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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到绿杨曾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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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平林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过,火车上换了一批人,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过道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动,各种零食泡面的味道飘来,对面的座位上也坐了人,正戴着耳机看电视。

    陈安劲打了一下午的牌,这时候早就饿了,端着两桶泡面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问他吃不吃,沈平林接了一桶,打算等会儿再去泡,因为火车快靠站了。

    两分钟的停靠让车厢里又换了一批人,沈平林的位置靠中,也不会觉得有多挤,倒是车厢头那里堵满了人,还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有人在说“走快点”,“让一让”之类的话。

    火车一开,新上来的人便开始拿着票找座位。

    这时候有人晃悠晃悠的挤过来,“咣当”一声将行李丢在上面的架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沈平林的斜对面。

    沈平林正对面的人抬起头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低头看电视去了。

    车厢里渐渐恢复正常。

    陈安劲一边扯泡面的袋子,一边说:“你那个也开了吧,我一起拿过去接水。”

    沈平林抬起头“嗯”了一声。

    斜对面的男人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将眼神瞟到一边去了。

    陈安劲去了半天,似乎还在排队。

    沈平林正坐着,对面的男人忽然翘起了二郎腿,一只脚差点踢到他。

    然后沈平林听到那人喊:“嫂子……?”

    沈平林手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说。

    那人没得到回应,又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来,刚抽出一支叼在嘴边上,似乎是想起来车厢内不让抽烟,便叼着没动,只眯着眼睛看沈平林,那样子倒像是被烟熏了眼。

    没一会儿陈安劲回来了,看着那人翘起的腿很烦躁的说了句:“哥们儿,让一让。”

    那人将腿放下去。

    陈安劲将两桶面放到桌子上,人也坐下来。

    那人又盯着陈安劲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往车厢头走了,看样子是要去抽烟。

    沈平林说:“你在哪个车厢?”

    “7号?”陈安劲说:“忘了,反正就是从那穿过去……”说着指了指车厢尾。

    沈平林站起身,说:“那走吧,去你那边。”

    陈安劲莫名其妙的说:“没那个必要吧……”

    沈平林已经走了。

    陈安劲只好悲催的端着两碗面跟上去。

    吃完面之后沈平林变得更安静了,车厢里已经开了灯,外面的天开始一点点黑起来,转眼间就黑透了。

    距离到张家口还有两个多小时,中间还要停靠两个站。

    可是沈平林却觉得这段路比刚上火车时还要长。

    车窗上映出他的脸,仔细看也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沈平林望着窗子里的自己,想,都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这时候陈安劲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陈安劲问他:“你怎么了?”

    沈平林看着窗子里的人影,说:“没怎么。”

    陈安劲说:“你不太对劲。”

    沈平林没说话。

    陈安劲又说:“刚才那个人,你们认识?”

    沈平林笑了笑,说:“你们做警察的,果然很敏锐。”

    以前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们凭感觉就能猜到一些事,而且大都猜对了。其实男人的眼睛也很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警察,陈安劲比他想的聪明一百倍。

    沈平林说:“他叫张磊。”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说了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一旦没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之间也没了可以共同联系的朋友,那就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随时都能跳出来来个偶遇。

    说起张磊,就会想到李长青,但一想到李长青,又不免想起贺南翔。

    时至今日,沈平林依然分不清当年到底是李长青还是贺南翔。

    陈安劲本已做好了要听故事的准备,奈何沈平林回过头来冲他一笑,说:“我不告诉你。”

    陈安劲:“……”

    就这样无趣的坐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下了火车。

    出了站两人直接奔酒店而去,坐了一天的车,早就累的腰酸背痛,脚都不想沾地,只想躺在床上,哪怕不睡觉,就那样躺着也好。

    沈平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定了个大床房,直到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才反应过来。

    两个男人谈恋爱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沈平林的不拒绝其实就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说实话,他对陈安劲确实有好感,但那种好感还谈不上是爱,只能说有点喜欢。

    毕竟这个圈子里的人大都只想着上床,而不想谈恋爱,更别说在不能结婚的情况下一辈子在一起了。

    陈安劲比他想象的还要纯,圈子里的gay第一次见面当天晚上就有可能会去开房,像他们这种认识了快两个月却连手都没拉过的就是奇葩物种。

    这也是沈平林能接受陈安劲的原因。

    这时陈安劲也洗漱完毕了,他上身□□着,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一想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穿。

    沈平林冲他挑了挑眉,赞叹一声:“身材不错!”

