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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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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秦与抒小时候的事情,秦曜印象特别深刻。

    那会儿她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有一次跟着梁美华一起接他放学,路过一家玩具店的时候吵着闹着要下车去看看。

    晚上还有重要行程,梁美华也没惯着她,说什么都不肯停车,秦与抒不愿罢休,在车里哭得所有人脑仁生疼,最后拗不过她隔了一条街把人放了下去。

    “要去你就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吧。”

    梁美华以为这样就能恐吓到她,没想到秦与抒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小小的背影里透着说不出的倔强。

    要说她任性吧,其实也挺讲道理,说是看看就真的只是看看,也没吵着要买什么。

    后来她把主意打到了秦曜身上,当时她很痴迷《玩具总动员》里的人物,那家店正好有一个周年纪念版的胡迪玩偶,九十多加元,她没有那么多零花钱,于是请求秦曜资助她。

    为了磨磨她的性子,秦曜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提出了一些听上去很是苛刻的条件,没料到秦与抒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整整一个月,她坚持每天多练一个小时的琴,外加帮秦曜擦鞋子,没有一句怨言。

    到了兑现诺言的这一天,秦曜却因为忙着跟朋友踢球把这档子事儿抛在了脑后,等到他想起来再去买的时候玩偶已经没有了。

    秦与抒哭着控诉了他一个晚上,之后的那个星期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后来秦曜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加钱在二手平台上淘到了那个玩偶,等他拿着东西回家的时候秦与抒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地冷淡。

    她说她不喜欢了。

    秦曜也不管她是真不感兴趣了还是嘴硬,直接把玩偶摆在了她的玩具间里,时隔很久他再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玩偶居然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甚至连包装上的封条都没有撕开。

    论狠心程度,秦曜觉得自己远不及他这个妹妹。

    她可以为了在乎的人和事竭尽全力,可一旦觉得该停下来的时候,她就真的能做到全部收回,绝不拖泥带水。

    回加拿大的航班上秦与抒很安静,也没什么多余的交流,几乎全程都带着眼罩。

    秦曜不知道她是在睡觉还是单纯休息,直到她中途起身去卫生间,秦曜不小心瞥见了她扔在座椅上的眼罩,那真丝布料上还洇着一大片未干的泪痕。

    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做不到彻底的铁石心肠。

    看她还能哭出来,秦曜反倒更安心。

    感情需要出口,有时候适当的宣泄并不是坏事。

    回到多伦多之后秦与抒过了一段实实在在的躺平日子。

    刚回家的那会儿谁都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回来,一切如常,只是秦与抒发现她母亲梁美华女士下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家里的阿姨用了十多年,做的一手好菜,什么料理都能信手拈来,日常三餐根本不需要操心,但自从秦与抒回来之后,梁美华每天都想着法儿地在菜式上变花样,经常在晚餐的时候就问她明天想吃点什么。

    短短几个月过去,秦与抒感觉自己至少胖了五斤。

    自她离开之后,“万物起源”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公布,但实际上已经是解散状态,可以说从盛礼离去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不完整了。

    那个冠军奖杯到最后都没有人去认领,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提解散,但也没有人开口说什么时候再合体。

    纪柏桓回了学校,继续他未完成的学业,beck却没有回加拿大,而是去了美国。

    后来秦与抒有去找过他,在芝加哥的音乐节上,他依然是鼓手的位置,身边站着一群崭新的面孔。

    秦与抒在台下看着,跟着观众一起欢呼呐喊。

    她不知道beck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和新乐队在一起开不开心,但看着他能够朝前走,至少秦与抒是庆幸的。

    在美国呆了大半个月,见了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秦与抒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状态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好像之前经历的那些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梦而已。

    离开的时候是beck送她去的机场,临别之际两人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谁都不说再见,谁都不说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心是自由的,在哪里都是自由的。”这是登机前beck发给她的一段话。

    乐队的微信群没有解散,依然是四个人的群,他们经常在里面分享一下自己的近况,晒晒照片什么的。

    只是秦与抒偶尔点开盛礼的头像时依然会发愣,但日子久了这种情绪也就渐渐平复了,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

