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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乔迁,大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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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艳阳烧灼着大地。

    燥热的风在港河水面吸上一口水汽, 扑向前面的小洋房。

    穿堂风里带上了丝丝凉意,房秋实大敞着院门,正在院子里种花。

    自打七月底许海峰在洛杉矶奥运会上为中国赢下第一块金牌之后, 老百姓的精气神都跟着振奋了不少。

    冯棠这种集体荣誉感强的老同志更是大受鼓舞,打算让碧水村的百姓们也动起来。

    这年头还没有成体系的健身观念, 但是硬气功却很流行,甚至还有专门的中医气功科学研究会, 所以这项运动几乎是全民性质的。

    冯棠便召集了一大群村民每天早晚跟着打上一套。

    地点不好选, 需要足够宽敞,又需要足够清爽,便看上了房秋实家旁边的空地,组织几个人手除了草铺上石子,每天热火朝天地, 很是积极。

    不过这么一来,每天就不可避免地会吵闹到房秋实这边,房秋实已经开始准备复读了, 自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冯棠过意不去, 刚捎了两盆君子兰过来。

    “我闺女从部队托人捎来的,可金贵着呢,前两年长春那边, 还有炒到十五万一盆的。不过现在国家限制了价格, 不准超过二百一盆。这两盆我看着真不错, 就给你养着吧。”冯棠没说的是,其实是他养不了,他这人是挺喜欢花花草草的,但是养什么死什么。

    乌龟都能被他养死了。

    他觉得自己最适合养的大概就是夏天的蚊子。

    房秋实欣然接下, 在门口刚刚移植过来的枣树下找了个庇荫的地儿,从盆里转成了地栽。

    刚捯饬完,门口就传来了自行车铃铛声,她以为是陆茂行回来了,没在意,转身去厨房端菜。

    陆茂行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厂子正在建,他们小两口投了三十万进去,是妥妥的第一大股东,自然要格外的上心,这可是关系到接下来几年能不能有稳定营收的关键时期。

    所以即便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陆茂行还是没闲着。

    房秋实端着一盘子爆炒猪肚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不是陆茂行。

    而是那个来过两次,磕过十几个头都没能换来她原谅的王岗。

    不同于前几次空手而来,这次他带上了一条五花肉,一条大鲢鱼,还拎了两条中华,一提双沟大曲。

    穿得也更正式了,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西装,头发打了发蜡,看着人模狗样的。

    房秋实瞄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进堂屋去了。

    陆茂行早上走的时候说了中午会回来,她也不急,先把菜端出来凉凉。

    王岗见她不理自己,讪讪的,不过还是厚着脸皮往里走:“秋实妹妹,你和妹夫明天结婚了,我爸让我过来给你们送点贺礼。”

    呦呵,这是知道自己撬不开房秋实的嘴,准备拿他老子出来打感情牌了。

    房秋实还是没吭声,放下盘子罩上苍蝇罩子又来前面厨房端糖醋鱼。

    这糖醋鱼她总是做不地道,这阵子陆茂行右臂不利索,她就缠着他教了教自己,现在倒是味道好了不少。

    今天特地露一手,犒劳一下忙碌的陆先生。

    王岗跟个哈巴狗似的,提着东西跟在她后面:“秋实妹妹,你别嫌弃,双沟虽然不如茅台名气大,但在咱们这就是顶呱呱的好酒了。我爸手头也不阔绰,所以——”

    这话房秋实不爱听,自己做了孽,干嘛拿自己老子出来垫背?

    忒没担当了些。

    她还是不理会,端着糖醋鱼往后面堂屋去。

    王岗已经快没耐心了,可为了钱,为了能帮李爱国那边跑销售,为了挽回丽丽,他豁出去了。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他把哭丧脸收起来,堆上谄媚的笑:“秋实妹妹,你就算还生我气,可这新婚贺礼不能不收啊,多不吉利啊是不是?”

    房秋实烦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月老啊。

    她倒要看看,他还要憋什么屁,转身又往堂屋去了。

    王岗脸一黑,没敢发作。

    这房秋实越来越会作威作福了,她是有钱,可那都是陆茂行赚的,她算个什么东西?

    会念点书而已,了不起啊。

    还不是靠男人才有了今天?

