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无赖
病成这样还在琢磨这些东西,怕不是直接烧成了恋爱脑。
秦与抒毫不客气地在他大臂上拧了一把。
“痛。”
陆辛杨嘴里抱怨着,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把半个人的力量都卸在了秦与抒的身上。
这无赖耍得不着痕迹。
闹归闹,他身上灼人的温度时刻提醒着秦与抒此人正在发高烧,如果坐视不理的话真有可能会烧成傻子,那将是心外领域的一大损失。
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秦与抒也没再推开他,而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背。
“去把外套穿上,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陆辛杨还是懒洋洋地趴在她肩上,“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秦与抒都要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医生了,皱眉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带上证件出来,慢一秒我就走人。”
威胁果然起了效果,陆辛杨立刻转身照做。
从树川镇出发去凉河县县城有五十多公里,路程虽然不远,但走的全是弯弯绕绕的山路,夜间视野不好,开出来的又是辆商务车,秦与抒坐在驾驶座上聚精会神地把着方向盘,不敢开一秒小差。
陆辛杨靠在副驾驶上,人有些恹恹的,他掀起眼皮瞟了一眼仪表盘。
三十码,他骑自行车的速度都比这个快。
再望向秦与抒,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路况上,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前倾,胸口都快贴在方向盘上了。
陆辛杨觉得她样子滑稽,忍不住轻笑出声:“你确定你开过车?”
“别说话。”秦与抒一脸严肃。
她当然开过车,只是从来没开过这么窄的山路,周围又是乌漆麻黑的,简直太考验心态和技术了。
“要不我来?”陆辛杨真心建议。
“闭嘴!”
“……”
车子就这么摇摇晃晃地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安全到达凉河县人民医院。
急诊护士给陆辛杨测了体温,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还不肯来医院呢,再这么烧下去你就要熟透了。”
秦与抒嘴里讽刺着,可手上没闲下来,又是挂号又是取药。
陆辛杨也任由她打趣,大爷似的坐在休息椅上看着她为自己忙进忙出的样子,嘴边还挂着满足的笑,路过的护士都觉得奇怪,怎么有人发着高烧还这么开心。
挂完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两人先上了车,依然是秦与抒掌握方向盘,这个点的县城萧条寂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夜宵铺子还亮着招牌。
陆辛杨在手机里捣鼓着什么,片刻后说道:“下一个路口左拐。”
“左拐?回去的路不是右拐吗?”
“太晚了。”陆辛杨不想嘲讽她的驾驶技术,“而且明天早上奔奔的妹妹要来这里做检查,我们没必要来回折腾一趟。”
秦与抒听完这话觉得挺有道理,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跟着陆辛杨的指引开到了一家酒店门口,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住宿问题。
“你的身份证呢?”陆辛杨问。
秦与抒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口袋,结果除了手机啥都没带。
她又不知道今晚要夜不归宿。
“那我先去开房间,你停好车再上来。”
陆辛杨扯好外套拉链下了车,长腿阔步地往酒店大堂走。
这家酒店是凉河县唯一的星级酒店,也是整个县城最气派的一栋建筑,秦与抒盯着那恢弘的酒店门头,神情恍惚,思绪乱飞。
大约十分钟后陆辛杨发来了房间号码,秦与抒这才慢吞吞地锁好车往里走,电梯甚至都不需要刷房卡,她很顺利地上了十五楼。
房间很好找,因为房门敞着没关。
秦与抒没走进去,而是朝里喊道:“陆辛杨,我的房卡呢?”
卫生间传来了水流声,片刻后陆辛杨擦着手走出来,见她干站在门口,不解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我就不进去了,你把我房间的房卡给我。”她伸出手。
“你房间?”陆辛杨突然笑了,“我就一张身份证,怎么开两间房?”
“那我怎么办?”
“没办法。”
秦与抒正想发作,下一秒陆辛杨就跨步上前直接把人拽了进来,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只能委屈你住我房间了。”他笑得欠扁。
秦与抒大致看了一眼,还好是个标间,有两张床。
陆辛杨靠在写字台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要睡哪张?你先选。”
虽然怎么都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但事到如今秦与抒也没更好的办法,她懒得客气,径自走到靠窗的那张床边坐了下去。
烧水壶里的水开了,咕嘟冒着热气,陆辛杨拎起洗好的茶杯,又用沸腾的开水烫了一遍。
“你要洗澡吗?”他问得不经意。
秦与抒像触电一样突然站了起来,下一秒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丢脸,只能顺着这个动作走到衣柜旁翻找一次性拖鞋。
她确实有睡觉前必须洗澡的习惯,但在现在这样的场景里,这件事就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你别管我,要洗你先洗。”
陆辛杨在杯子里倒了热水,又把医院配的药片拿了出来,研究着包装上的药名。
“我暂时还不能洗澡,你先去吧。”他头也没抬地说。
这副自然的表情倒显得秦与抒有些多想了。
因为没有换洗衣服,只能先用酒店的浴袍,她拿上东西转身就去了浴室。
洗完澡后她又顺手把衣服洗了,今天穿的是一件长款衬衫裙,洗起来很方便,挂起来到明早也能晾干,只是贴身的内衣就有些麻烦。
秦与抒用浴巾挡着洗干净的内衣,捧着一团东西走出浴室,做贼似的打开衣柜,把东西晾在里面。
合上门之后她还特意警告陆辛杨,绝对不能打开衣柜。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成功逗笑了某人。
浴袍没有扣子,只有一根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腰带,秦与抒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掀开被子立刻钻了进去,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背对着陆辛杨,能听到那人脱外套的窸窣声,紧接着是缓慢的水流声和拖鞋踩在地毯上的摩擦声。
总之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细小动静都能引起她的警觉。
直到房间里所有大灯熄灭,剩下角落里的小夜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床铺柔软,秦与抒渐渐放松了下来,但是她依然不敢转身,始终保持着一个方向的侧躺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快要睡着的时候,隔壁床上的人轻轻喊了她一声。
“桥桥。”
“嗯?”