    至于另外一个群,那个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秦与抒早就退出了。

    包括陆辛杨的微信,以及他一切的联系方式,秦与抒都删了个干净。

    甚至连俞皓也被她删除了。

    她斩断了一切与他有关的联系,空白得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科技发达了,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只要用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见到地球另一端的人。

    但同时科技也是脆弱的,只要一个删除键,曾经朝思暮想的人也可以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不是心的坚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如同那摇曳的微弱烛火,轻轻吹一口气就熄灭了。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秦与抒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经常昼夜颠倒,就算是醒着的时候脑子也是一团混沌,做不了任何有效思考。

    于是她偷偷买了一包烟。

    她记得某人曾经说过,抽烟是为了醒脑。

    到了晚上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打开窗户掏出了打火机和烟盒,在夜色下居然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

    因为没有任何经验,秦与抒在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她压根连点烟都不会,上网查了才知道火机烧烟的同时要往嘴里吸气。

    结果这一口差点没把她呛死,嗓子火辣辣的,咳得她泪流满面,确实有提神的效果,就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最终那包烟也如同往事一样,被她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日子不会止步不前,秦与抒的睡眠也随着她的情绪在一点点复原。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陆辛杨,吃饭的时候,散步的时候,或者是看电影的时候。

    有时候在街上看见与他身形相似的人她也会经不住恍惚。

    一开始是揪心,到后面这种感觉逐渐淡下去,就像被玫瑰花的刺扎了一下,但痛感也只是那一瞬间,不会持续。

    再狰狞的伤疤,也会慢慢淡化。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年,秦与抒扔在角落里的那把吉他也被她重新捡了回来,到底是她最热爱的事物,不可能永远抛下。

    当她发现自己的指法都有些生疏的时候,她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了起来。

    家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谁都没有去阻止她。

    生活还是要有些盼头才能继续往前走。

    重新拾起音乐的时候,秦与抒根本没想过回国的事情,甚至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路海。

    她原先的计划是当一名自由的音乐人,创作的同时环游世界,去一些她还没有去过的国家,去见识见识大千世界的多彩繁华。

    事情的转机是因为苏赢舟。

    她回到加拿大之后和国内的联系就非常少了,除了钱栩栩之外她也没有其他熟悉的朋友。

    钱栩栩的事业进行得十分顺利,据说她打算从杂志社辞职,出去成立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一忙起来和秦与抒聊天的机会也变少了。

    倒是苏赢舟会三不五时地飞过来,因为秦曜的关系,家里人对他也很是热情,他来多伦多的时候杨女士总是留他在家里小住。

    一来二去,秦与抒和他的关系也渐渐熟稔起来。

    她发现苏赢舟这人跟秦曜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虽然都是一副心思深沉,捉摸不透的样子,但秦曜喜欢拐弯抹角,苏赢舟反倒喜欢有话直说。

    他不止一次问秦与抒,要不要回国做音乐。

    一开始秦与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怎么可能再把自己送回去。

    可不知苏赢舟是真的因为赏识她还是其他原因,一有机会就提这件事,搞得秦与抒到后面都免疫了。

    他对她说,胜研可以变成你强有力的后盾。

    秦与抒总是笑笑而过,直到有一天她翻出了盛礼留给她的歌谱。

    那个本子是盛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和那根吉他肩带放在一起。

    那天也是这辈子秦与抒和盛礼见的最后一面。

    她不敢去回想细节,就像这份沉重的礼物,她也不曾打开过。

    厚厚的本子里写满了曲谱和歌词,有些只是草稿,但完成的每一首都是精良制作,盛礼的能力从来不需要怀疑。

    秦与抒看了整整一夜,在本子最后几页的夹缝里掉出了一张不同纸质的草稿。

    只有歌词没有填曲,与众不同的是这张纸下面还标注了写歌的时间。

    秦与抒粗略算了算,这个日子大概就是她向陆辛杨表白失败之后,她和盛礼谈心的那段时间。

    歌名叫《偏心》。

    草稿的背面还写着一句话,送给桥桥,和她喜欢的人。

    死寂的心绪如同巨浪一般翻江倒海而来,秦与抒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不为其他,只是为盛礼感到可惜。