    他看她不起。

    他要是有钱,他就去找几个大学生玩玩,让房秋实看看,读再多的书都没有钱来的实在。

    房秋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料想也没什么正面的积极的想法,所以根本就没打算松这个口。

    让这种人赚了钱,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别人。

    她不松口,二姐那里就不会点头,那怕王岗的老子房明宏亲自去求二姐都不行。

    看着她铁了心不给面子的样子,王岗也彻底失去了伪装的耐心。

    他把东西往堂屋的八仙桌上一放,动作很重,把菜盘子里的汤汁都给震出来几滴。

    房秋实站在他对面看着,她是比他矮了一个头,动起手来没什么胜算,可这是她家,她就不信,他敢在这里撒野!

    在她鄙夷的目光里,王岗磨了磨后槽牙,双拳紧握,指关节发出骇人的咯吱声。

    似乎暴风雨即将来临,房秋实却笑得从容:“何必委屈自己呢?你从心里就没觉得你错了,现在虚与委蛇,那你就得一直演下去,不累吗?”

    “你识相点,别再掺和我的事,我就可以演下去。房秋实,你也算是我的堂妹,适可而止,不然,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事来。”王岗见她没给自己留脸,也就不装了。

    房秋实给他逗乐了:“我掺和你的事?当初死乞白赖求我送情书的是你,我忙着做模拟卷子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呢,你从那时候就恨毒了我,还想逼我钻你□□呢,你不会贵人多忘事吧?我陪我家陆先生去看骨伤,又是你造谣中伤,血口喷人。再后来,你嫉妒我的金戒指,自己造谣我戴的是假货,结果在别的姑娘面前下不来台,也都是你自己在作死,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做人,最好有点担当,自己闯了祸自己去担,别总想着甩锅给我,你不就是看着我长得瘦瘦小小的好欺负吗?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要是继续纠缠,我不介意把你脚踏多条船用假货骗人家姑娘的事儿跟乡亲们说说,到时候别的姑娘家里来访家风,也能了解个实际情况。”

    这年头相亲都讲究一个访家风,一是访当事人的作风,一是访当事人父母的作风。

    一旦家里有作风不正的,就算小两个看对眼都可能会告吹。

    王岗一听这话,就知道房秋实这关是彻底过不去了。

    在人家家里他不好下手,咬咬牙一拳头锤在桌子上,愤恨地走了:“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要她原谅这种人渣,门儿都没有!

    抄起桌子上所谓的贺礼,塞回他车子里,叫他滚蛋。

    王岗气不过,掐住她的手臂想要动手,就在这时,院门口的路上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笑:“呦,我表弟不在家,弟妹你就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起来了?这像个什么样子?这位同志有点面生,等我打听出来是谁,我也去告他一个流氓罪。”

    祝翠莲阴阳怪气的声音让王岗立马收了手,不过他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消息——房秋实有仇家。

    听这女人话里的意思,还是陆茂行的表姐?

    等他回去打听一下这里头的恩怨,他就好下手了。

    他冲房秋实冷笑一声:“等着!”

    转身跨上二八大杠便走,经过祝翠莲身边的时候,见着这个女人虽然腰肢盈盈一握,臀部却相当的丰腴圆润,眼睛一下看直了。

    再看胸前那一对大杀器,更是叫他差点撞树上去了。

    等祝翠莲对他送上一阵秋波,他更是连骨头都酥了,直接停了下来,舔着脸凑上去喊了一声姐姐好。

    毕竟祝翠莲身材再好,脸上也还是有皱纹了,看着快三十了。

    祝翠莲听他小嘴挺甜,凑过去拧了一把他的腰:“滑头,有空找姐姐玩儿。”

    啊……这一把拧得王岗热血上涌,身上某个地方很快就黏糊了起来,臊得他红着脸跨上车,应了一声,走了。

    祝翠莲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转身看了眼房秋实:“怎么,不欢迎我进去?都说你家洋房气派极了,我作为茂行的亲表姐,进去看一眼不过分吧?”

    房秋实懒得搭理她,直接上手关门。

    院门即将关上的瞬间,祝翠莲抢上前来,一把扣住了门的边缘,愣是把门给推开了。

    门下面有缝隙,这一下差点夹了房秋实的脚,她退开后没动,可心里的烦躁和戾气,一下子蹿上天灵盖。

    好烦,这些不要脸的人真烦!

