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山茶花（此章甚刀，慎入）
同花县，杜鹃山。
温酒华步履蹒跚，踏破了十双草鞋，终于来到了那个僻静的山峰。
那里有一户人家，只住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婆，也就是温酒华的母亲。
赶了一夜的路，太阳刚刚升起，温酒华内心澎湃，
他终于回来了！
他要抱一抱母亲，抱着她转圈圈，跟她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他还要在母亲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一口，像小时候母亲亲他那样。
然后往她嘴里塞一口桂花糕，那是她最喜欢吃却又舍不得吃的。
他还要做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弥补那年春节，家中四处喜气洋洋，可餐桌上就是少了用来裹腹的佳肴……
然后他要给母亲舞剑，对她说：“娘，孩儿有自己的剑了！虽然是一把木剑……不过，明天我就去换一把铁剑！”
……
“娘！”
“我回来了！”
温酒华来到门口，大喊一声。
本以为母亲会热情地从屋里跑出来迎接，一边老泪纵横拍打着他的肩头，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他，为何去这么久……
可惜没有。
因为母亲就在院子里。
在那把年久发霉，躺上去咯吱咯吱响的躺椅上，仰头看着院落前的山茶花树。
一抹朝霞洒在她的脸上，映地通红。
听到温酒华的声音，母亲头也没回，只是淡淡道：“华儿回来了？”
温酒华并不言语，将身上的披风盖在母亲身上，轻轻依偎在一旁，随后握住她干瘪而苍老的手，轻声道：“妈，我回来了。”
因为在他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母亲要“走了”。
只是吊着一口气，盼着他回来，但这口气吊了太久，已经十分微弱了。
这一夜，想必她也没睡，就这样一直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此刻，时间仿佛冻结，周围的一切陷入了静止。
半晌，母亲的手指动了一下，指向眼前的山茶花树，缓缓开口：“华儿，看，山茶花开了！”
温酒华抬头看了一眼，枯槁的树枝上已经不剩几片树叶，母亲显然已经出现了幻觉。
但那棵山茶花树盛开的时候，花开万朵，真的可以把整个山头映红。
“嗯！好美……”温酒华缓缓道。
母亲终于挤出一抹笑容，缓缓侧过脸，注视着温酒华，然后伸出干瘪的手，接住他下巴上的泪珠……
随后，母亲的动作静止了，时间也停留在这一刻……
……
……
母亲走了，温酒华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温暖了母亲。他抱着母亲渐渐冷去的身体，轻声哼唱儿时母亲哄睡的歌谣：
“你说她的家，
开满山茶花
每当那春天三月
乡野如图画
村里姑娘上山采茶
歌声荡漾山坡下
年十七年纪十八
偷偷在说悄悄话
羞答答
羞答答
梦里总是梦见她
……
……
温酒华一遍一遍地唱着，仿佛这样母亲就不会离去。
随后，他缓缓起身，摘下行囊，从腰间取出那把木剑，一招一式地在院中挥舞……
“娘，你看我舞的好不好？”
随后便跪在母亲膝下低声啜泣，之后又号啕大哭……
……
……
最后，温酒华将母亲埋在了那棵山茶花树下，没有立碑，山茶花树就是最好的碑。
那棵山茶花树寄托了母亲的思念和牵挂，历经岁月，已然成了她心灵停靠的港湾……
随后温酒华走进那座小屋，小屋里依旧是那些简陋的生活用具，一口煮饭用的锅，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磨地锋利的菜刀，一张凳子般大小的小方桌，一把小木凳，还有蓬松的被褥……
可就是这些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东西，却包含了他整个童年最美好的时光，温馨、欢笑、坎坷……
这是温酒华发现，漆黑的小方桌上，摆着一个黑黑的小木箱。
那是母亲的秘密，小时候他和哥哥吵着要打开看一看，却总是被母亲呵斥。
如今，他终于可以将它打开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木箱被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竹制八音盒。
温酒华轻轻将其拿起，缓缓拨动，一段清脆美妙的音乐响起，随后竟有一道蓝色的光晕飞向半空，光晕中，一对年轻眷侣手拉着手在草原上蹦跳、欢笑……
随后，二人结婚生子，双儿绕膝，生活无比惬意……
然后，音乐声突然变快，男人突然要离开，那一天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却依然拦不住男人离家的决心……
最终，男人离家远去，空留女人一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随后，音乐戛然遏止，光晕中漆黑的夜空，一道天雷落入小院之中，男人浑身被雷电包裹，满眼泪痕，一把将女人拥在怀中……
随后，光晕突然收敛，飞回八音盒之中，空留四周寂静无声。
光晕的男人和女人正是温酒华的父亲和母亲，原来父亲早在他记事起就离家远去，追逐自己的武侠梦。
回想起自己要离家远走，修炼剑道的时候，母亲并没有阻拦，泪水再次噙满温酒华的眼眶……
当年父亲离家而去，一去不复返，不想儿子长大后也要离开……
“男人有外面的天地要闯，丈夫有，儿子也有，就让他们去吧，去吧……”
恍惚中温酒华似乎看到母亲在山茶树下独自唠叨的身影……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温酒华急忙出门查看，只见一片黑云从西南方向压了过来。
遮天蔽日，电神雷鸣。
西南方向，正是金鳞国的疆土，传言那里闹妖灾，妖孽横行，如今看来，金鳞国似乎已经失守。
温酒华长舒一口气，转身气定神闲地坐在山茶花树下。
“我温酒华要为娘守孝百日！不管黑云里有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
此时，距离京城一百里的格格州，乡间小路上，胡一刀正背着苏哈尔疾驰，身影忽闪忽闪，眨眼间便前行三百米！
“无论谁在与朝廷众狗打架，我胡一刀都要去帮帮场子！”
苏哈尔：“鬼叔，你放下我吧，这样你能跑的更快些！反正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胡一刀回头看了看苏哈尔，面无表情道：“这种级别的战斗，一辈子都难得见几回，跟我一起去长长见识！”
……
只可惜，胡一刀的步伐还是太慢了一些，京城外芦苇荡上的那道真元散发出的光芒骤然消失，胡一刀突然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的巨响也引起了胡一刀的注意，他向着乌云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选择继续向京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