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楼外垂杨千万缕
沈平林想，要是搁十年前，他是万万不会带男人回家的。
沈新月也只知道他喜欢男人，但一定不知道他为什么是个gay，包括贺南翔这个人，她也是不知道的。
陈安劲正坐在沙发上，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沈新月比沈平林想的还热情，也不知道是怕得罪警察还是真的把陈安劲当嫂子对待了。
没过一会儿，郑择林回来了。
陈安劲刚一惊一乍的过来，看样子是麻木了，一点表情都没有。
反倒是郑择林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突然有点生气：“他怎么来了？”
沈平林说：“来蹭饭。”
说完还真的跑厨房去忙活了。
沈新月看着气氛古怪，给郑择林抛了个媚眼，喊他：“小林子。”
沈平林：“……”你忘了你哥叫什么？
郑择林也无语：“……”
沈新月说：“二姐回来了，没看到吗？”
郑择林皱了皱眉头：“……”
沈新月自言自语道：“一个个的都没礼貌。”说完也跟着去了厨房。
客厅里就剩下郑择林和陈安劲，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看谁都不顺眼。
没一会儿，饭上桌了。
沈平林很少下厨，也只有沈新月回来了他才想着要自己煮饭，毕竟从小就是他在照顾这个妹妹，所以做饭这种小事还难不倒他。北方的男人大都不会下厨房，比如说陈安劲这个人就不会。
但郑择林身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外加四川人，其实会做很多吃的，也非常的会吃。
只是他轻易才不会下厨。
沈平林倒是尝过他做的四川菜，味道甚好。
郑择林和陈安劲还在互相较着劲，吃个饭都要抢来抢去，像两个小孩。
郑择林说：“警察叔叔，尊老爱幼不是你们提倡的吗？”
陈安劲笑了笑：“爱幼？你多大？”
郑择林回答：“二十三。”
陈安劲哼了一声：“叔叔今年三十了，尊老不懂吗？”
郑择林说：“你又不是五十岁老的要掉牙了！”
陈安劲说：“我也想着你不是三岁小孩了牙还没长齐呢！”
沈平林面无表情的夹走了他们面前的菜。
陈安劲：“……”
郑择林：“……”
沈新月说：“幼稚。”
吃完饭沈平林赶紧将陈安劲送走。
第二天照常上班。
过了几天又收到宋言的消息，还是要约他吃饭，沈平林想了想，他已经拒绝过两次了，看来是要面对面的说清楚才行。
晚上如约而至。
宋言也不知是选的什么地方，周围都是一对一对的，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和他一样的，两个小男孩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看的沈平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自在的坐了几分钟，宋言才到了。
宋言说：“来这么早？”
沈平林说：“下班就过来了。”
宋言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点了餐，然后两人就干巴巴的等。
宋言说：“我以为你不来呢。”
沈平林说：“是不太想来。”
宋言：“……”
“我有那么讨厌吗？”宋言问。
沈平林说：“不讨厌，我只是不想买保险。”
宋言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我真不是搞传销的，也不会逼你买保险。”
沈平林也笑了笑，说：“开玩笑。”
这时候又有两个男生进来了，勾肩搭背的贴在一起，一个外表粗犷，一个清秀可人。
两个人点了餐，粗犷的说了些什么，清秀的低着头笑了，像个女孩一样。
沈平林：“……”
宋言见怪不怪的：“这样的搭配就很明显了。”
沈平林问：“明显什么？”
宋言说：“明显是两个gay啊。”
沈平林恍然大悟。
宋言又说：“林哥，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沈平林说：“是啊！”
宋言说：“我怎么觉得，你对什么都很淡。”
“……”沈平林说，“是没碰到喜欢的？”
宋言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感觉你不像个gay，但你又确实是来相亲的，不过我们这也不叫相亲吧，顶多就算是见个网友，只不过不是自己找的，而是别人介绍的。我想着朋友介绍的应该靠谱一点，总比自己瞎找要好，说实话这个圈子挺乱的，即使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了，我还是觉得乱。”
沈平林不置可否，毕竟他也曾见过更乱的时候。
宋言说：“我以为你对我不满意，所以也就没联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还来了个偶遇。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你不像是要出来玩的，所以我想试试，你觉得呢？”