    无耻,卑鄙,比苍蝇还恶心!

    看那扭胯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随便的人。

    房秋实不受这个气,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新姐夫陪你一起回来的?怎么没见着人?”

    “别跟老娘提那个畜生!死了,全都死了!”祝翠莲好像被触怒了逆鳞,瞬间炸毛了,恶狠狠地转身盯着房秋实,恨不得要从她身上挖几块肉下来似的,连嗓子都破了音。

    房秋实一听就知道,祝翠莲在谭家肯定过得不好,不然为什么脸色都发黄了。

    而且身材消瘦,颧骨突出,一看最近就没多少油水进肚子里。

    房秋实心里有了底,淡淡道:“死了?那可要恭喜表姐了,又可以跟你家鸿来团聚了,一家三口,就是该在一起的。团团圆圆,美满幸福。”

    她才不信谭晓东死了,上辈子被坑死是谭晓东善良,这辈子肯定没那么顺利。

    不然祝翠莲可不能是这个反应。

    这个反应,明显是一种本能的害怕。

    有点过激的那种。

    也不知道谭晓东怎么磋磨她的,总之,肯定不会继续像上辈子那样当个面团,任由祝翠莲搓圆捏扁。

    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祝翠莲被她这么一挖苦,彻底怒了。

    扑上来要撕她的嘴,却不想,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叫原本生龙活虎的祝翠莲,瞬间没了张扬舞爪的底气。

    房秋实看了眼浑身瑟瑟发抖的祝翠莲,有些好奇,谭晓东这么可怕的吗?

    可等她对上谭晓东的目光时,却发现也不是那么吓人啊,起码还能笑,阳光下露出他的大白牙,依稀可以看出曾经那个明媚青年的样子。

    房秋实推了祝翠莲一把:“姐夫,姐姐好像心情不好,你哄哄她?”

    谭晓东嗯了一声,长臂一揽,搂着祝翠莲往门口路上走:“弟妹,明天你和表弟新婚大喜,我收到请柬就从江心洲过来了,不然赶不上。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今天就好好休息,别操劳了吧。”

    “嗯,好。”房秋实目送他们远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果然被门的边缘刮伤了,一道血口子在大脚趾上。

    怪不得一直觉得脚上火辣辣的。

    等陆茂行回来知道家里接连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急了:“我催一催明明,怎么把狗子带去打疫苗还没回来。等后天我找人弄几块彩钢瓦过来,就在这里搭个窝,让狗子帮你把这些混账都给挡回去。”

    房秋实低头看着他笑,他蹲在她面前,正专注地帮她上药,后脖颈的发际线那里,有颗红色朱砂痣,她上辈子就总是手痒,想摸,现在也没忍住,挠了两下。

    挠得陆茂行脖子一缩,目光一紧,哑着嗓子道:“又来,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房秋实的视线就倾转了,她被他打横抱起,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堂屋里摆着一张他从上海特地弄来的席梦思,弹簧的床垫可以有效缓冲他疯狂时带来的作用力,二楼河风又好,可以及时带走汗水,提高某人的续航能力。

    反正只有前面有人家,还都是矮砖房,根本没人看得见二楼这边的风景。

    加上这一个多月来,陆茂行的右臂恢复良好,所以这一折腾,差点让房秋实下不来地了。

    就快爬上云端的时候,陆茂行忽然问了一句:“要避孕吗?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找找那个玩意儿,上次从上海回来得急,忘了。这事也不好问周叔。”

    “应该没事,你忘了,我多囊卵巢,不易怀孕。”房秋实想起上辈子两人婚检报告书上的内容,觉得陆茂行多虑了。

    有这病的人大概率不孕,没道理她就点背怀上了。

    她现在要复习高考,确实不能怀孩子。

    “这怎么说得准,那时候四十来岁了,那病说不定是中年之后才得的,可你现在才十九,有可能身体是健康的。”陆茂行想想,还是出来了,最后一段自己解决,免得害了他媳妇。

    房秋实没意见,就是不得劲,正兴头上他跑了,找打。

    等他歇了会用水冲了冲,又滚到一起折腾去了。

    这天王岗回去的时候,路上遇着了祝鸿来。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一路在跟踪他似的,居然在他跟祝翠莲分开后就出现在了路口。

