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
“你，你不愧是那个老虔婆的外孙女，一样的邪气！”
我摸了摸下巴，看他像个傻子一样在那囫囵乱骂。再怎么说我刚才的动作，看着总比那个邪媒正气多了吧？
哦，我明白了，不帮他的，通通按照不正经的邪气人来处理。
他放弃了装疯卖傻，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像是畏惧，又像是憎恶。
却不像是对着我，倒像是通过我，在恨外婆。
我恍然大悟：“啧，你不会是当着外婆的面作恶的吧？晦气死了！”
我好像猜到为什么这么多年外婆和姨妈为什么一直没有见面了。
赵明吭哧吭哧地喘了两口粗气，依旧梗着脖子不愿透露半分，看得出是真的很害怕。
我戳了戳他肩膀上那个已经全黑的小手印，恶劣地吓唬他：
“哎，它正趴在这儿看着你呢，三年前就在这儿了！过不了多久，它就能从你肩膀上长出来，然后歪着那血呼呼的脑袋，就能咬上你的大动脉了！”
他僵直着身子，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我戳的地方瞟：“我，我又没害你性命……”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肩膀和脖子，诡异的沉默中，他额头的冷汗跟水一样不停地往下淌，嘴皮子也在不停地哆嗦。
我不时地往他肩膀那戳两下，脑海中的画面却没再变化，一直都是当初第一眼看到的，肚口大开死不瞑目的孕妇，还有地上的一团血肉。
灵堂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经过刚才的事儿，仿佛变得逼仄了很多，呼吸都不敢大声。
再加上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摆在那，旁边还有个被不知道哪路野鬼附身的黄招娣，是个正常人待在这里，都会觉得心里发毛吧？
更何况是赵明这种惹了鬼债的。
“砰！”
就在这样逼人的气氛中，棺材里骤然传来了一声闷响，赵明整个人都吓得弹了起来！
是真的弹了起来，一屁股落回地上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的脆响。
“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啥都没做，我还帮你们收尸了的呜啊……”
是我刚才放黄招娣的时候没放稳，这会儿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撞棺材上了。
没想到却把赵明吓得涕泗横流，都不用我再问，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地就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我，我当时就是个打下手的，那些女的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我要干的就是去收拾尸体，然后全扔地缝底下去……”
听到“那些”，我后背一凉。
他一说就停不下来了，眼神有些涣散，盯着地板的缝隙，继续回忆道：“我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尔重那小子年纪小，但在我们这批人里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基本上都是他动的手……
我本来就是被骗去西南打工的，说钱多活少，就是得一直在深山里不能回家……后来认识了你姨妈，呵，没见识的女人就是好骗，三言两语，就同意跟我走。后来我……”
我冷眼瞧着他，接替他说了下去：“后来被我外婆发现你沾了脏东西，手脏心黑。你怕惹祸上身，主动退出了那地方，然后骗着我姨妈回了临江市。”
难怪外婆和姨妈的关系恶化到这种地步，二十多年都不敢回去见一面，只因为看错了人！
赵明做的这些事儿，哪一件拎出来不是该天打雷劈？
“那你谎称的生意，其实是因为尔尔她哥死了，你也怕了是吧？”
赵明点点头：“我走之前，他给了我一大笔钱，算是封口费。但是早在跟你姨妈结婚之前就用光了，后来都是吃老本……”
所以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啃老婆？现在黑心钱花得差不多了，老本也吃光了，然后发现出了车祸这档子事儿根本赔不上，就把女儿给卖了！
艹！
他能活到现在，消耗的哪里是寿命啊，分明是脸皮！
赵明见我不说话了，忽然又有些希冀地看着我：“你刚才能对付那个大仙，那你能把我身上这个鬼东西弄走的吧？！快快快！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你给我弄走它！”