    陈安劲笑了笑,一下窜到了床上。

    两个人挨得很近,四目一对,便自然的散发出一股□□的气息。

    陈安劲刚洗了头,刘海垂下来一点,人看上去更加的年轻了,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沈平林问他:“你真的有三十了吗?”

    陈安劲说:“当然,要看身份证吗?”

    沈平林说:“不用了。”

    陈安劲又凑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沈平林没动,只看着他。陈安劲咽了口口水,说:“你在想什么?”

    沈平林说:“想你想的事。”

    陈安劲哈哈笑了两声,刚想有所行动,沈平林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陈安劲骂了一句:“我操!”

    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谁都没能得逞,陈安劲压着沈平林的胳膊,喘着粗气问他:“在火车上那小子是你前男友?”

    沈平林说:“不是。”

    陈安劲说:“那你跑什么?”

    沈平林往床上一摊,说:“你没听到他喊我嫂子?”

    陈安劲:“……”

    沈平林想了想,又说:“哦~我忘了,你去接水了,确实没听到。”

    陈安劲:“……”

    沈平林抬手推了推他,说:“口渴,下去倒杯水。”

    陈安劲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沈平林起身穿了双拖鞋一边走一边说:“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他叫李长青,呃~是个酒吧的老板,张磊在他手底下跑腿。”

    陈安劲说:“所以,那个老板才是你男朋友?”

    沈平林从浴室里接了水出来,又插上电烧水,然后干脆坐在了椅子上,说:“是吧。”

    陈安劲皱着眉头问:“他比你大多少?”

    沈平林说:“十岁。”

    陈安劲眉头皱的更深了,只说:“后来你们分手了,是他结婚了?还是?……”

    沈平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死了。”

    陈安劲惊了一跳,再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水开了,沈平林倒了一杯出来,觉得有点烫,便又拿了个杯子反复的倒,“哗啦哗啦”的,陈安劲听了一会儿,问他:“你在哪接的水?”

    沈平林头也没回:“厕所。”

    “那水能喝吗?”陈安劲又问。

    沈平林无所谓道:“怎么不能喝?我不是烧开了吗?!”

    陈安劲说:“你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要不要再泡杯茶啊?!”

    沈平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端起杯子抿了抿,觉得不是那么烫了,这才大口喝起来,喝完回过头问他:“你喝不喝?”陈安劲还没说话,沈平林又说:“我给你倒一杯,说实话比火车上的好喝,要不你尝尝?”

    陈安劲自然拒绝了。

    这么一打岔,两个人都没了上床的兴致,沈平林用手机点了外卖,吃完饭嘴里有点干,陈安劲最终还是喝了那杯水,沈平林又笑话了他半天。

    然后两人躺在床上,还没聊两句,又实在是困,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沈平林刚起来,陈安劲就醒了,嚷嚷着非要和他一起去工地,沈平林拗不过,便随他去了。到了现场又跟客户聊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小时里陈安劲无精打采的充当着助理的角色,拿着量房仪“嘀嘀嘀”的测,看上去专业的不得了,实际上还是做了一堆无用功。

    沈平林送走了客户,声称自己还要量一下尺寸,并表示走的时候会关好门窗,客户这才放心的走了。

    接下来又和陈安劲量了一个多小时的房,弄完下来基本上就中午了,吃过饭陈安劲还是没啥精神,沈平林问他怎么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说很困。

    沈平林定了当天晚上的车票,两人又一起跑到车站旁的肯德基坐着,陈安劲睡了一下午,沈平林也想了一下午。

    晚上十点过上了火车,因为是晚上,车上相对来说要安静些,所有乘客都东歪西歪的睡着了。这次两个人的座位挨着,沈平林忙了一天,没一会儿也开始迷迷糊糊的犯困。

    中间陆陆续续的醒过几次,但还没彻底醒来便又睡过去了,直到五点过才到站,两人眯着眼睛下了火车。北方的早晨凉的很,室内外温差极大,脚一着地基本上就醒透了,二人对视一眼,陈安劲骂了句“我操”,然后各回各家。

    接下来又是大半个月不见人影,国庆节一过,天气骤然下降,沈平林休了假,郑择林已经冷的完全不想出门,天天瘫在客厅里看电视。

    沈平林问他:“陈旭呢?”

