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杂院
李动很少去看东西城二环里的房子，主要是这地方也没多少能交易的房子。所以，他对这些胡同并不太熟悉。
昨天下班前，那个并不傻逼的小蜜又给李动打来了电话，说她老板要看看这个大院子，于是和她约好上午十点半在胡同口见。
李动九点半就来了。他不太熟悉这一带，老规矩，先过来找找具体的地方。
房主没过来，告诉他们公司说，院子里有人，随便看，自己去就行。李动按照给定的地址找到了这个院子。
跟他想的差距很大。没有广亮大门，只是在院子的东南角有一个小门。进了院子，李动仿佛步入了一个小型的迷宫。
整个院子里房屋密布、高矮不一，外墙颜色斑驳不一，房屋窗户大小不一。
迷宫的过道也宽窄不一，有的地方能够展开双臂，有的地方则仅容两人侧身而过。过道的路面是砖头铺地，坑洼不平，间或露出一些泥土，而头顶则不时闪过塑料布搭起的雨棚。
每间房屋的功能应该都不尽相同。李动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觉得带窗户、高一点的房子应该是住人的，而低矮的、没窗户的房子，应该是做饭的。因为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从一间没窗户的小屋子里端着一盘咸菜出来，进了过道对面一间有窗户的稍大一点的屋子里。
李动转了一圈，又原路返回，出来站在那个小门前发起了呆。
说实话，他很失望。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雕梁画栋，没有垂花拱门，更没有抄手游廊。这些都没有也不要紧，但起码建筑面积就八百平的院子即使没有恢弘的大气，也应有落拓的寂寞。可惜，他在这里只看到了市井的烟火和逼仄的生活。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估计这单是没戏了，这种严重的心理落差估计谁也接受不了。
李动有点不死心。
他绕着院子的外墙又转了一大圈，然后又进院子里面仔细的看了一遍。他发现这个院子原来应该是一个比较标准的三进的院子，只是现在把连廊和中间的垂花拱门给拆了，然后在院子中间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房子，所以显得跟迷宫似的。
靠着胡同的这一排倒座都被里面的住户在墙上打开了屋门，而原本开门的北墙则都被堵上了，只留下了窗户。
后罩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在正房的后墙上砌起了一排小屋子，应该是后罩那些住户的厨房或者仓房。
李动在脑子里把那些私搭乱建都给拆除了，大致还原了院子的本来面貌。“呼”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样才符合他想象中的四合院。
李动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小蜜和他的老板应该快到了。
他走出胡同，站在旧鼓楼大街的路边上抽起了烟。等了不到十分钟，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大奔停在了靠近胡同口的路边上，然后下来了一男一女。女高男低，男胖女瘦，女白男黑，男左女右。
李动走过去问道：“您好，是刘先生吗？”
没等男人说话，那个女人先开口了：“啊，这是我们刘总。你就是那个房屋中介吧？”
李动看了她一眼，说：“我是我家房产的经纪人，我叫李动。咱们联系过。”
“噢…”（李动心说你尾巴被踩着了？）还是女人在说话：“那走吧，房子在哪？”
李动本来想和他们握握手，再寒暄两句，但看他们那个“屌”样子便放弃了。他不再说话，只是拿手往胡同里一指，然后自己在前面领路。
到了那个院子，李动说：“就这儿，您请。”
男人带着墨镜，点了下头，背着双手进了院子，女人也踩着好几寸高的高跟鞋跟了进去。
李动在后面跟着，本来想给他们分析一下这个院子，但看男人只是一路往里走的样子，好像并不需要他的介绍，所以就闭了嘴。
转了一圈，三分钟不到，李动他们就出来了。一直闭口不言的墨镜男对李动说：“你跟房主说，如果他把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我给他加一百万。”
李动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加一百万？”
“对，”男人的双手依然背在后面，肯定的说：“只要他能把人清出去，我立刻和他签合同。”
说完，不等李动反应，扭头就走。小蜜立刻在后面扭着屁股“哒哒”的跟上，也不再搭理李动。
李动掏出烟点上，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心说有钱人就是壕啊，张嘴就加一百万，他妈的小蜜穿着高跟鞋比我都高了。
胡乱想了一阵，他扔掉烟屁拔腿回公司。进了公司直奔张君，让她现在就帮着联系房主，看看加钱的事儿他愿不愿意。
张君一愣：“加钱？”
“昂”李动得意的笑了，说我的客户说了，赶走住户，加一百万。
边上的老大、宋雨还有两个老经纪人都过来了，“什么情况？”宋雨问道。
李动就把看房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遍客户的诉求。没有李动预想之中的惊叹，众人只是摇了摇头都散了。李动挺奇怪，问宋雨：“怎么啦？”
宋雨说：“难。”然后给他解释说，这种房子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房主祖上估计是资本家或是什么有背景的人家，解放后房子被没收了，分给了很多普通老百姓住。
改革开放以后，国家落实政策，又把房屋的产权还给了房主。但是院子里原来居住的人家没法处理，房主不可能直接把人都赶出去，人家也是在那里住了许多年的，也说那是国家给他们分的房子。所以房主没办法了，只好一卖了之，拿钱走人。
正说着，张君的电话打完了，对李动说：“等着吧，明天给回信儿。”
“这怎么还明天给回信儿？行不行的，让他过来先聊聊呀！”李动问道。
张君白了他一眼，说：“房主在国外，你让过来和你聊呀？”
“国外？那他妈谈好了也没法签呀？有病吧，他？”
“人家有律师。我刚和他律师联系了，他律师说等房主那儿天亮了，他会和房主联系，说一下这个情况。明天给咱回信儿。”
“我操，真他妈复杂。”李动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又转向宋雨，说刚才的话没说完，那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宋雨摇摇头，说不知道，没处理过。
隔壁另一组的老经纪人丛化走过来说，处理不了。去年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双方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最后就放弃了。
丛化又说，你们想，政府都没解决了的问题，个人能解决吗？
说的李动非常泄气，刚到嘴里的大单就没了！
也没准儿，李动转念一想，说不定房主有这个本事，能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