“……”沈平林想，自己最近的桃花真旺盛。
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是的，这次是一个人。
那人一屁股就坐在了沈平林旁边，眯着眼睛瞧了宋言一会儿，才说：“是你啊！”
沈平林有点无语：“你从哪来的？”
陈安劲说：“从你公司来的。”
沈平林：“……”
陈安劲又说：“我追了你一路呢，差点跟丢了。”
“……”沈平林说：“摩托车比滴滴还慢？”
“我操！说起这个就来气，”陈安劲烦躁的一拍桌子：“交警追了我一路，就刚刚还在门口扯呢！”
沈平林：“……”心想，你不是警察吗？还怕交警！
对面的宋言表示很莫名其妙：“林哥，这是？……”
沈平林叹了口气，说：“就是你说那高富帅！”
宋言：“？？？”
沈平林又说：“三千块，高富帅！”
宋言：“……”
陈安劲问：“什么高富帅？”
宋言说：“你是高富帅。”
陈安劲哈哈笑了两声，说：“我叫高帅，不叫高富帅。”
沈平林：“……”
“他是欠你钱那小孩儿的哥哥。”沈平林说。
宋言哦了一声，说：“你好。”
陈安劲说：“你也好。”
沈平林说：“他叫陈安劲，是……”算了，我怕说警察吓死你个放高利贷的。
陈安劲接道：“是他男朋友。”
宋言：“……”
沈平林：“……”也好吧，正不知道怎么拒绝呢。
宋言说：“这么快，我……果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陈安劲强调：“不快不快，追了很久呢！”
宋言：“……”
饭菜上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发的吃了几口。
宋言没话找话，问他：“哥，你是做什么的？”
陈安劲咧嘴一笑，说：“你猜。”
沈平林抬头瞟了一眼，实话实说：“他是你的死对头。”
宋言思索了片刻，说：“你也是卖保险的！”
沈平林：“……”
陈安劲哈哈笑了两声，说：“小伙子挺纯良。”
纯良的小伙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陈安劲问他：“你卖保险一个月挣多少？”
宋言说：“几千块钱。”
陈安劲说：“加上外快？”
宋言说：“加上了。”
陈安劲嗯了一声，问道：“你从我弟那骗了多少钱？”
“我没骗他，”宋言说：“是他先找我的。”
陈安劲瞧着他，说：“也是。”
沈平林问他：“你弟怎么不直接管你借钱？”
陈安劲回答：“管我借？他敢吗？！”
沈平林挑了挑眉，吃饭去了。
陈安劲又说：“我给你投资怎么样？包管你一个月上万！”
宋言问：“投什么资？”
陈安劲摸了摸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啪”一声拍桌子上。
沈平林凑过去瞧，车险，意外险，小额贷款，投资理财，信用卡……再往下一看，联系人，宋言。
宋言惊了一跳：“你哪里来的名片？”
陈安劲说：“我弟那拿的。”
宋言“哦”了一声，问：“哥，你要买保险吗？”
陈安劲说：“买。”
宋言瞪大眼睛，刚想说话，陈安劲阻断了他：“别说话，我现在不买。”
“……”宋言蔫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说：“那你问这么多。”
沈平林也无语：“你少说点话。”
陈安劲笑了笑，说：“亲爱的，我在说正事。”
沈平林说：“你这是什么正事？给人下套吗？”
陈安劲两手一摊，说：“下套？我这是在教他赚钱。”
沈平林说：“你胡扯一晚上了。”
宋言表示同意。
陈安劲说：“饭还没吃两口，哪有一晚上？长夜漫漫哪……”
沈平林：“……”
陈安劲又看向对面的宋言，指了指名片，说：“就这上面的业务，不走公司自己单干，怎么样？”
宋言一点兴致都没有：“不怎么样，借你弟那三千块就差点没收回来，走公司还有银行去催，我自己？算了吧！”说着说着还烦躁起来，“这还天天宣传网络诈骗呢，说我们是骗子？我还怕遇到骗子呢！”
陈安劲哈哈笑了两声，说：“我给你保驾护航，出钱又出力，干不干？”
宋言漫不经心的说：“你能出多少？”
陈安劲说：“几万块还是拿得出来，不过得说好了，借时间太长了可不行，最多一个星期就让他还钱。那种一看就还不起的不借，没工作的不借，要是有东西抵押可以考虑，上班族临时周转可以借，学生……看情况吧，还有……”
“……等等！”宋言又惊了一跳，“你想的还挺多，但你怎么分得清谁还得起谁还不起？”
沈平林叹了口气，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是警察，看人一看一个准！”
陈安劲笑眯眯的说：“谢谢夸奖！”
“……警察？”宋言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说：“你你你……你可别抓我啊……”
陈安劲无语道：“我操，我抓你干嘛？”
宋言想了想，脸都要冒汗了，小心翼翼的问：“警察大哥，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陈安劲说：“你说呢？”
