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过尔尔
熟人中,离萧夏最近的,便是颜司明。
不过,不同于其他二人,颜司明此时并不认识乔装之后的她。
接着,场中又有话音响起,这次说话之人的嗓音颇重,粗重的仿佛沉铁一般。
“小子,你莫要胡说,老子不懂什么劳心劳力,老子只知道这天下是打出来的。
拳头不硬,靠你这张嘴,就能凭空吹出个国家来?哈哈哈哈!”他说完,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是否受他感染,这大汉一笑,他那一片有不少人也跟着乐呵。
有人甚至接了句,“他们哪能吹出国家呦,他们只能吹来一片乌云,那是牛都被吹上天了。”
那带头出言的年轻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瞬间,那面庞是火烧火燎的,红了个彻底,被气的。
“你!你们!有、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赵兄莫急,文斗文斗,既是斗争,自生口角,莫要上心。”
这时,又有一人站起,朝那年轻人缓道几句。
“这位兄台方才说道,天下是打出来的,在下想问,那打出来之后呢?”然后朝那大汉问道。
大汉道:“打出来之后就治理呗。”
“如何治?”这人又道。
“老子怎么知道!”大汉几乎是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方才随着大汉嘲讽之人,口中轻呼‘哎呀’一声,继而闭了闭眼,伸手挠起头来。
大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所言不妥,无从辩解,遂退了下去,一屁股砸入座椅。
“孙兄这般提问,在下觉得不妥,不知除了针对他这一问外,孙兄还有何高见?”
众人中,又有人站起来,他朝着姓孙的读书人拱手辑了一礼,如是问道。
这人姓方,也是名读书人,眼下看来,倒是与那孙兄观念不同。
只是,他先礼貌询问,若是他无甚可说,自己便开始阐明。
“自然还有。自古以来,文武之争常有,在下认为一国之重在于文治。
文者忧国忧民,为国为民披肝沥胆,君子有德有士,仁者施化即惠。
观天之意以证明道,施礼法,善四野,以治国。
而武以力犯禁,各国纷争战乱,皆起于武力,以至于纷乱国破。
而观我南国,多年尊礼擅文以治国,国强民富,远离纷争混乱,如此方是一国久治之要事。”孙文士心中激越,侃侃而谈。
方文士听后,竟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他淡淡一笑,“孙兄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在下倒也想说说。
若要国强民富,武治就做不到吗?
中原大盛国,放眼于整个东洲,顶顶强国之姿。
开国太祖皇帝,便是马背上打得天下,开创大盛盛况之始。
当今大盛睿王,扬箭八千里,铁马击狂雄!
惊震四境俯首称臣,蛮族匍匐莫敢来犯;国内宵小消声匿迹,百姓丰食莫有忧惧,这便是武治之大盛况!”
两人神情激烈,各自为战,持不同意见的双方,更是被各方言语激荡的心潮澎湃。
各自皆要高谈论阔一番,场面一度十分热烈,气氛十足昂扬。
便是在这一派大热大好的场景中,有几个人影祟祟而动。
他们朝前挤去,接着便听有人提高声量,喊出声来。
“呀!看来,商公子是有话要说咯——”
“商公子有何见解,大家快来听听——”又有人继续喊道。
这不算小的两声,立即将众人的目光,统统吸引过去。
人们寻声望去,便看到一处僻静角落的位置上端坐一少年。
那少年,瞧着有些纤瘦,面容无甚出众。
无数道视线扫过去,他只安静的饮着茶,神情沉定自若,不受丝毫影响。
少年心性如此,一袭气度恐常人难及,似历经霜雪催折,已自成一派风骨。
“商、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有人低估了声。
“确实不曾听过。”有消息灵通之人,立马附了句。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见解?在下愿洗耳恭听。”人群中,有人上前来作揖见礼。
萧夏看着那人,点头回礼,问道:“尔等读圣贤书,识理明义,心里当真认同自己所说的论调?”
那人一楞,不知这人为何会问这话,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文斗文斗,惯例便是如此。”
“惯例便是对的吗?若你们是这样认为,那这千机聚才,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众人惊怔,这人什么来头,开口便这般狂妄!
“这位公子,莫不是来找茬的吧。你明明参加了文斗,却又不说有何见解,言语间只一味贬低我等。
还是说,你无甚见解,胸无点墨,才这般胡搅蛮缠?”
这时,又有一人走出,盯着萧夏,眼中不悦之色渐深,且他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场中交谈声起,且有不少人对着萧夏指指点点,看向她的目光也颇复杂。
萧夏并不理会那些,只见她走到那位孙文士面前。
认真问他,“你是南国人,我且问你,南国文法盛行不假,但国力羸弱亦是真切。
这般夹缝里生存的处境,当真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那被她当面提问之人,瞧着面前那双深沉笃真的眸子。
心里莫得一滞,嘴唇嗫嚅了下,垂下头避了那视线,没有说下去。
接着,她又走到那方文士身边,亦是认真问向他。
“国之一字,关系重大,我虽不甚通晓治国之法,却也知道,朝政二字,错综复杂。
难道,凡事只靠人人手中一把刀吗?
且历史上武道、霸道盛行,最终又被武力毁灭的结局数不胜数!”
方文山抿了抿唇,而后将眸一抬,回道:“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在和稀泥。这是文斗,你没有选择你的道理是不行的。”
“我说的就是我的道!”萧夏道。
“便是你说的有些道理,可现下到底是千机的文斗……”
“千机又如何?文斗又如何?”
她望向众人,“难道为了这千机二字,便可舍了尔等心底之实感?
如此,这一番高谈论阔,不过是为了满足尔等的一己私欲。
这家国二字,从你们口中道出,当真是可笑可叹。
明明乃是全己身之举,却偏偏说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笑话!
沽名钓誉的私心,实在无甚可听。
所谓文武争鸣,求的不过是尔等心中的功利名节,不过就是成全了自己流芳后世的名声罢了!”
清朗之声,一字一句,如重石敲击在地,砸出一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