我站起来，动了动手腕，然后在他高兴又期待的目光中，嘻嘻一笑：“关我p事？你这种人，鬼沾上了都觉得晦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之后，他身上那个小手印的黑气似乎更浓了些。
赵明面露绝望。
“哦还有，”我没忘了提醒他，“那个阴媒让你来可不止是跟我打嘴炮吧？就你现在这残废样，怎么可能让你来救黄招娣？”
刚才之所以没有当着敏姐的面儿问，就是怕吓着人家。
赵明表情呆滞地看着棺材，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去买饭，然后来了个小孩儿拍了我一下，但是是大仙的声音，让我过来救人，否则……否则啥他也没说……”
我皱着眉，将赵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没见半分煞气。
刚才那阴媒仅仅是试探了一招，真正的招数，只可能在黄招娣和赵明二人之间。
我倒是想现在就把黄招娣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可要是强行弄出来，恐怕黄招娣的魂魄也会受损。
我看了眼苗铃，抿了抿唇。
这是它升级之后我第一次用，为什么总感觉功德灵气比刚拿到的时候更纯粹了？
刚才还只是用了一点点灵气，甚至做引煞印都没用多少。
“扣扣。”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敏姐有些着急的声音：“渡先生，您这边情况咋样啊？能不能帮我女儿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我脑门青筋一跳一跳的，都要怀疑敏姐家是不是得罪什么小人了，这怎么一直没完了呢！
难道是之前小房子后面那只鬼？
我倏地想起上次救表姐的时候，在房间里的那只男鬼，但又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鸦朝说过，他没有坏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直待在这边，但他要是会害人，等不到今天。
我走出门之前，特意引了水灵留下看守两人。
门刚一打开，敏姐就大步走上来，手都在抖：“小蝴蝶刚才不知道钻哪去了，我去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哭，你看这孩子是不是被脏东西给吓着了？”
她嘴唇颤抖着，本就憔悴的脸现在看着愈发没血色，走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摔下去。
小蝴蝶在三楼顶层的小阁楼里，这处矮的不行，我和敏姐进去都要半跪着，里头放着些杂物，然后就是小小的一张床。
虽然小，但十分干净。只不过阁楼里为啥有床？
我看向被子上的一个小凸起，一只胖嘟嘟的脚脖子正露在被子外面，，小脑袋在另一边看着床底下，正是小蝴蝶。
敏姐说：“她刚叫了一声，我在底下听到就跑上来了，但是她怎么拽都不走，抱她她就哭得厉害……”
“咔哒。”
沉闷的房间里边上的小柜子锁扣忽然响了一声，把敏姐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往我身上倒，我被她压得实实的，仰头一看，正对着小蝴蝶黑黝黝的眼睛。
她眼里还包着泪，然后跟我指了指床下。
“外婆，在这儿。”
阿姨？
敏姐听着，整个人都哑巴了，僵直着脖子，但还是没忍住回头朝床底下看。
她当然是看不见什么的。
我顺着小蝴蝶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到阿姨正趴在床底下，满是皱纹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害怕。
敏姐见我和小蝴蝶整整齐齐地看着床底下，人都快吓没了：“你俩、你俩倒是来个人跟我说一声儿啊！先生，先生我妈真，真的在里头吗？！”
我缓了口气：“敏姐，您先从我身上下来，压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敏姐连忙道歉爬起来，我也翻了个身，朝里面伸手：“阿姨，是我啊！您在里边儿干啥呢？快出来吧，别把孩子吓坏了！”
她现在的模样还保持着出车祸之后的样子，对于我们大人来说没那么可怕，但在小孩子眼里可就不一定了。
阿姨显然是还认识我，听我这么说，脸上却更怕了：“不去不去！外面的鬼会吃人！招娣就被它吞了！我不去！”
我一愣：“您想起来了？”
小蝴蝶看了我一眼：“想起啥？阿姨，我外婆为啥不出来啊？”
趴在地上实在是难受，木质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有些潮湿不说，还有股煤灰味。
