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小宁，来，坐我这边。”
四排红椅子，林霄风在第三排站定，招手道。
林皙宁摇摇头，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看电影很少有人选的位置。
——没有人坐在她旁边最好。
她讨厌与人接触，哪怕是堂哥。
被忽视的林霄风也不觉得尴尬，因为董倩倩很快凑了上来。
小小的影厅中，容纳六个人绰绰有余。
林皙宁不自觉地将身体缩在椅子里。从她的角度往下俯视，灯光呈现诡异的暗红，像是一团濒临熄灭的火在烧。
映在每个人脸上，如同涂了一层蜡，显得面目模糊。
“噼啪。”
灯毫无征兆地关掉，仅剩大屏幕散发着幽幽冷光。
电影开始了。
“叮铃铃——”
黑雾中，一阵若隐若现的铃响传来。
“呼、呼呼……”
林皙宁攥紧衣角，大口喘息着，不禁向后缩去。在她眼中，那一团黑雾里藏有无数只漆黑的手，争先恐后地向他们抓来。
从屏幕里，到外面！
效果比3d还逼真。
她拼命揉着右边太阳穴，眼皮不受控制地乱跳。
这不是幻觉。她的右眼，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脏东西”。
也因此，她饱受折磨，每日都活在压抑之中。
冤魂、恶鬼、灵魂……她自诩对这些脏东西颇有了解，可眼前这般诡异的景象，乃她平生闻所未闻。
“叮铃铃——”
铃声又响了一下。顿时，哀嚎四起，黑雾迅速消散，露出一个艰难前行的背影，俨然是海报上的男主。
“梦魇铃声”四个字悄然浮现，夹杂着丝丝猩红血色，如碰洒的血迹从屏幕中央逐渐蔓延开来。
“直接开始？我头一次见有影片这样的。”
“对啊，连制作单位的宣传都没有。”
窃窃私语声响起，很快又归于沉寂，大家被接下来的剧情吸引。
屏幕上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对面色不愉的夫妻。从他们的口型看，两人像是在激烈争吵。
之所以要看口型，是因为除了刚刚的铃声外，影片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如同一部默剧。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对夫妻的表情逐渐狰狞，甚至有动手的倾向。
“叮铃铃——”
声音渐响，清脆且虚无缥缈，落入耳中，宛如仙乐。
铃声过后，两人的面庞皆被茫然所占据。他们面面相觑，如看待一个陌生人般望着对方，全然不复刚才的剑拔弩张。
时间就此定格，一男一女正对屏幕，仿佛两具人偶。
“怎么回事？卡了？”
“电影院放电影还能卡？！”
两张放大的脸一动不动，近乎贴在一起，颇有些瘆人。
角落里，林皙宁紧锁眉头，刘海近乎挡住整只眼睛。她能看到，这两个人的身体正一点一点渗出屏幕，这么一小会已有半个身子钻出来。
四肢如水中海藻，胡乱飘飞，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
接下来会怎样？她捂着眼睛，四肢冰凉。
偏偏此刻，林霄风抬手挠头，手腕好巧不巧与女人虚无的指尖擦过。
画面骤然一转，跟随女人的脚步向前跑。只见她冲入一团热闹的人群中，随后与他们一同爆发出大笑。
依然没有声音。每个人嘴巴都张的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他们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人拿手去捶下方的水面。
偏偏半点声音都没有，仅看画面，有着说不出的狰狞。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女人倒在血泊中，身体四分五裂，好像被压扁一样。而那些舞动的人群也如鸟兽散，化作雾气蒸腾消失。
“什么情况？”
“这好血腥啊，怎么过审的……”董倩倩捂住眼睛，不敢多看。
话音未落，画面又突兀转到男人那边，同样是一具尸体，死相更加狰狞——两只肿泡眼无神地盯着天空，面上残留着未尽的惊骇。
“咕嘟”一声，他彻底沉入水中，冒出几个气泡。
开头一分钟，便有两个人不明不白地惨死，让身为观众的几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镜头如走马观花，又展示了四个人的死法。无一例外，死亡现场都出现了“水”这一要素。
翻涌的、平和的、激烈的……
林皙宁捂住嘴巴，心脏跳动如擂鼓，双眸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
与其他人感叹“血腥尺度超标”不同，她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血渍，还有无数张绝望的脸，伴随着黑雾一齐溅在地板上，小河般飞速蔓延到脚底。
影厅的轮廓逐渐虚化，被莫名的力量吸着，慢慢靠近黑下来呈死寂的大屏幕。
“叮铃铃——”
铃声与之前三次相比，多了一丝尖锐，略有刺耳。
她最后所见，是一只漆黑的手臂横在眼前，铁青的指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的脖子抓来。
……
“喂，醒醒！”
耳畔响起一个焦急的男声，“该出发了！”
林皙宁动了动眼皮，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海报上出现的男主角蹲在她身前，手里抓着一个票夹。见她醒来，郑重地将最后一张票递给她，“入场券，每人仅此一张，一定要保管好。”
林皙宁本能地皱了下眉，接过门票后，向旁边走去，与他拉开距离。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比如“你是谁”、“这是哪”，只是平静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这里也不再是电影院内，而是一个售票大厅。林霄风等人穿着红马甲在检票口排好队，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白，六人少了两个，工作人员正面无表情地打扫地面的尸块，旁边还有被撕碎的门票。
——没记错的话，这是一部恐怖电影。
她歪了歪脑袋，收回目光，看向所谓的“男主角”，“我需要做什么？”
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是惊魂游乐园，请尽情享受您剩下的时光。”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如设定好的程序般介绍自己，“我叫贺州，是旅游团带队的队长，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完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也无所谓了。林皙宁素来讨厌交谈，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往排队的人群走去，而她站定的刹那，“叮咚”一声，机器开始检票。
她的前后左右，有不少穿着红马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