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嘎吱——”
摩天轮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那个被压扁的孩子也随之下滑，如同一团失去支撑的肉饼。先是嘴，然后鼻子、眼睛，最后是头发，彻底从窗户外面消失。
见状，林皙宁紧攥的手指渐渐放松。她站起身，目光在小小的包厢里来回扫视。
这远不是结束，因为摩天轮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只发出意味不明的晦涩声响。
“嘀嗒、嘀嗒。”
舱门的缝隙开始陆陆续续冒出红色液体。如同细小又密集的雨滴，在舱门内侧刻下数道蜿蜒划痕。
她捂住右眼，诡谲的幻象顿时消失。但在下一秒，紧闭的舱门猛地打开！
风呼啸着钻入，冰凉刺骨。
她不自觉地抱住双臂，向后退去。右眼的昏暗视界中，一只乌黑的小手扒在门角，五指成一滩碎肉，源源不断地冒着血水。
缝隙里的红色液体就是来源于它。
此刻，它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吱嘎——”摩天轮试图继续旋转，但被莫名的力量拉扯，不上不下，继续停滞。
林皙宁慢慢向舱门的方向走去。眼看距离小手仅剩一步之遥，她又谨慎地后退。
——恶鬼皆有凶性。
影视作品里，用爱“感化”厉鬼的场景，她是不信的。相反，双方呈你死我活的关系，总是一方彻底消灭另一方。要么被鬼吞噬，要么驱鬼成功，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以前遇到的绝大多数鬼魂，她都装作没看见，更不会好心提醒被缠身之人。可眼下这种情况，不允许她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小小的包厢中，会不会有什么是她从进来以后就忽略了的？
林皙宁垂下眼帘，从地板缝开始，极有耐心地一寸寸寻找。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座椅下方。
一个黑色手提箱！
她先是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除了厚厚的灰尘，并没有任何异常。当然，箱子并没有锁，“咔哒”一下就开了。
“这是……”
一具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从骨架形状看，似乎也是个小孩子。
霎时间，扒在门缝的小手跟找到了目标般，迅速向其扑来。
那一截手臂的后面，居然还连着一截手臂。后一个抓前一个，密密麻麻，如同一只由无数人手组成的麻绳。也就是它们，硬生生将摩天轮固定在原处。
抓住尸骸的手指之后，它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舱门处消失，跟来时一样突然。
“吱嘎——”
摩天轮继续缓慢上升，好似生命走到尽头的老人在苟延残喘。
林皙宁重新回到座位上，余光时不时往晃动的舱门瞥去。
她在想：如果刚刚是自己伸手，会怎么样？
显而易见，结果无非是被那一串胳膊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死法一点也不美好。
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死亡场景，她稍稍回神，俯身把手提箱扒拉过来，仔细检查其内侧。
倒不是她想找到什么线索，单纯是对那具骨架产生了好奇。
每一个包厢里都有吗？还是她运气好，挑中了有问题的？
答案不得而知，除非她去把所有包厢都坐一遍。
“这也是个办法。”
林皙宁歪着头，认真思索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鬼的因素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但连续看二十几遍同样的风景，会很无聊。
无聊是原罪，她果断将其pass掉。
与此同时，摩天轮达到了最高点。从这个角度向下俯瞰，游乐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没有人，只有一片堪称死寂的设施，连老旧如破风箱般的启动声也清晰可闻，一切都仿佛被按下静止键。
忽然，她的目光被下方一个飘上来的气球所吸引。
与一般的氢气球不同，它是由人头和底下栓了根绳子所制成。而那张人脸，也十分的熟悉，正是分别数十分钟的堂哥林霄风！那张尚存生机的面孔上，散发着浓浓的害怕，仿佛在死前见到某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没有血流下来……怎么做到的？”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她只是盯着那根绳子，陷入长时间的思考。
而人头气球则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飞来。似要让她看清楚般，虚虚挂在门框上。
林皙宁自是伸手拽住绳子，将其扯进包厢。
“是堂哥没错。”
她着重看了看脖子处的切口，平滑规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刀砍断。
诡异的是，虽然能看到里面的皮肉组织，鲜红一片，却没有半点血流出。
“好刀法。”
她略一思索，将脑袋塞入新到手的手提箱中。
“还可以再装一些东西。嗯，看看之后还能遇到什么吧。”
她倚在座椅上，喃喃自语道。
刚才惊鸿一瞥间，人头气球飞过来的方向，似乎是海盗船？
……
一圈结束，她拿着箱子慢吞吞走下摩天轮。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身走向下一个包厢。
“哗啦、哗啦。”
门像是被人从里面堵上般，怎么推也推不开，一味地发出闷响。
一连好几个包厢皆是如此。
她站在原地，在下一个包厢挪过来时，将右眼贴在门缝上。
很多只手。
确切地说，是很多个脸色青紫的小孩子。他们挤作一团，有的已经贴在天花板上，身体被同伴压得变形。
换成左眼再往里面看时，包厢里空荡荡，散发着冷峻的静谧。
“原来如此……满员，所以打不开门吗？”
她后退一步，依然重复着每个包厢都会趴上去仔细看的步骤，直到她上次乘坐的包厢再度转过来。
古怪的是，这回门也是牢牢关闭，怎么都推不开。
“我只是把手提箱给拿了下来。这么说，箱子是源头？”
她眨了眨眼睛，审视般看向脚边的黑箱子。外壳上有一大一小两个透气孔，在她的注视下微微闪烁。
“装人的箱子……”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腿，不疾不徐地向外面走去。几步后，她忽地转过身，看向缓慢转动的摩天轮。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有很多人在低头俯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