    王岗还是认得祝鸿来的,毕竟是房秋实第一任丈夫。

    他不知道祝鸿来找他做什么,可他看着祝鸿来手上捏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和房秋实的结婚照,王岗忽然领会了精神:“怎么?后悔离婚了?想把人哄回来?”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你恨她,但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你要是听我的,我能想办法劝她松口,让你去跑她二姐家的业务。怎么样?你考虑考虑。”祝鸿来其实是从练硬气功的石子广场过来的,他最近有事没事就跑来待上个把小时。

    躲在墙脚那里,能看上一眼房秋实就算不枉此行。

    王岗一听,乐了:“行,只要能让她松口,你让我跪下叫你爷爷都行。”

    “那就不必了,折我的寿呢。明天她和陆茂行结婚,会在碧水村先迎亲接亲,然后婚车队伍直接开去县城酒店,村里的亲朋好友也坐包车跟去,到时候她家里是没人的。你也没受到邀请,就不用去了,到她家后面港河边找几条没毒的水蛇出来,再找几十条水蛭装酒瓶子里备用。蛇嘛,藏一窝在她的住家船上,再藏两窝在她一楼的卧房和二楼的客厅。等我在县城把陆茂行灌倒了,晚上回来咱们一起找房秋实。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把我背二楼去,如果她不去住家船的话。”祝鸿来的计划不可谓不恶毒,他这几天听墙角,满脑子都是房秋实和陆茂行在二楼的靡靡之音,他可太难受了。

    他后悔,当初猪油蒙了心,居然放着这么软玉温香的小媳妇不碰,整天跟祝翠莲鬼混。

    现在患难见真情,他被压在墙底下的时候,救他的是房秋实,而祝翠莲自始至终都没来看他一眼。

    他的心就这么冷了下去,却又因为房秋实而暖了起来。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房秋实这样质朴纯真的女人,他为什么没有抓住?

    现在木已成舟,他也不敢奢望别的,就让他尝尝她的滋味就行,哪怕就一次。

    他的计划王岗觉得不错,不过他却没法完全按照祝鸿来的计划行事,他也不找借口,实话实说道:“我初恋原本七月结婚的,结果她爷爷病重,推迟到了这个月,恰好也是明天。我得先去她那里喝喜酒,所以,你能想办法拖住陆茂行吗?拖一个小时就行,我喝完喜酒再赶过来,一样的。”

    祝鸿来觉得问题不大,一个小时而已,那就让陆茂行多欣赏一会他的痛心疾首好了。

    两个人商量好了,在前面路口分开,却没有发现,旁边桑树林里正巧有个小媳妇在采桑葚。

    那小媳妇见两人走远了,忙去前面找了田甜,叽里咕噜学了一通。

    田甜吓得不轻:“真的?怎么这么贱呢?不行,我得去告诉秋实!”

    “你先别声张,看看她怎么打算再说。”傅茉也被惊呆了,没想到祝鸿来这么孙子呢。

    人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当丫鬟一样使唤,现在人家改嫁了,他来劲了。

    禽兽不如的东西!

    田甜没时间评价祝鸿来到底是个什么畜生,丢下手里的炒菜铲子就往后面来。

    没想到,院门紧闭,只能听见二十多米远的二楼上隐约传来的哼哼声,断断续续的,叫人一听就臊红了脸。

    田甜只能先去前面婶子家里转转,等她过了一个小时再来的时候,声音还没消停。

    她惊呆了,思来想去只好跟这家婶子说了一声,让她看到房秋实的话,叫她去前面找找她。

    后来房秋实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陆茂行怕她走夜路不安全,也来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田甜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她想不到。

    房秋实笑笑:“明天县城那边快完事的时候,你提前回来,去镇上找小王,报警。等我和茂行回来后,你就让小王带人进来,抓他个人赃并获。我也不会让你白辛苦的,我给茂行做按摩,玫瑰精油买多了,还剩了几瓶没动,回头送你一瓶,美容养颜,可好使了。”

    “哎呀,人家担心你呢,你怎么老惦记着送我东西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不讲究这些。”田甜一听急了,她是出于好心,不是图人家东西。

    可房秋实却道:“毕竟让你担着风险呢,没事的,我给你你就拿着,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田甜见她坚持,只好应了。

    第二天一早,唢呐声在碧水村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鞭炮,炮仗,全都加入了狂欢,红色的喜纸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小洋房门口铺了一地。

    房秋实穿着二姐送她的大红色连衣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茂行抱上了婚车。

    车队是他从上海周梧那里借来的,一共九辆,清一色的大红色桑塔纳,寓意长长久久,红红火火。

    碧水村的人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全村老少都出动了。

    小孩子们嚷嚷着新娘子新娘子,成年人则哄抢着喜糖和喜烟喜酒。

    “哇,大白兔!”

