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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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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蔚做完检查还没醒,在病房里。江逸安去了医生办公室。

    今晚安蔚突然晕倒令江逸安手忙脚乱,他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得到的是比安蔚所知道的更糟糕的结果。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安蔚还昏睡着,江逸安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甚至半步,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椅子的冰凉一经触碰立马遍布全身,忍不住战栗,脸埋进双手,浑身颤抖,指缝里滚烫的液体已经变凉。刚才的隐忍全都在这一刻爆发。

    他恐惧,害怕失去。

    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晚上,长廊下凉风竟能刺骨,仿佛置身于冰窟。天际被划开一道口子,光从里面穿透出来。

    安蔚已经醒了,江深坐在病床前陪着她。

    看到人回来,抬头看向他。

    她转过脸,神情淡然,双眼失神,身上没有生气,声音同样有气无力,“回来了。”

    她知道结果,病情恶化是她一早就接受的。

    他隐忍的别开眼,“嗯。”

    江逸安尽量用最正常自然的表情面对他们,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太过艰难,太过残忍。

    江深的心也在一寸一寸跟着往下陷落。

    昨晚江逸安没回来,他不去问,不做猜测,自认为逃避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不会有痛苦。

    他不敢去看安蔚的表情。

    江逸安坐在床边,头上落下一双手轻轻抚摸,“没事的。”

    鼻子酸得厉害,咬紧了牙关。

    这些日子她又清减不少,虚弱的躺在床上,而自己竟然没有留意到。

    “回家吧。”

    医院里那股子消毒水味她不喜欢,甚至很反感。

    江逸安抬起眼,看着安蔚,江深垂下眼,心里有千虫万虫啃咬吞噬。

    下午安蔚的出院手续办理完回到家,江深跟着他们,后来有事走开一会儿。

    安蔚的情况并不乐观,当天晚上,她因为再次发生晕倒的事件立刻折返回去。

    江深又立马赶去医院。

    他守在病床前,安蔚还睡着,江深动作轻柔,小心的将安蔚的手握在手里。

    这是他最大胆的时候。

    江逸安站在病房外隔着小窗看到此情景,搭在门把上的手收回。

    在外面坐着。到了夜深人静,医院的灯还亮着,有值班的护士在,安蔚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找江逸安要回家。

    这回江逸安说什么也不听她的,让她在医院里好好待着。

    “回家。”

    大概是她心情也不好,或是被人看管的感觉触怒到她。

    说话没有遮拦,冷冰冰的。

    “你放心,将死的人不会想要寻死的。”

    四肢被钉住动弹不得,使劲只能在心里大哭一场。

    江漾和程默来到医院,她就是怕看到这副生离死别的场景,不想告诉他们。

    江漾在进门之前已经将眼泪留在门外,可某些东西却不由自己说了算。

    她也怕自己影响安蔚,好像有千言万语但她说不出来。

    安蔚睡眠不足,想要补一下觉,他们只好暂时离开。

    眼泪决堤,干涸,在一段时间内。

    从医院里出来,程默和江漾站在大门口,秋天景色萧条,常青树依然绿油油,从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装着悲欢。

    她眼睫低垂,表情疲惫,突然说:“程默,我们结婚吧。”

    曾经承诺答应的,一定要见证对方穿上婚纱,走向伴侣的时刻,这样一个简单的诺言她怕有人要失约。

    良久,程默说好。

    她想,她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开心的新娘吧?

    江逸安现在公司医院两头跑,偶尔回家拿换洗衣服。安蔚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公司的人说的,也不想知道,不想去顾忌了,今天的人管不了明天的事。

    她每天躺在医院里想着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简单。

    莫姨从中秋放假回来后每天给安蔚送饭,江逸安偶尔回家这项工作是他揽下。安蔚的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什么也吃不下,只能干呕。

    除了心疼,别的无能为力,真是折磨。

    江深想了很多办法,问了专业的人,想从营养师那里得到专业性的建议和方案,结果安蔚还是老样子。

    天天从医生那了解得出最佳的治疗方案,用尽全力挽回一个无力回天的结局。

    造物主在躯体里注入灵魂,最后走向死亡。

    动物的寿命十几年或几十年,在游戏里可以重启,电视可以重播,唯独生活没有回头,就像在不觉的时候饮料瓶盖上没再出现“再来一瓶”的字样。

    江漾和程默的婚礼突然,决定一切从简,即便是这样,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这些天她白天有时陪安蔚,有时跑现场,忙着筹备婚礼事宜。

    徐樱和江世泽想来医院探望,被江深和江漾拒绝,徐樱心里难受,她不想去烦兄妹两人,听说安蔚胃口不好,便开始每天研究一些适宜她的的食物,让江深带到医院里去,安蔚偶尔还是能够多吃两口。

    不过到最后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还是吐了出来。

    安蔚白天睡得多,过着昼夜颠倒的日子,她在长夜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只有温柔的月光知道。

    这天在病房里,她刚醒来,江深每天忙完就会来医院里陪着她。

    她并不是傻,知道他的心意,又能怎么样?

