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等消息
小胡同巷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脚下的雪发出吱嘎的声响,大雪依旧胡乱的拍在两人脸上,傅斯昂的声音虽小,可在此等安静环境中听得格外清楚。
杨子谦用手抹着脸上的冷雪,浅笑一声,“傅斯昂,你可都是商业界的巨鳄了,怎么还能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来?按照条约,你可已经算是犯规了。”
傅斯昂这次没有像在房间里乖乖听话,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向怀中之人,透过挂在眼镜片上的雪花直直望着他,“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那般对你,你会将心给我吗?”
“傅先生,世界上没有如果的事,即便有假设但也是没有发生之前的事,已发生的事叫做回忆,命题不成立,无解。”
傅斯昂露出苦涩的笑来,或许就不该那么天真的问及这个话题,一路上也未再提半个字,能这样拥着他,已经算是幸运至极了。
他们没有回酒店,傅斯昂开车带着他去寻找早年前搬迁出去的那位老人,眼下不宜打扰人家休息,两人只得在蹲守在她家门口,能早一点知道前因后果所有的断开的线索就能连成一条线。这次杨子谦是直接把傅斯昂当做司机来使唤,自己在后座上横躺着睡觉,谁还管前方的人以哪种憋屈姿态躺着。
可睡到一半听到几条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撺掇出来一起吠叫着,前方靠在座椅上的人明显有些害怕,即便是在车里他也变得大气不敢出,之前在墓园时原来都是逞强表现出来的镇定,被狗咬过的人不管隔了多少年,一旦听到声音还是会吓到三魂丢五魄。
门吱嘎一声居然打开了,以为满头白发的老人披着衣裳出来,她拿着棍子撵走了其中几条大狗,慢慢蹲下抱起一条小黑狗。
“李奶奶,”傅斯昂见到狗被撵走后心里舒叹了一口气,下车同她打着招呼,“还记得我吗?”
那位老人一手抱着小黑狗,一手左右摸摸口袋,从披在肩头的衣服口袋中摸出一个老花镜凑上前仔细瞧了几眼,松弛的皮肤被挤到两颊处,她沙哑着嗓子喊了出来:“你是小地瓜那孩子?”
“嗯,李奶奶还记得我的绰号。”
“记得记得,”老人说着激动起来,伸手拍着他的胳膊,“你小时候最喜欢到我家偷吃地瓜了,每回你妈妈都强行拖你回去,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好认。”
她说着拉着他一起进屋,傅斯昂往身后看过去,杨子谦正倚靠在车旁观望,李奶奶探出头往他所在方向看了几眼,打了哈哈,“人老了,记忆不好,你们是夫妻俩来的,快让他一起进屋吧。”
杨子谦礼貌性地跟她点着头,想说他们早就离婚了,可还没有开口她又跟傅斯昂寒暄起来,她跟奶奶年岁相近,想必以前也是好邻居吧。
他脑中突然闪现一个问题,既然这位李奶奶知道以前的事,想必奶奶更知道其中隐藏的秘密,他自己的儿子肯定更清楚,那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跑过来多此一举。
进屋后才发现她是独居老人,只有一条小黑狗陪着她,家里人早就在其他城市扎根,平常也很少回家,家里一直播放电视就只是想让屋里多一些人声,想必她也是在电视转播中看到他们的婚礼的。
“今天忘记抱小黑回家了,听到叫声才想起,还遇到了你这孩子,巧了。”李奶奶好客着拿出家里的牛奶递到杨子谦手中,乐呵呵道:“你是叫小杨吧,两人般配呀,你们结婚的时候陈芬还邀请过我呢,人上了岁数走不动了,只好在电视上看。”
杨子谦不想接下她这话,接下热过的牛奶道了句谢谢便直奔主题,“李奶奶,我们这么晚实在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不过确实是有要紧的事……”
李奶奶咳嗽几声打了个哈欠,回头看着墙上的钟都已经十点左右了,她无奈摇摇头叹息:“人老了就是容易犯困,孩子,你和小地瓜就睡在我儿子那间房吧,明天一早我给你做地瓜吃。”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为难老人似乎也不道德,今晚只好作罢,等养精蓄锐后再面对明日的未知数也未尝不可。
老人简单说了几句,用手指着靠里的一间房间,“小地瓜,我们这里可不比你的大房子,不嫌弃的话就挤一晚上吧。”
“李奶奶严重了,您早点休息,晚安。”傅斯昂送她进屋休息后轻声出来。
看他这样子还真是令人讨喜,这么彬彬有礼笑脸相迎,论哪家家长遇到都会赞不绝口说着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那房间还真不是客套的话,确实看起来要狭小许多,就算打地铺好似也没有多余的被子,这个时候要是去多问打扰老人的话也不仁道。
杨子谦看着窗外还在飘着大雪的夜空不禁打了个寒噤,裹紧身上的衣服揉着鼻头刚想说一人睡屋一人睡外边的沙发,傅斯昂拉着他进到狭小空间的屋子,轻声关上门,“老人睡眠浅,不论谁睡外面都会发出动静,而且一般都会起夜,你想把她吓出个好歹吗?”