    “还有花生牛轧!上次吃过的,可好吃了!”

    “还有太妃糖,我最喜欢太妃糖了!”小孩子们两眼放光。

    “我滴个乖乖,中华!”大人们也尖叫出声。

    “双沟大曲?还有分金亭!哎呀,我还是喜欢喝分金亭,绵软香甜,我拿分金亭好了。”酒鬼们眼睛都直了。

    房秋实耳边全是惊喜的声音祝福的声音,她勾着陆茂行的脖子,不敢松手,这一松手,就掉下去了。

    等陆茂行把她放进婚车后排,她的眼角余光里,赫然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满眼妒火的祝鸿来。

    她没回头看,坐上车后,理了理裙子,在起哄声里,随着婚车往县城去了。

    陆家的人都来了,在县城订了酒店,前一晚就到了。

    等婚车绕城一圈抵达酒店的时候,陆晋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身边清一色的大高个,绿军装,格外的有气势。

    小孩子们穿的也是军绿色的制服,胸口还有闪闪红星。

    见着新娘子下车,全都凑了上来,叽叽喳喳,兴奋又好奇。

    “哇,这就是大嫂哎,比照片上还漂亮!”

    “嫂嫂嫂嫂,抬起头来嘛,别不好意思啊,我们都等你半天啦!”

    “嫂嫂好小只哦,大哥不可以欺负嫂嫂哦。”

    “哇,嫂嫂害羞了,嫂嫂不怕,来牵我的手,我是家里的老二,你管我叫正则就行!我和大哥一样,名字都是离骚里面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生上来牵着了房秋实的手。

    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急了,扑上来抢人:“不行不行,我也要牵嫂嫂的手,嫂嫂我是老三,我叫云旗,我也是离骚里面的。”

    “哼,又来了,只有我是九歌里的,欺负人。”最小的一个男孩叫齐光,不满地撇了撇嘴,像个老干部似的,手背在身后,扭过了头去。

    房秋实觉得这几个小家伙都挺可爱的,干脆全都牵了牵手,陆茂行过来后,招呼了一声,三个小家伙就簇拥着房秋实,往酒店里面去了。

    大姐和二姐一家跟着车队来的,下车后姐妹俩就担心起来了。

    “夏苗,你说,陆家这么大排场,看着都是有来头的吧,会不会看不上咱家秋实啊?”房春花总担心自家妹子一个农村姑娘会被看不起。

    房夏苗却不怎么担心:“我的好姐姐,你以为这年头谁都能考上大学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你看咱们扬江镇,去年拢共就出了她一个。你别瞎操心了,把心放宽点,该吃吃,该喝喝,等着看咱妹子过好日子就是了。”

    有了夏苗的这番话,房春花心里踏实多了:“也是,咱秋实考的还是首都的大学,那得多高的分才够啊。行,我不说了,我该有点信心,咱家妹子就是了不起的!”

    “这才对嘛,咱不能有低人一等的想法,不然气势上就输了,不是给妹子拖后腿嘛?走吧,进去了。我看那个老同志应该是妹夫的爸爸,人挺和气的,应该没事。”房夏苗虽然这样安慰大姐,可多少也有点吃不准。

    最好不是拜高踩低的势利眼人家。

    不过看那个老同志,不像是那种人,她乐观地想。

    外面太阳太大,所以到了里面,陆茂行才正式给房秋实介绍起这一大家子。

    “爸!”房秋实小脸透红,乖巧懂事地喊了一声。

    陆晋源一听,眼泪就止不住地下来了,一边擦,一边递过来一只特别厚的红包:“好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茂行他右臂不利索,谢谢你不嫌弃他,往后你离他近,还得麻烦你帮我们多关心关心他。”

    说着,也递了一个红包给陆茂行:“你小子,不准欺负人家小姑娘知不知道?话说秋实这孩子真的成年了吗,我怎么看着跟个小学生似的?”

