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3X
白易远已经受伤住院半个月，在白妈妈强烈要求下，白肃答应接白易远回家养伤。
每天白妈妈会端着鸡汤亲手喂白易远吃饭，母子俩聊起白肃，白妈妈不希望父子关系闹僵，可是隔阂已经存在，白璃又走了，白妈妈不知道该如何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妈妈的叹气声，白易远有心无力，他住院期间爸爸去看两次，说的是些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少年感觉爸爸的敌意还在，碍于白妈妈不方便发作罢了。
姐姐临走前留给他一张银行卡，他也答应姐姐，等他伤势痊愈第一时间就去雨市。
如今家里情况不容乐观，余存卓暂停白家所有业务，除了白璃手底下的几个亲信拿到白璃给的一笔钱，其他白家兄弟士气低迷，没人知道这样窘迫的状况会持续多久。
回家后白易远总是睡不踏实，他梦见白璃在雨市出事。
类似的梦不停困扰白易远，他醒来后给白璃发短信，看到姐姐的回信他还是无法放松。
三劫依然存在，白璃和余音宛在一起，刚好满足三劫发作的条件。
明知父子关系恶化的情况下，白易远有他必须尽快确认的事，否则他做不到安心养伤，他要从柳神婆身上撬出有关三劫的蛛丝马迹。
这件事由他来做合适不过，他打电话给老四，特意叮嘱老四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老六。
老四是邹倩表弟，他是最早跟着白璃的人之一，邹倩希望他去宿市一起做烟酒生意，老四迟迟不答应，白璃是他恩人，没有亏待过他，她的弟弟就像老四的弟弟一样，老四很疼爱白易远。
少年回到家除了躺在床上，其余时间坐轮椅需要有人陪同活动，白易远悄悄叫他过去，老四没想太多，他趁午休兄弟们回屋睡觉，一个人溜去白易远房间。
小心推开门，老四看见白易远想从床上坐起来，少年是憔悴的，脸颊没有血色，白易远稍微一动胸口疼得厉害，他牵强笑了笑，小声打招呼：“四哥你来了。”
“你别动。”老四心急叫停他起身的动作，他关上门大步走过去托住少年的背。
还没受伤前白易远身板偏瘦弱，这次受伤对他来说是致命打击，他整个后背皮包骨头，老四不敢用力。
白易远抓住他的胳膊借力，他在老四的帮助下成功坐起来，少年喘了几口气急忙说：“四哥，我要出门一趟。”
“胡闹！”老四呵斥他，打量他满头大汗苍白的脸色坚定道：“不行！”
“四哥！”白易远也急了，“只有你能帮我了。”他不信任老六。
没有白妈妈的允许，白易远必须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养伤，绝对不能出去走动。
老四面露难色，他慢慢说：“你妈妈特意交代过，你不能出门走动，万一又出事，我担不起责任，我没脸再见白姐！”
“我要去的地方和姐姐有关”少年看出他的为难，最近的梦折磨他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白易远吐了一口气，“我梦到姐姐出事，我要去见柳神婆。”
“易远梦是相反的。”
眼看老四不打算帮他，少年牛脾气上来了，他咬咬牙作势要下床，表情执拗说：“行！那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他最讨厌所谓的规矩，规矩是人定的，妈妈肯定是为了他好，但他年纪小，就算知道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习惯逞能。
虽不是亲姐弟，老四拿白易远倔强的脾气没辙，他心里和白璃道了一声抱歉，叹了口气去找轮椅，出发前他板起脸警告白易远，见一面马上走，少年点点头露出笑靥答应下来。
老四头一次来偏院，难免会被偏院阴森无人烟的环境吓到。
他去敲门，大院来开门的佣人瞧见他面生，随后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白易远惊讶道：“小少爷？”
小少爷上次来还给过她们点心。
白易远颔首道明来意：“我想见柳神婆。”