杨子谦坐在温暖的床上,他是不愿出去谁沙发的,要是让傅斯昂出去他应该也会拒绝,更何况这是在别人家里一切都不方便,对方还是个七旬老人,怎么着都得注意一些。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连多余毯子都没有,最为关键的是屋里的空调只出冷风,真是糟了罪了,南方夜里除了被窝其余边界都会陷入冰雪世界中。
起初两人约定就在床上坐立将就着打盹一晚上,可杨子谦睡个十几分钟就难受到惊醒,他恍惚抬头看傅斯昂正脱掉外衣,脑中立马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清醒过来,顿时弹跳起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外衣不脱明天起来会冷,你想坐着便坐,我要躺着。”傅斯昂说着取下眼镜便钻进了被窝,“放心,在送你回酒店的时候会让你去一趟医院的,不用担心今晚重感冒。”
杨子谦撇着嘴看向躺在被窝中安然睡去之人,早知道就不出逃了,此刻在酒店大床还能翻身打滚,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动静过大。
坐在冰冷板凳半个小时后,他确定傅斯昂睡着才轻手轻脚挪动床边,还是向冰雪女王服了软,他屏住呼吸悄然躺下,可头刚挨着枕头就被傅斯昂一把抱住腰拖到他怀里。
“你大爷的,跟我在这玩欲情故纵,放手!”杨子谦应激喊了出来,真是一步踏错步步错,要是自己硬气一些就感冒一回,或者去到车里谁也总比这里送入狼口要强的多,可没有假设,这还是被自己否决的命题。
傅斯昂抱得更紧了,似乎带着一丝乞求的语气道:“对不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抱着你,害怕你会离开。”
杨子谦一拳打在他胸口上趁机跳下床,“傅斯昂,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你高高在上欺压我、强迫我时就应该会料到我会报复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强制手段也好,低声下气跟我道歉也好,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说完轻声出门想躲进车里,可发现这车并不是自己的,便委屈蹲在车旁边,滴一声车被解锁的声音回荡在雪地里,傅斯昂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这一晚注定两人都睡不好,寒雪天冻的可不仅仅手脚,还有彼此对划碎过的心。
杨子谦用诺基亚拨通了林洛森的电话后久久没有开口,对面起先礼貌问着,可一直听不到声音后突然问道:“子谦,是你吗?”
“洛森,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听你的声音了。”
“傻瓜,早点回来……”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护士在喊着他进去做手术了,这通电话就这样草草收尾,都甚至不能道一句晚安。
杨子谦不敢在车里睡过去,怕明天就是一具温暖的尸体,正当他搓着手哈气时,傅斯昂抱着被子走到车旁,伸手一拉车门将被子塞了进去,“前面窗户不要关,常识问题你应该不会犯错。”没有其余的话,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进屋去了。
临近天亮时杨子谦抱着被子从车里出来,本来是不想惊动李奶奶的,可老人睡得早醒得更早,她已经起床准备早餐了,打开门的瞬间正巧就碰到从外面进来的杨子谦,眼神落到他手里的被子上。
“孩子,大冬天的睡车里不冷啊,你在外面冻着,小地瓜在里屋冻着,互相折磨不疼啊,”李奶奶昨晚就发现两人神情不太对,既然是夫妻可总觉得距离离得过远,他们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她拉着杨子谦进屋,将被子放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拍着他的手道:“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合,我以前跟我老头子也是三两天不对付,可他一走吧,心里空落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能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他了,一旦走了,连架都没得吵,屋子也冷了。”
杨子谦看到她不太明亮的眼睛里逐渐爬满血丝,声音也逐渐哽咽起来,此刻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一个七旬老人面对生活的孤寂。
“奶奶是过来人,当年我老头子是在上山下乡的时候认识的我,一开始他老欺负我,捉弄我,你说怪不怪,后来我才发现他这是看上我了,嘴笨也不懂姑娘的心,就只好用欺负来引起我注意,当时他说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拿石头砸过他呢。”她握着杨子谦冰冷的手揉搓着,“好好过日子,别奶奶一样,现在后悔哟。”
从房间传出傅斯昂的咳嗽声,总归有一人是要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