宋言抖了抖，说：“我……我什么都没干，饶命啊！……”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沈平林遮了遮脸，说：“别吼了，要抓早抓了，还用等到现在？”
宋言安静下来，一想也是，皱着眉说道：“警察大哥，你别逗我了。”
陈安劲笑了笑，说：“我没逗你，真给你保驾护航。”
宋言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吗？”
陈安劲说：“这馅饼你接吗？”
宋言说：“……我接不住。”
陈安劲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烟来，问他们要不要，两个人都摇头表示不抽烟。于是只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刺啦”一声，开始吞云吐雾。
沈平林瞧着他，说：“怎么还用火柴呢？”
陈安劲说：“时髦。”
沈平林想，这是哪门子时髦，市场上都快绝版了好吗？
还没等他说什么，陈安劲又喊了一声“老板”，老板正在厨房忙，隔着窗子吼：“要啥喊老板娘！”
陈安劲朝吧台方向瞅，老板娘正看手机，抬头问道：“要什么？”
陈安劲说：“来一箱啤酒！”
沈平林：“……”
宋言：“……”
两人正相对无言，觉得莫名其妙，陈安劲又转过头来，笑着说：“这顿我请了！”
接下来事情便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陈安劲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嘴皮子功能，说的两个人都开始风中凌乱。沈平林一开始不喝酒，说着说着就被灌了两口，两口下肚便一发不可收拾，不喝也得喝了。
陈安劲忽悠宋言去发传单，将自己的名片印成贴纸贴在共享单车上，这样客户来源就多了，不用自己天天到处跑发名片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人买保险，宋言听了两眼放光，差点就当场认了个大哥，还面对面扫了个微信。
沈平林喝的七晕八晕的，但他跟别人不一样，喝了酒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回家睡觉，不像陈安劲屁话多，说个没完没了，结账的时候还跟宋言抢了半天，最终胜利了，明明是花了两百多块钱，结果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出了门冷风一吹，沈平林酒醒了一半，只是困得不行。
宋言打了个车走了，沈平林也想打车，但陈安劲坚持要送他，沈平林支支吾吾的说：“你骑个摩托车小心出车祸。”
陈安劲说：“放心，哥清醒的很。”
沈平林掏出手机看了看，只觉得手机都看不清了，最后还是顺了陈安劲的意。
两个人一路晃悠悠的回了家。
陈安劲将车停在小区门口，说：“我送你上去。”
沈平林说：“不用了。”
夏日的夜晚不是那么的安静，城市的喧嚣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大自然的气息，但有一阵阵的微风吹过来，沈平林的头发有点长了，刘海垂下来一点，其中一根扎进了眼睛里。
沈平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角那点不舒服不见了。
陈安劲正站在他的正前方，比他略高一点点，不抬眼只能看到他的鼻梁，高挺的，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沈平林张了张口，很小声的说：“你会想我吗？”
风一吹，说出口的话就散开了。
陈安劲说：“什么？”
沈平林抬起眼看到了他的眼睛，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再见。”
陈安劲有点担心，拉住他的胳膊，问他：“真不用我送吗？”
沈平林说：“行了，我没喝多，一个大男人送什么送！”
沈平林转身进了小区，走了两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看，陈安劲正坐在他的摩托上看他，两个人互相对了一眼，沈平林摆了摆手，陈安劲朝他一笑，走了。接着他还看到路边停了一辆车，天太黑，有点看不清。
正开门的时候手机响了，沈平林没顾上去看，进了门又去浴室胡乱洗了两下，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梦里又觉得还有件事没做，于是又醒过来了。
沈平林看了看手机，十一点过，也才睡了十分钟，他却像是睡了一夜一样。
微信提示有消息，恍恍惚惚的点开之后又什么都没有。
标点符号在最上方。
沈平林点开来看。
【“。”撤回了一条消息】
上面一条信息是前些天发的：【还是不打算来成都吗？那好吧，空了我来平山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