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事
靖安长公主,谢云迢。
沈之衡惊愕抬头,一桩旧事随着这个名字慢慢浮上心头。
靖安公主谢云迢,他虽未见过,却一直记得。
当年他刚入汴京,那段时间,正好是圣上赐婚谢云迢和薛照的时候,满城都是对这位靖安公主的议论。
有人说她不配薛照,有人说她贵为公主却无德行。
大朝国女子婚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哪里有未成婚的姑娘像谢云迢那般扒着人不放的,更是硬生生的求了皇帝赐婚,实在是不要脸。
谢云迢贵为长公主,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但是无才无德,行为大胆乖张,汴京城里,满城蜚语。
彼时,沈之衡就知道了谢云迢的大名。
原本此事也不关沈之衡的事,即使听说了也跟他无关。
但是恰好,那段时间沈忠的另一个儿子,沈府侧夫人的大公子、沈凌邀请汴京公子们来府中摆宴,他虽然在沈府很是透明,但是毕竟沾着嫡子的名分,也在宴会当中。
几位权贵公子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谢云迢。
长公主虽然身份贵重,但是那几个权贵公子喝多了酒,神志不清开始放肆的嘲讽谢云迢,更是有人直言,谢云迢倒贴薛照,丢了皇家脸面。
其中,沈凌叫的最欢。
沈之衡并未喝酒,他性格孤僻,向来不愿意与那些权贵公子们多交流,只是听着沈凌这话,心中觉得不妥。
长公主贵为公主,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他们应该说的,更何况,还牵扯到了什么皇家颜面,倘若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会引来祸事。
再者,沈之衡觉得,长公主所做之事,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自幼在瀛洲长大,远离汴京,瀛洲虽然不似汴京繁华但是也没有汴京的规矩多,对女子也没有那么多束缚。
想跟所爱之人在一起,又有什么错?
沈之衡深怕沈凌话说多了带来祸事,当即就出声提醒了沈凌,奈何沈凌喝多了酒且早就看沈之衡不顺眼,不仅没有领沈之衡的情,还讽刺他在瀛洲呆了那么久,早已经被侍郎抛弃,还回来做什么。
沈凌是沈府侧夫人李氏所出,颇受沈忠宠爱。
当年,沈之衡亲生母亲还在时,李氏不过是个小小侍妾,几年时光已过,李氏成了侧夫人,虽然掌管着沈忠的后院,但是,却没有被扶正。
纵使沈忠喜欢李氏,但是李氏出身实在寒酸,沈忠不可能立她当正妻,沈凌永远都是庶子。
就因为庶子的身份,沈凌在那些权贵公子面前抬不起头来,苦心经营多年,才勉强挤进那些公子的圈子。
他对占着嫡子身份的沈之衡心中有怨恨,加上今天他摆宴,他只当是沈之衡想砸他场子,也想借此机会给沈之衡点教训。
戳人痛处就要往最痛的地方戳。
沈之衡是被沈忠放弃的嫡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就以身子弱的缘故被送回了他母亲娘家,瀛洲修养,这一修养就是十几年。
沈之衡当时年少,心中痛处就这么被戳出来,如何能忍。
当即就回了沈凌,“无论我在瀛洲呆了多久,我都是沈家的嫡子,你嘴里妄论长公主,妄论皇家事,公主何其尊贵,而且……公主又有何错?倘若今天传出去一点风声,招来祸端,可是你这个庶子能扛得起的?你心中可有沈家?还是说你不在乎沈家的生死?”
沈之衡咄咄逼人,句句带刀,每一句话都压在沈凌身上,让他无可辩驳,最后酒也醒了一大半。
“有能耐你去长公主府上告我!”
沈凌虽然嚣张跋扈,但是说他是说不过沈之衡的,一气之下直接动起了手,喝了半瓶的酒壶直接朝着沈之衡砸了过来。
事发突然,沈之衡来不及躲闪,也未曾想到,沈凌竟然直接拿酒瓶砸他。
沈之衡的额角被砸出了血,动静引来了李氏和沈忠,李氏自知沈凌闯了祸,话里话外却都在指责沈之衡。
沈忠亦是如此,宴会上不少权贵公子在,他只觉得沈之衡给他丢脸,却不曾关心一句沈之衡的伤。
而后,更是直接把二人叫到书房训话,沈之衡自认为没有错,他一时多嘴也是为了沈家。
沈凌被沈忠娇纵惯了,即使把沈之衡给打了也没有愧疚。
沈忠明面上训斥了沈凌几句,却没有任何责罚,而沈之衡却被罚跪祠堂,只因为他多嘴。
“你若是不多说话,又怎会惹出事端?几个公子开开玩笑谁会说出去,你特意提起是安了什么心思?长公主都未必在意,你倒是挺在意,跟你母亲一样,心思深沉!”
沈忠留下这一句话拂袖而去。
当天,沈之衡跪了一夜的祠堂。
仅仅是因为说了那些话,说了为沈家好的话。
真如沈凌所说,他是弃子。
那是他来到汴京之后第一次受罚,是为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公主受的罚,也是那一夜,让年少的沈之衡心中对沈忠再也没有期待。
同时,他也深深的记住了谢云迢这个名字。
只是公主尊贵,从未见过。
没想到,竟然在诏狱中见了,而且,还救了他。
“你见本宫,很惊讶?”谢云迢瞟了一眼沈之衡,沈之衡一瞬回神,脸色白如冷玉,勉强答道:“殿下如此尊贵…怎能不惊讶”
烛火映照她的脸,谢云迢神色淡然,“那颗药能保你的命,你且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不过我这药也不是白给你的…”
谢云迢站起身,她道:“我救你的命,你得承我的情,得还的。”
沈之衡抬眼,“殿下…倘若我本就不想活呢?”
谢云迢不言语,沈之衡又道“沈家没了,我的探花也没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将死的罪臣之子,殿下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
死和活不过是一念之间,死了痛快,活着辛苦。
谢云迢忽的笑了笑,现在没有,沈之衡以后会有,前世他不照样活的好好,也没见着他死去,沈之衡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
谢云迢低头,两指抬起沈之衡的下巴然后凑了过去,她道:“沈公子生了一副好相貌,你有什么就给本宫什么,实在不行拿你这副皮囊来抵也行,只要你记得你欠本宫一条命就好。”
烛火光被风吹的摇曳,将谢云迢的脸吹的忽明忽暗,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清香慢慢传来,那香味将沈之衡包围,萦绕在他身边。
沈之衡心中忽的一跳,他从未离一个女子这么近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尊贵的女子。
就在这时,监牢的门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