佣人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打算，她堵在门口纠结半天为难道：“小少爷，老爷特意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过来打扰柳神婆”
“而且”佣人向外张望，确定没有别人才敢说：“柳神婆病重了”
“病得很厉害。”佣人遗憾道，柳神婆今年九十多岁，突然间病得厉害，整个人瘦成干柴不吃不喝，看样是寿命将至了。
白易远刚做完白璃出事的梦，现实中神婆就快死了，他攥紧裤腿，眼里有焦急的神色，他说：“芬姐！拜托你让我见她一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分城天气热，少年额头挂满汗珠，他双手用力扶住轮椅想要站起来。
老四适时插了一句话，“白姐平时待你们偏院的佣人不差吧？她弟弟伤成这样还特意赶过来见神婆，你好意思拒绝吗？”
每年过年白璃会让白家兄弟去采购年货发放给偏院佣人，按理说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白璃看似话不多，实则心思细，对待白家上上下下一视同仁。
芬姐知道白璃对她们极好，她们之前听说小少爷性格顽劣，后来见面没想到白易远长相漂亮，人很有礼貌，上次带来的点心特别好吃，芬姐她们记在心里。
但白肃已经下过命令，芬姐帮了白易远会被惩罚。
“小少爷你们跟我去后门吧”芬姐实在不忍心拒绝白易远，她说：“我可以让你见柳神婆，不过她现在的状态肯定帮不到你”
上次柳神婆给少年指了那口井，暗示他山海市和雨水有关，他才联想到山海市是雨市，他相信柳神婆有一丝清醒，并且愿意告诉他三劫的事。
柳神婆屋子朝南，房间设施齐全，整体收拾得很干净，四面通风，阳光照的老旧地板隐约发亮，佣人在房间摆了几盆绿植点缀，看起来比外头有生机一些。
神婆躺在床上打点滴，她需要葡萄糖维持生命，老四推着白易远走到床前，芬姐去门外给他们把门。
少年想，神婆是个可恨可怜的人。
她留下三劫害了白璃和余音宛，自己也因为三劫变成哑巴疯疯癫癫，她亲人把她丢在白家无人问津，一晃二十多年，柳神婆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偏院等待生命终点。
白易远碰了一下她干枯的手，柳神婆闭着眼呼吸微弱。
“又见面了”少年笑容带了点自嘲，“还好我没死，留着半条命过来见你。”
“你家人挺狠心的”白易远对着柳神婆自言自语，面对昏睡的神婆，他没有力气逼问，倒是静下心和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你放心，你上次帮了我，我会替你送终。”
偏院四周皆是围墙，更像囚禁神婆的牢笼。
如果神婆真的死了，白易远会带她骨灰去大海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老四默默退到一边，没有打扰白易远和神婆说话，他眼里的少年在成长，他从一个躲在姐姐翅膀下无忧无虑的雏鸟，渐渐成为独当一面的雄鹰。
老四是欣慰的，想到自己要离开白家，离开姐弟俩身边，他强忍不舍，珍惜眼下陪伴少年的时光。
白易远拉过神婆的手包在掌心，他眼神慢慢黯淡，说话声音有气无力，“我明白被家人抛弃的感觉，但我比你幸运，我遇到愿意收养我的姐姐，她是一个优秀的女人”
“她漂亮，强大，我想世界上只有大小姐能配得上她。”白易远嘴角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他会不停憧憬白璃，向往她身上的美好，绝无二心。
可惜白易远的温情点到为止，他胸口剧烈起伏，情绪失控来的很快很突然，他猛地握紧柳神婆的手，一字一句从牙齿里挤出来，“我姐姐就是太善良了，不然为什么留着你活到现在？是你夺走了她的希望！”
老四心里一惊，他见少年单薄的背影用力到颤抖，赶紧走过去把两个人的手分开，白易远恶狠狠盯着神婆，迁怒于她，“你倒是醒过来啊！”难道他白来了吗。
“易远！”老四被白易远的态度吓到，他大声苛责，“你冷静点！”
刚刚拉扯过程中神婆手背的针已经回血，疼痛让她睁开双眼，喉咙发出微弱但诡异的声音，“呃”
两个人同时听到这声，老四惊讶道：“她醒了！”
白易远脸上恢复冷静，他再次抓住柳神婆的手，低头在她面前请求，“求求你告诉我三劫还有什么线索！！”