听到小蝴蝶开口说话，语气还是和之前的一样，敏姐狠狠地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小蝴蝶的小屁股上：
“死丫头！你吓死你妈了！快下来，等阿姨把外婆叫出来再说！”
小蝴蝶皱着眉，不懂外婆为什么会在床底下，也不懂外婆为啥不跟她说话。
看了我一眼之后，估计是想着之前我说过的话，然后不发一言地跟她外婆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从床上爬了起来。
敏姐也在我的示意下把孩子带了出去，阁楼里只剩下我和阿姨一人一鬼在僵持着。
听了我的话，阿姨满脸难过：“想起来了，我，我也不知道恨谁……”
我换了个姿势趴着：“怎么这么说？”
“我记得那天是招娣说带我出去买衣服，我老高兴哩，后来走到那路上，她又说买点果子，我也去挑，后来不知咋的，那车没停好就冲着我过来了……但是，但是当时我明明躲开了的！”
说到这儿，她有些激动，声音都不免大了些，像是极力证明自己当时的确是躲开了车，但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招娣，招娣推了我一把……我脑壳一疼，就啥也不知道了，我就记得她把我往车那边推……”
我完全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么不堪。
黄招娣尚且清醒的时候，的确是能察觉到她对阿姨的不上心，一点尊重都没有。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朝自己的婆婆下这种黑手！
阿姨抹了把泪：“我是想弄死她，她都这么对我了，我给自己讨个公道也是应该的……但以后呢？以后儿子下去了，看见我，知道是我当妈的弄死他们的媳妇儿，那我也没脸……
但是不恨谁，我这公道又跟谁要去？我难道就活该这样？”
我心头微酸，默然无语。
该是恨还是该放下，都不是我可以说的，我没有承过她受过的痛，也不可能诱导她心生恨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要是让阿姨手里沾了人命，那就不是一个因果报应能说过去的——虽然我从来不信什么报应。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您才躲在这儿？”
阿姨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睡的地儿。你走的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着，再看他们一眼我就走，但后来，有个女鬼哇地一下就，就冲进招娣身体里头去了，肯定是把她给吃了！那个女鬼好凶的……”
原来是目睹了黄招娣被附身的样，别人看不见那只鬼，但她同样身为鬼，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被吓到也是正常。
我：“阿姨，那女鬼现在被我制住了，出不来，您要不先出来，等下你跟你女儿他们一起先离开去躲躲！”
“我，我也能躲吗？黑白无常不会把我抓走吗？”
我愣了愣：“您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没有见过黑白无常？”
阿姨实诚地摇摇头：“没有，那边的鬼好多的，还有些死魂，他们都没有见过，说这儿没有黑白无常来管。”
怎么会这样？之前不还甩着锁链来追我呢吗？那之前在医院，道士大叔和我还特意找地儿就为了避开黑白无常，怎么却没有带走这些死魂和鬼？
难不成就来走个过场？
来不及思考黑白无常是不是在尸位素餐，我暂且将疑惑按下心头，招招手：
“不会的，他们之前不管现在也不会管，况且后天才是你的头七，再怎么说，也该让你回来再跟亲人道个别。”
由于我的眼神十分真诚，阿姨感动地爬出来了，我还找了她最常用的一把大伞，让她暂且待在里头。
拿下楼的时候，小蝴蝶望眼欲穿，都没从我身后看到她外婆。
她手里还捏着一把撕好的纸钱。
我把伞递给哭得眼肿的敏姐，半点不掩饰：“阿姨在这里头，她记得你，但阴阳两隔，终究是不能相见。孩子小，回头给她喝点安神汤，您要是害怕，这伞我就放在身边，要是不怕，就带着一起走。”
敏姐毫不犹豫地接过伞，护得紧紧的：“走？去哪？”
“今晚去外头找个宾馆或者酒店住，周围记得要有水，晚上有人敲门都别应，等鸡叫三声后，就可以回来了。”
说着，我往她肩膀上和小蝴蝶额头上点了几滴水，银光一闪，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样做，在她们有情况时，水灵还能暂且挡一挡。
而我，今晚就来会会黄招娣身体里的那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