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月亮村
这人间疾苦太多,分寸间尽是悲苦。
胡帆枯瘦的手抓着小皮包,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其刺透,苍白的脸也因为想不起来而变得越来越狰狞,见状,胡帆爸妈更是于心不忍,胡帆爸爸无措地看向我:
“大师,她,她这能想想啥法子不?”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样子的不能单靠外力来助她回忆,得让她自己想起来。”
胡帆妈妈抽泣着,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把凌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轻声安慰着急得快要抓狂的胡帆:“没事儿啊,咱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帆帆,我是妈妈,那个是爸爸,我们……就是想跟你说个对不起。”
胡帆也停下动作,紧紧地盯着她,生怕一不注意就错过她的话。
“你爸爸……活不成了,是妈妈不好,妈妈这破身体拖累了家里,没能让你好好把书念下去,还害你、害你把自己都给丢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放心,伤害你的人,哪怕到了地下我们都不放过,到地下我们也拼命给你讨个公道!你,你好好地跟着大师,不要乱害人,大师说了,你手上没沾血还能好好去投胎,乖啊!
这辈子没能得个好爸妈,你好好地去投胎,下辈子……下辈子安安生生地,你的仇,爸妈会帮你报……”
“不行!”让人意外的是,说到为她报仇的事情,胡帆却极力反对,“那个人,不简单,你们……不准去。”
胡帆爸妈面面相觑,然后又转头朝我求救。
鸦朝在我身边,抬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我缓了缓心绪,才走上前道:
“她说的不错,月亮村里非同寻常,不是寻常人都能去的,杀害她的……也并非普通人,你们若是真为胡帆好,等我将她的尸骨带回,你们寻个风水好地将她安葬就好。”
说完,我又看了眼胡帆,她也点了点头,对我的说法表示同意。
“我没想起来,但是,也不准你们报仇,我……不恨你们。”
这倒是让我意外,我还以为她要想起所有的事儿,怨念才能消呢,现在竟然也不恨了——又或许,她真正恨得其实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自己,恨自己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就负气出走害了自己。
如今得知父母另有苦衷,她就算想不起来,怕也恨不起来了。
胡帆爸妈皱眉低头:“我,我们连给她报仇都做不到,还当什么爹妈!”
胡帆没说话,悄悄躲开了。
我还没说话呢,胡帆妈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疑惑又惊恐地看着我:“大师,您刚才是说,月亮村?帆帆怎么可能在月亮村!”
胡帆爸爸似乎也想起来了,面露迟疑:“帆帆的同学是在我们隔壁村,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她还一直跟我们磕头道歉……”
啧,真是好骗。
我撇撇嘴:“她跟付小聪是一伙儿的,当初怕也是收了不少钱。不过放心,胡帆她们的事儿已经报上去了,她下场不会比付小聪好。不过月亮村怎么了?”
胡帆妈妈:“月亮村,早在五十年前就被灭村了,村里三百六十八口人,甚至连刚出生的小狗崽都被割喉了……”
胡帆爸爸点点头附和道:“是了,都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儿了,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太过骇人听闻,所以我们都记得很清楚。
当时是因为月亮村的村长,在外头跟一伙杀人不眨眼的歹徒勾结,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来被黑吃黑找上门来,整个村子都被牵连,一晚上全没了。”
鸦朝听得眉头紧皱:“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歹徒,也不至于因为黑吃黑而灭村。”
我点了点头:“黑吃黑针对的是村长这个人,就算是连坐最多也就他的家人,对一整个村子动手,并且还是一夜之间灭口,这动静普通人可做不到。”
本就处处透着蹊跷,这灭村之事光是听着就知道不对劲。
我收回心思,然后跟胡帆爸妈承诺道:“你们放心,胡帆的尸骨我一定给你们拿回来,但你们千万不要涉险,否则我的所有努力都白做了。”
胡帆本来一直低着头沉默,听完我的嘱咐后,她也探出头干巴巴地说了句“不要涉险”,然后又缩回去了,像是不敢面对一样,但又舍不得地探出头来。
胡帆爸妈连忙答应,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我连忙转头离开了。
胡帆又去找她趴在墙头的小伙伴们。
看得出来,她们对于胡帆能看到家人很是羡慕。
师父不知道跟村长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组织着村民回家,我走过去的时候,祠堂外头只剩尖叫发疯的方碧云,还有被扔出祠堂外头的付小聪的尸体。
用村长的话来说,就是这种祸害败类的尸体没资格进祠堂,更没有资格葬在村里,还交代方碧云赶紧把人弄出去,否则她们一家子都要被逐出村子。
现代很多人对逐出村子这样的惩罚都不以为意,不像旧时候那么重视,但这样的惩罚意义一直未变,那就是失去人间的归宿,哪怕死了骨灰也不能埋进村子,更不能在户籍上提及自己是哪个村的。
很多人在外都想着死了要归乡,所以被撵出故乡还是相当严重的。
胡帆爸妈眼巴巴地看着胡帆消失的方向,直到我将水灵引回,两人才念念不舍地离开,本来还拿了银行卡给我,说只有这点,但我怎么可能会收,就连之前小皮包里的钱我也一分没要。
见状,两人又是好一阵道谢,然后才搀扶着离开了。
胡帆爸爸没几个月的活头了,若胡帆这边没有什么意外,没准黄泉路上还能一起走,只是要胡帆妈妈一个人看着丈夫和女儿离开,到底还是残忍了。
“事到如今也不过命运二字,你没办法改变的,就不要怪罪自己了。”
鸦朝见我心情不好,温声安慰着,大掌也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我散下来的头发,像是给喵咪顺毛一样。
我点点头,与他一起往祠堂的方向走。
方碧云还在不知所措地哭,打了电话给在外玩得不知道回家的丈夫打电话,对方却是醉醺醺地将她吼了一通,然后又挂断了。
根本就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方碧云这会儿是分寸大乱,想去把儿子背回家吧,又隐隐有些嫌弃恶心,哭得满脸是泪地去找人帮忙,可惜连求人都不会,上来就是一顿指使,结果可想而知,根本就没人愿意搭理。
我连看都不想看,跟鸦朝并肩往祠堂里面走,奈何我不搭理,方碧云这狗皮膏药却硬要贴上来:“你给我站住!你们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为什么不救我儿子!就是你害死我儿子的!我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