    陆晋源真是找打,这话一出口,就挨了他妹妹一拳头,锤在肩膀上,疼倒是不疼,就是提醒他说错话了。

    他也不臊,只是憨笑着:“没事没事,一家人了,不计较的,对吧秋实。”

    “爸,我身份证上21了。”房秋实还想挣扎一下。

    不过下一秒,陆茂行无情地拆穿了她:“比我小三岁呢,当然像个小学生。放心吧爸,我没有犯法。”

    一群人哄笑起来,随后陆茂行又介绍了大伯大姑,小叔小姑,房秋实则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姐姐。

    两家人算是正式认识了,又说了会话,那边司仪开始喊了。

    陆茂行给房秋实盖上红盖头,牵着她的手去后面准备。

    其余几个人还坐在这里,陆晓晴在主导着两家人的聊天内容,确实有一股外交家的气质。

    她先是表达了一下老爷子身体不好没能来的遗憾,随后送上四只红包,两只给房春花:“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得辛苦你们自己给胡斐和房媛买点糖果。”

    两只给房夏苗:“这是给霓裳和想容姐妹俩的,想吃什么随便买点。”

    房春花根本没想到人家给她的孩子准备了红包,而且连没来的胡斐都算上了,忽然鼻子一酸,眼睛一热,有些局促地接了过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也没给三个小孩准备什么。”

    “不用不用,他们和茂行平辈,不需要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是了解了秋实的家庭情况之后,才发现我们已经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真是,时光不饶人啊。”陆晓晴忙转了话题。

    房春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房夏苗便把话茬揽了过去:“陆家小姑真是个体贴的人,我们这里确实买不到太好的东西给孩子,干脆让他们存着,等他们考了好成绩再带他们去上海买好吃的。”

    “这种激励的教育方式确实不错,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陆晓晴没想到,对面这个小媳妇还挺有想法。

    是啊,教育孩子,不能不爱,也不能溺爱。

    这忽然多了一笔钱,难免会心猿意马,给他们设定一个门槛,又能避免乱花钱,又能在给他们一个盼头的时候激励学习,一举多得呢。

    她不由得赞赏了两眼:“好在孩子们身边就有现成的榜样,叫她们努力进取,将来跟她们小姨一样,考个好大学!”

    陆晓晴这话一说出来,房夏苗就吃了定心丸了。

    下意识看了房春花一眼:看,人家是知道的,咱妹子就是厉害!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一大家子的认可,看来还是要让孩子们好好学习啊。不为找婆家,只为自己走到哪里都能被人高看一眼!

    两家人又聊了会,那边婚礼正式开始了,才起身过去了。

    与此同时,万国酒店隔壁的飘香酒楼也接了一场婚宴。

    不过,规格和规模都不能跟旁边的万国酒店比,人家是包场了,提前一个多月就定了,首都的亲人和村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请来了。

    身份各异,阶层各异,却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是个有格局的人家。

    而飘香酒楼这边的就不一样了。

    酒楼同一天接了五场婚宴,最多的一家不过二十桌。

    而这一家,原本是县城毫无争议的豪门,谢家。

    可一个多月前,谢家老爷子病重,最大的靠山一下子就没了。

    不然也不可能尾七刚结束就被催着办婚礼。

    看那新娘子,显然是刚刚哭过,眼睛红肿不说,鼻头也红了一片。

    可是谁能倾听她的心声呢?

    没有。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每一个都是这一场婚姻买卖的帮凶。

    王岗原本还挺激动的,到了酒楼里一看,才发现昔日高高伫立在云端的女神,似乎已经被落下了神坛。

    她的眼神无光,肩膀塌缩着,连形体都不讲究了。

    在司仪的催促下,跟上刑场似的走了上去,和新郎喝了交杯酒。

    那一刻,王岗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兴奋地享受着婚宴,为了激励自己,还试图跑去隔壁万国酒店开开眼界,没想到,直接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有请帖吗?”

