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放弃改变命运的第六十七天
林水仙进屋之后，暮沉就挑挑拣拣地把药草生那天说的话给他讲了一遍。
听完药草生的阴谋论，林水仙却是态度坦然，直接道：“我承认他说的有对的地方。”
暮沉：“？！”
顾霄：“？？？”
暮沉沉默片刻，艰难道：“我以为你会否认他说的话。”
“没什么好否认的。”林水仙淡淡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接近芍药就是有目的的。百花谷的势力虽然比不过凌天宗留仙宗这样的大宗门，但对于林家来说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那时我在林家受尽屈辱……在我母亲因为正室夫人的苛待和我父亲的漠视病死之后，我就发誓，只要能让我往上爬，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到这儿，林水仙冲顾霄笑了笑：“这种心情和想法，像剑尊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吧？”
顾霄：“……”
他确实不能理解。
不过暮沉倒是感同身受。
在他逃离那对父母身边后，有一段时间饿得意识不清、奄奄一息，那时他就想着：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但在他越过那条底线之前，他遇到了顾霄，从此他的生命走上了另一条轨道。
而林水仙远远没有他这么幸运。
十一岁的林水仙送走了自己的生身母亲，被伪善的嫡母要到了身边，日日虐待，然后用他的懦弱无能来衬托自己的亲生子女的聪慧懂事，引得父亲对他万分厌恶。
林水仙很快学会了伪装，他表面上被嫡母养成了一个废物，暗地里却在偷偷修炼，极为刻苦。
他十六岁那年，杜芍药路过林家，就顺便进来坐了一坐，从父亲和长老讨好谄媚的态度中，林水仙意识到了这个妩媚的女人身份不凡，看到父亲让嫡母准备的那些少年后，他突然觉得他找到了自己的机会。
他去爬了杜芍药的床。
杜芍药多情但不乱搞，礼貌拒绝了林家送来的少年后回房，就在床上看到了林水仙。
那时的林水仙还不是林水仙。
他是林五，林家那个不起眼的废物庶子。
那天晚上，杜芍药定定看了他半晌，道：“你回去吧。”
林五道：“大人不喜欢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没有哪里不好，”杜芍药笑道，“只是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该这样。”
林五看着她：“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杜芍药没有睬他，只道：“回去吧。”
林五虽然不要脸，但还是有一点少年人微妙的自尊的，于是他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杜芍药跟他的父亲要走了他，收他做了二弟子。
林水仙至今都不知道杜芍药为什么会收他为徒，就像他不明白杜芍药为什么会选择为他留步。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杜芍药刚刚和前一个男修分手，那个男修表面上说什么爱她，背地里却搂着青梅竹马的女修，和朋友大肆嘲笑她的情史。
杜芍药发现后把那男修暴打一顿，一个人在院子里喝闷酒。
林水仙侍立一边，看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哭，鬼使神差道：“师尊，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杜芍药看着他笑：“你爱我吗？”
林水仙毫不迟疑：“我爱的。”
杜芍药道：“那好啊。”
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直到现在，他们合籍，从此便是气运相连的道侣。
讲完他们的故事后，林水仙仰起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全信我的话——我也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从根上就是烂的脏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害芍药。”
他道：“在我最烂的时候，只有她拉了我一把，在我做出那样的事后还说我是一个好孩子，我对不起谁都不会对不起她。”
顾霄沉默不语。
他在感情上的经验太少，不是很懂林水仙这样复杂而深刻的情感，但他觉得林水仙方才那种情绪，是装不出来的。
暮沉道：“所以你在发现药草生的不对劲后没有告诉杜谷主？”
“是，”林水仙道，“因为所修心法的原因，芍药在感情上比较冲动激烈，她很感性，很护短，对宗门里的人都很重视，更不别提药草生还是她的师伯了——我担心她知道了之后也不相信，或者相信后就冲动地去找药草生质问，然后打草惊蛇。”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暮沉道：“林公子，我想你也清楚，我们是外人，百花谷很多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
林水仙道：“我也不指望两位多尽心尽力地帮我，这些天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我只希望两位明天能帮我缠住药草生，我会自己去他的院子里查探。”
顾霄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道：“你查到了什么？”
林水仙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怀疑他偷偷带外人进了百花谷，而且那个人还是魔修。”
魔修。
会是那个组织的人吗？
顾霄和暮沉对视一眼，暮沉笑道：“师尊想要约药草生前辈明日一起清谈，大概会谈上半天的时间，林公子放心就是了。”
林水仙也笑道：“剑尊出手，晚辈当然是放心的，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事情谈拢，林水仙也不多留，直接告辞走人。
顾霄有些头疼道：“又是清谈……”
顾霄不喜欢清谈。
在修真界，清谈主要是谈自己的修炼心得和历练经验，顾霄体质和普通修士不一样，他的修炼心得对大部分人都不适用，这一件事他一向瞒得死死的，不能拿出来当借口拒绝清谈会；历练的时候，他也常常是仗着自己修为高然后一力破万法，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谈——所以每次凌天宗开清谈会而他又跑不掉的时候，他都只能装高冷不说话。
暮沉安慰他道：“师尊只要拖住药草生就可以了，不一定真的要讲出什么东西。如果师尊不放心，我这几年在外修行历练也有不少体会，待会儿写给师尊，师尊只消多看几遍，到时候给药草生复述一下就是了。”
顾霄叹气：“那就只能这样了。”
他道：“明天你要跟林水仙一起去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顾霄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暮沉承认道：“是，我不放心林水仙。我感觉到他想要保护杜芍药的心是真的，但我也担心他会为了杜芍药而隐瞒什么。”
暮沉知道林水仙和自己是同类人，如果这件事与杜芍药有什么关系，无论是对是错，他都一定会帮杜芍药隐瞒下来。
就像如果涉及这件事的是顾霄，他也会这么做一样。
就算林水仙的性格被杜芍药一点点纠正过来，他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人都是复杂的，暮沉不敢去赌。
他们又复盘了一遍整个计划，确定无误后，顾霄给药草生递了请帖。
这正好如了药草生和黑袍人的意。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就是不知道……这只鳖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