    郑择林说:“不知道。”顿了顿,又问,“你和那警察在一起了?”

    沈平林也说:“不知道。”

    郑择林:“……”过了一会儿又小声的支吾,“他有什么好?”

    沈平林错开了话题,问他:“你都毕业这么久了,还不打算回成都?”

    “我不回去。”郑择林说。

    沈平林没说话。

    郑择林歪着头想了想,提议道:“晚上我们去老火车站那边吃麻辣烫吧?”

    沈平林皱着眉头说:“怎么想起去那?”

    郑择林哼了一声,说:“陈旭那个人讲究的很,不肯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正好你这两天不上班的嘛。”

    沈平林说:“你的胃不疼了?”

    郑择林摸了摸肚子,很不在意的说:“吃完再说嘛。”

    沈平林拒绝道:“不去。”

    郑择林尤不死心:“去嘛,我来这儿这么多年,就那家最好吃也最像四川的火锅冒菜和串串。”

    沈平林说:“你想吃就回成都去。”

    郑择林歪着头说:“那你得跟我一起走。哦对了~我跟你介绍的那位男朋友你不打算去成都见见吗?”

    沈平林接道:“注意措辞,不是男朋友。”

    郑择林来了兴趣:“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你一看到他就会爱上他。”

    沈平林都想笑了:“光我爱上他了他不爱我怎么办?”

    郑择林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爱你?”

    沈平林说:“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爱我?”

    郑择林:“……”

    沈平林也懒得再跟他扯这绕口令一样的问题,只是突然想起他和那个句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了。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老火车站。

    这个城市之所以繁荣,最初靠得就是那个火车站,一辆火车拉来了一座城市,火车站旁边的小吃数不胜数,味道还正宗。自从新的车站建起来,那里便不再过火车,但依然挡不住他的生意兴隆。

    那里最繁荣,但也最腐败。

    俨然是这座城市中的另一个小城市。

    那里的gay也最猖狂。

    之所以说是猖狂,是因为那里是gay聚集最多的地方,走在马路上各个都是杀马特,勾肩搭背的混在一起,无论男女打扮的都是花枝招展,穿的也是艳丽非凡。穿过一个广场后面便是最大的批发市场,再后面是夜市,各个网吧酒吧夜总会,灯红酒绿,小偷混混流氓数不胜数。

    沈平林年轻的时候也来过,但大学毕业后,就很少过来了。

    这些年的不断改革和变迁,早就看不到曾经的影子,那些小小的摊位也一一变成了铺面。

    但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郑择林惦记这家的麻辣烫已经很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老板也是成都人。

    四川人热情又好客,郑择林来过很多次,早就成了熟人,没几分钟就叽里呱啦的跟老板聊起了四川话,沈平林也能听懂一点点,但是懒得去听,只专心吃饭。

    没一会儿沈平林听到那老板问郑择林:“耍朋友没得?”

    郑择林笑了笑,说:“没得。”

    那老板又说:“不得行哦,这边的女娃娃好好嘛,要抓紧撒。”

    郑择林说:“再好也没得啥子用哦,我喜欢男娃儿。”

    沈平林:“……”

    那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大腿一拍指着郑择林说:“不得行哦还是不得行……”

    郑择林说:“咋个喃?”

    老板说:“找男娃儿得回成都找撒,这边里男人会啥子嘛,饭都煮不来,天天在外面忙到起,一回家就躺倒起,在家也是闷到起不开腔,婆娘娃儿都不管,有啥子意思嘛!”

    郑择林哈哈大笑,朝沈平林说:“听到没?”

    沈平林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老婆没孩子,而且我还会煮饭。”

    郑择林用四川话说:“我里意思是喊你跟到我去成都耍朋友。”

    沈平林回复道:“你看老子像不像是瓜娃子?”

    郑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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