?有了女儿,就算是她真有了人也不怕,毕竟是有孩子做倚仗。”
清风陡然愣住。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两人日日躺在一张床上,说出来恐怕都没有人信,她们到现在都没有越雷池半步。
之前要说是因为他身上的伤,而现在他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能够行房事了,也没见她有这个意思。
不行男女之事,他又如何有孩子?
……
上山打猎是姜有余出大力气。
就是把野猪从山上扛下来,也都是姜有余扛。
姜茶茶也就负责打个下手。
要说姜有余为什么愿意带上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和姜茶茶在一起,运气要好一些。
她之前上前打猎,三次里面定然要有次是空手而归,有时几天才猎到一只兔子,捉到一条蛇之类的。
和她一起上山,没有空手而归的。
就是猎不到动物,也能找到一些野果,或者是挖到一些草药回去。
晒干了也能卖钱。
打猎换的钱,两人说好是三七分。
出了大力气的姜有余分七,姜茶茶分三。
把钱藏好之后,姜茶茶从怀里摸出两个包得严实的肉包子递给清风。
“这家的包子味道不错,你尝尝,要是觉得合你的口味,下次我就多带回来几个。”
他接过来,想学着元弘棠一样,小口进食,但自己顶着这张脸来做,只怕是东施效颦。
她也没盯着他吃,把从镇上买的米粮放进灶房去。
晚间。
两人躺的床是从另外一个屋子里搬过来的,躺在上面一动身,也是晃晃悠悠,咯吱咯吱响。
好在是能够承受住两人的重量。
清风没有任何要睡的意思,他借着月色盯着房梁出神。
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还没去镇上,尽早拉着她圆房,想办法怀上孩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成为一位爹爹,也怕自己不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爹爹。
但若是和她的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若他有了孩子,定然是倾注所有的心血,绝对不会让他的孩子步他的后尘。
姜茶茶都要睡了,骤然察觉到旁边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每天在山上和镇上折腾来折腾去,也是累。
她几乎是沾到床倒头就睡。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有睁,困倦的声音含糊不清问:“怎么了?”
清风没有说话。
怡香院的有些小倌能柔若无骨一样吊在女人身上,说着求她们疼惜的话,他张不开这个嘴。
即便是身边的人是他的妻主。
白日里元弘棠的话历历在耳。
离去镇上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万一她以后真有了别的人,就更不可能再碰他。
到时候没有能挽留她的理由,也许等着他的或许真的就剩被赶走这一条路。
他捏着她衣袖的手指收紧,强压着巨大的羞耻感,轻不可闻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屋子不大。
屋外只有时不时的一声狗吠,和几声虫鸣,别的再没有其他声音,安静的室内是他说话的声音。
他声音再小,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自己在梦里,她暗戳戳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瞬间清醒。
他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可就精神了啊。
两人躺在一起这么久,她是有色心没色胆。
一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男子心思敏感,二是因为他从怡香院那种地方出来。
她怕自己表露想要行男女之事,他心里对自己竖起更坚硬的城墙。
姜茶茶吞咽了口唾液问道:“你刚说什么?”
方才的话已经用掉他全部的勇气,他哪还有能再说一遍,抿了抿唇道:“没,没说什么,妻主早些休息。”
他只想着他想要一个孩子,没想过她要不要,她就是想要,也不是只能和他生,她现在完全可以选一个喜欢的,而不是选一个勉强接受的。
“什么叫没说什么!”
她翻身坐起来,趿拉着鞋子去点燃油灯。
小火苗映着他充满攻击力的面庞,她眸子里的火焰比油灯烧的更旺,直言问他,
“你方才是不是说想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