    这一年来她悄悄关注过严旭的动向,那个人好像没有被任何事情影响,依旧过得风生水起,被粉丝捧着,赚得盆满钵满,和女演员的绯闻炒得满天飞。

    当初他没有一句慰问和关心,甚至没有来参加盛礼的葬礼,到如今更没有人知道他的自私和狭隘。

    秦与抒突然觉得不甘心,很不甘心。

    所以当苏赢舟再次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秦与抒答应了。

    不用说其他人,连苏赢舟自己都愣了一会儿。

    计划很快就提上日程,这次秦曜居然没有一句反对的话,甚至在胜研娱乐入了股份。

    回国前秦与抒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张贺卡。

    她不知道是谁放的,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thereisonlyoneheroismintheworld:toseetheworldasitisandtoloveit”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到世界本来的面目并热爱它。

    回到路海后秦与抒迅速加入了胜研娱乐,苏赢舟给她安排了最好的经纪人和团队,又花了一年的时间,重新整理和打磨盛礼的遗作。

    终于在次年推出第一张专辑,《forsheng》。

    专辑收录了十二首歌,主打曲《anywhere》一上线就荣登各大音乐软件榜首,拿下华语音乐榜优秀歌曲奖,秦与抒也在同年斩获了第一个乐坛新人奖,她把这张专辑的所有收入都汇给了盛礼的父母。

    因为之前就有粉丝基础,秦与抒一时间名声大噪,收获了巨大的流量和关注。

    本以为接下来的发展会和大部分走红明星的剧本一样,秦与抒却偏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异类。

    她不接受任何综艺节目的邀请,大部分商演活动也不参加,至于采访和代言纯看心情。

    有些爆款剧专门找她唱主题曲,她也会拿出各种理由搪塞推脱,除非是她自己看得上眼的,就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她也会倾囊相助。

    甚至有一次接受了电视台的晚会邀请,人都已经到现场待机了,最后她因为节目组要求假唱而直接辞演。

    这种行为就导致了口碑的两极化,业内人士极其肯定她的能力,而赞助商们则对她敬而远之。

    奇怪的是苏赢舟对她这样的行为居然没有任何意见,早些时候经纪人祁欣被气到吐血找上门,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至于祁欣对秦与抒的评价,用她的话说那就是一位宁折不弯的“乐坛艺术家”。

    这个称呼当然带有讽刺意味,但相处习惯之后,祁欣对她的各种操作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世上的路都是靠人走出来的,秦与抒的路也是她自己一点一点开拓出来的。

    虽然不走传统路线,但秦与抒也意外收获了一批死忠粉,还不是那种流量快餐式的粉丝,大多都是经过沉淀后的优质粉,从不搞饭圈那一套,跟秦与抒本人一样,佛系得很,眼光也是高到离谱。

    但只要秦与抒一有活动或者代言,这群人就不知道会从哪儿冒出来,应援宣传丝毫不含糊,规模还不小,花钱也从不手软。

    对此有媒体评价,这是一群粉丝中的“艺术家”。

    秦与抒这种剑走偏锋的做法也不是完全没有正面效果,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出的每一首歌都是精品,没有一次是随便糊弄的,包括她合作的那些电影,虽然有一些是冷门题材,但口碑都非常好,甚至能在国际电影节上占据一席之地。

    祁欣明白,这样的艺人她只能带出来一个,但凡换个人,在这个圈子里都是死路一条。

    往事如烟,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停滞不前。

    四年的时光,有些东西变了,比如拆迁的旧街道和新起的高楼大厦,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路海还是那个繁华迷人眼的路海。

    秦与抒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大变化的,她不再是那个冲动直率的二十二岁小女生,面对新的人和事,她也没了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至于某些旧人旧事,那不过是人生中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时间的长河终会将这些痕迹细细抚平。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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