秦与抒含糊地应着,声音粘粘的。
“我想喝水。”
“……”
这句无厘头的话瞬间驱散了她的睡意,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自己去倒吗?”
陆辛杨嗓子发哑,声音昏沉,听上去有些虚弱:“头很晕,杯子里还有水,你只要递给我就行。”
想着毕竟是个病患,秦与抒也没跟他计较,掀开被子起身去给他拿水。
夜灯的光线刚好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轮廓。
陆辛杨半靠在床上,不紧不慢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秦与抒站在床边等,就在她伸手去接空水杯的时候,手腕蓦地被人擒住,随即一股大力将她顺势一扯。
水杯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轻声闷响。
秦与抒也被人拽进了被窝里。
“干嘛!”
她吓得抬手就要打人,两只手腕却被陆辛杨用一只大掌牢牢交叉扣在一起。
“这么凶?”
男人一改虚弱的假象,力气大得惊人,秦与抒又想抬脚踹他,结果小腿也被人抓住,变成了真正的束手束脚。
陆辛杨将她的身子翻了个面背对着自己,圈着那细腰把人摁在怀里。
“别动。”他的声音磁性沙哑,带着哄人的耐心,“让我抱一会儿。”
“你别得寸进尺。”秦与抒磨着后槽牙。
“我冷,抱着你暖和。”
“你冷个屁。”
陆辛杨低低地笑:“真的冷,烧还没退。”
“谁信你的话,烧晕过去拉倒。”
“有你在,晕不了。”
秦与抒嗤了一声:“才没人管你。”
陆辛杨又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把额头贴在她的后背上。
“你会管我。”
“知道就好,所以千万别惹我。”
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半晌过去,陆辛杨抬起头,又靠后挪了挪,把秦与抒往里拖了一点,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
温暖的被窝里,他捉着秦与抒的手腕,手指摩挲着她细腻柔软的肌肤。
“我知道。”醇厚低哑的声音在秦与抒的头顶响起,“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慢慢陷入沉默,陆辛杨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
往事就像遗落在床底的物品,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人刻意翻动就永远不见天日,而陆辛杨的话就像一把钩子,将那些尘封的回忆一点点拉扯出来。
“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以前是我混蛋不懂珍惜。”
他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没有人像你那样喜欢过我,总是对我笑,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会担心我一个人孤单,也不怕我的冷脸和臭脾气,觉得我哪里都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没有人否认那些时光,但是记忆被挪位的时候灰尘会留下印子。
“你别说了。”
秦与抒打断他的话,闷闷的嗓子带着一点鼻音。
眼泪不知是何时冲出眼眶的,心湖被搅得涟漪阵阵,她搞不清这从天而降的情绪是因为被往事触动,还是因为心底的防线已经被他突破了。
泪水砸在陆辛杨的手臂上,他感受到湿意,一颗心仿佛立刻被人揪在手里狠狠碾碎。
“怎么了?”他想把她的身子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秦与抒铆着劲不让他动,语气也有点恼,但因为鼻音听上去更像是娇嗔。
“你先撒手,让我下去。”
“我不放。”
秦与抒吸了吸鼻子:“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趁陆辛杨愣神的时候,她立刻掰开他的手从床上跳下,然后赤着脚跑回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整个身子。
“桥桥。”
这回任凭陆辛杨怎么喊,她都不再理会,过了好一会儿,柔柔的声音才隔着被子传出来。
“你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行,我当初追了你多久,你现在才追我多久?一点都不公平。”
这话落在陆辛杨的耳里比撒娇更具冲击力,好在黑暗可以遮掩住那黑眸里不断上升的温度。
“怎么才算公平?”
那头隔了好一阵才回应他:“好好熬着吧。”
房间重归寂静,角落的夜灯昏沉,男人的话里带着妥协的笑意。
“好,我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