他满脸无助，一定要得到答案，不然没有下一次机会再见神婆。
柳神婆闻声扭头望向他，她记得这少年叫白易远。
“呃呃”神婆艰难张开嘴，她发不出声音的喉咙想说话。
“si”神婆用力张开嘴，用唇形发出嘶声，白易远凑到她耳边，瞪大眼睛复读一遍，“是三劫吗？你想说三劫的事对吗？！”
神婆褶皱的眼角留下一行泪，她颤巍巍抬起手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一个让白易远和老四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溅在被子上，这一口用足力气。
白易远马上明白她要写字，他慌乱寻找能让神婆书写的东西。
“sij”柳神婆抓住少年的胳膊，她再次重复嘶的单音，白易远会意，他快速撸起自己的袖子递到神婆眼前。
他嘴里胡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求你告诉我求你多写一点。”那个骄傲如阳的少爷此时卑微到骨子里。
白璃对他的恩情他无以回报，若不是白璃带他脱离苦海，他会和父母同归于尽，彻底摆脱充满暴力的原生家庭。
白肃动手打他让他回忆起亲生父母的恶行，他们生而不养，不给他吃饱饭，还教他偷东西补贴家用。
他们认为白易远是累赘，多亏白璃没有嫌弃他，无条件收养他，待他如亲生弟弟。
左右白璃命运的人就在眼前，白易远双眼忍不住湿润，五指都在颤抖，他期待柳神婆写下帮助白璃的话。
柳神婆用带血的手指触碰少年皮肤。
血珠是温热的。
一滴一滴落在少年小臂上。
白亦远屏住呼吸，他靠在床边难免会挤压胸口，额头已有大面积冷汗。
“si”柳神婆动了，她用力写下第一个字。
是数字3。白易远欣喜若狂，果然是关于三劫，他连忙追问，“然后呢”
柳神婆记得，柳家几百年前供奉神明，她们是虔诚的信徒，不为金钱名利，一心向神，甘愿用一生守在一座寺庙不离不弃。
随着时代变迁，家族中出现贪婪的族人，她们为了钱答应帮白家改命，为此主动放弃对神明的供奉跑来大城市。
神给过她们恩赐和不凡的能力，当然也可以收回去
柳神婆眼里不停流泪，白易远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又为了谁而哭。
他低头紧盯着胳膊，心里大喊快写啊快告诉他些什么。
柳神婆指甲突然嵌入白易远的皮肉里，白易远疼的暗自咬牙，神婆的血染红他胳膊和床单，就在他屏息满怀期待的时候，神婆画下一个字符然后抽手不动了。
嘭的一声巨响，白易远受到刺激站了起来，他揪住柳神婆的衣领用力摇晃，双眼充血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他咆哮道：“你给我重新写！”
“你骗我对不对？！”白易远陷入绝望，他不愿相信柳神婆留下的话。
老四把他摁在轮椅上，白易远脸色糟糕透了，他眼睛更加无神，脆弱的喃喃自语，“四哥！三劫解不了！”
“我姐姐要死了”白易远痛苦捂住头，神婆在数字3上面，用鲜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三劫无解
万念俱灰之际，白易远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再次站起来掐住神婆脖子，他目眦尽裂，浑身血液凝结成冰霜愤怒道：“我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
她怎么能留下三劫的谜团撒手人寰？白易远怒火到达顶点，他手背青筋暴起，神婆被他掐的脸色青紫张开嘴巴。
老四出手阻拦，伤成这样的少年力气巨大，他带着掐死神婆的决心，神婆垂着双手没有反抗。
屋内骚乱声惊动了芬姐，芬姐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失控的局面，老四担心伤到白易远，不敢用力阻挠他的动作，他回头对芬姐大喊：“快来帮忙啊！”
两个人合力把白易远的手松开，芬姐担心出事，上前仔细查看神婆的情况，她尖叫一声，指着神婆声音打颤道：“她…死了！！”
随着柳神婆死不瞑目，眼角还有湿润的泪水，白亦远心里的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