    “没有。”他大爷的,早知道趁刚才人多混进去了。

    保安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人家包场的,而且提前打过招呼了,没有请帖的一概不准放进来。

    王岗愤恨地转身,咬牙切齿。

    才走几步,发现路边停下来一辆拖拉机。

    拖拉机上下来三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小姑娘。

    穿得倒是挺干净的,就是浑身透着一股穷酸气息。

    他不屑地撇撇嘴,准备回飘香酒楼,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了保安的“请进”。

    见鬼了。

    他穿得西装笔挺的不让进,倒是让那几个乡巴佬进去?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喊了一嗓子:“喂,你们是房秋实的亲属还是陆茂行的亲属?”

    其中个子最低的那个妇人转身看了他一眼:“陆茂行的。”

    王岗乐了:“我是房秋实的亲属,忘带请柬了,能让我跟着一起进去吗?”

    “这事我们做不来主,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妇人拒绝了他,领着孩子们进去了。

    王岗气得牙痒痒,想给保安塞钱,保安不要,他气不过,直接跟保安扭打起来,趁着保安被他一拳锤得血沫横飞的时候,冲了进去。

    到了里面一看,惊呆了。

    酒店一楼大厅,最深处的舞台上,身穿大红色长裙的小妇人正羞赧地仰起头来,细长的脖颈白皙光滑,随着酒水滑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吞咽的动作。

    视线往上,她那娇艳的红唇边上也跟着滑下两滴酒水,顺着下颌骨往下,沿着脖子,滑向v字领的领口,滚入那丰腴的去处。

    他忽然有点明白祝鸿来为什么后悔了。

    他这个远房堂妹,在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着天然的诱惑力。

    他虽然讨厌她憎恨她,但还是要肯定一下她的出色之处。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跟她斗法。

    他就不信了,他还真的会被她一直打压着!

    今晚他就要让她哭着跟他忏悔,让她知道一个女人家,是没有资格跟他一个老爷们逞强的!

    他这一激动,就开始脑补胜利之后的场景了,到时候可要狠狠揍她一顿,叫她不识好歹,自己作死!

    正义愤着,忽然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他看了眼房秋实身旁,那个身高魁梧的男人,正用眼角余光盯着他,冷冷的,带着冰雪的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赶在保安进来之前,出去了。

    回到飘香酒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耀眼的灯光,那奢侈的一整个大厅的鲜花和气球。

    有钱真好啊。

    要是他也有钱,丽丽就不会跟他分手了。

    不能再耽误了,得赶紧拿下李爱国厂子的分销权!

    他咬了咬后槽牙,把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祝家这一大家子。

    祝大山本来不想来的,是祝鸿来软磨硬泡,硬逼着一大家子都过来了。

    说什么不让他看他就不去相亲。

    祝大山在他瘫痪之后,怕他一个人没法生活自理,又心软了,开始给他张罗对象。

    听他这么撒泼,只好妥协了。

    现在,一大家子坐在下面,屁股上跟有钉子似的,时时刻刻想起身走人。

    他祝大山再也吹不出这个牛了,说什么给了房秋实888的彩礼,丢人啊。

    人家陆茂行给买了金戒指不说,还追加了十二套金饰,一出手就是一万多。

    刚刚车队离开村子的时候,嫁妆队伍没跟来,而是抬着那些箱笼在村里绕了一圈,又回小洋房去了。

    就是给大家看看,房秋实二婚怎么了?

    二婚照样被人家当宝贝。

    那十二套金饰都用水晶盒子装着,摆在了假山造景上,在嫁妆队伍的最前面,金灿灿的闪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等绕进小洋楼,房秋实就取了三件下来,耳环,手镯,项链,戴在身上,被陆茂行抱进了婚车。

    多叫人艳羡呢。

    祝大山这老脸彻底挂不住了,关上院门就想做个缩头乌龟,但架不住祝鸿来能闹,还是来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陆茂行这是在打他的脸呢。

    还特地过来给他敬酒,敬酒就算了,还故意提了一嘴:“谢谢大姨夫做媒。”

    这是人干的事?

    祝大山气得不轻,却只能忍着,一口老血上涌,不想丢了脸面,硬生生又吞回去了。

    喝完酒再回头,却发现陆茂行在给最边上的一桌女眷敬酒。

    他眯上眼看了看,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只能伸长脖子看着。

    他听到了两声脆生生的大哥,紧接着,那两个小姑娘冲着最前面的一桌喊道:“爸爸,过来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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