    她不是没有说过,说得多了,那人纯当没听见,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也不想费那个口舌。

    终有一天,会有答案。

    外面阳光很充沛,她想自己出去走走,之前出门他们拿轮椅推着她,之后在没有出门的要求。她回想起山里自由的风和空气。

    院子里阳光不错,没什么人。

    江深下班从公司赶到医院,一进病房里没看见人,心里开始急,一改从容不迫的样子,出门寻找。

    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看到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病服,靠在椅背上,头仰着晒太阳,闭眼享受暖洋洋的日光。

    放低声音走过去,照在脸上的光被一片阴影遮挡,安蔚从椅背上坐起身,与椅背之间隔开一点距离。江深把出门时从病房拿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谢谢。”

    江深刚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收回。

    直到安蔚想要回房了,两人才有动作,他扶着她穿过小道,走过长长的走廊到病房门,江深在此刻觉得,一生,也不外乎如此。

    江逸安从家里过来,带过来的汤安蔚喝不下,“姐,你多少吃点吧。”

    “吃不下。”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或者让莫姨给你做,可以吗?”

    “火锅。”

    “……”

    这天的晚饭,安蔚如愿吃到心心念念的火锅,虽然味道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心里还是小小的满足了一下。

    晚上他们在隔壁,夜深了,江深睡不着起身到门外看看她。

    医院里只有机械滴滴答答的声音,讲真,只听有些瘆人。

    回去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他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从兜里拿出烟,点燃猛吸了两口,江深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现在是精神慰藉。

    有人在向他靠近,在静谧之中医疗器械的响声下越来越近,他转过头,昏暗走廊里一道身影,走近了看清他的脸,江逸安。

    “哥,睡不着?”

    江深掐灭烟没说话。

    江逸安到他身旁,“给我一支。”

    他见江深眉头动作,替自己解释道:“成年了。”

    “吸烟不好。”

    江逸安莫名地绝对好笑,“那你还抽。”

    “你,小孩,年轻。”

    用一种颇为沉重的神色和语气说道:“哥,谢谢你。”

    “叫哥了就别说谢。”

    世上无用的话太多,说多少遍都不嫌够。

    安蔚这些日子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好像是在以此来提醒自己还没有忘记。记忆像老式录音机卡带了一样,停滞不前,一个画面来来回回的播放。

    后来她越来越不爱出门,在房间呆的无聊,江逸安拿了些书来给她解闷,她看得费劲,让江逸安念给她听。

    江逸安声音沉而温和,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合上书,安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轻轻替她掖掖被子,不知道她梦到什么了,嘴里小声呓语。他没听清,凑近了些,这下听得很真,“逸安,姐姐也很想让你走自己的路,不要放弃,可是现在不行。”

    安蔚很少在他面前自称姐姐,这两个字就像千斤顶落在他心口上,喘不过来气。

    姐,对不起。

    这个时候江漾从外面进来,他起身出去,浑身都疼。

    江漾小心翼翼地到床边陪着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一直到江深来了,她才离开。

    江深怕在里面处理公务会影响她,便不把公事带到这里来,可总是无可避免的。

    他接听电话到外面,次数有些多,安蔚醒了。再接完电话进来,安蔚靠着床坐起来,“抱歉,吵到你了。”

    安蔚视线模糊,只能凭借声音辨别位置,她摇摇头,“没有,中午睡不长。”

    “怎么样,累了吧?”

    “我什么都没做,累什么?”

    江深难得有一个放松的笑容,就这么陪着她说话,吃饭,看着她睡觉,醒来。

    很好。

    夜黑风高,狂风席卷大地,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滴滴答答的开始下,花草被拍打得七零八落,树枝也被刮的不成样子。

    门窗紧闭着,将这些与之隔断。

    安蔚意识混沌,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极不真切,有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回,渐渐的……

    她于晚秋的深夜里向世界说晚安。

    江逸安的世界里自此以后只有一个人了。

    江深此后明白原来来日并不方长,他们之间也没有太多以后,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平行线上的两个人,他妄图让线条相交,走到她的线上。

    这趟长途的旅程,此后便无人陪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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