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颜星沉点头道：“你小心！”
柳玉堂点头，手握在了腰间挂着的刀柄上，闪身出了门。
颜星沉在屋里等了半晌，柳玉堂却一去不复返，颜星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再加上院中隐隐传来争吵之声，她忍不住推门出去查看。
然而一出门，她就愣住了，只见此刻茫茫大雪中，柳玉堂和朱怀瑾怒目相对，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见她出来了，目光齐齐落到她的身上。
朱怀瑾瘦了，瘦了很多，眼窝和脸颊部分凹了进去，身上因为披着大氅看不出来，但颜星沉知道，肯定也已经是瘦骨嶙峋形销骨立的样子了。
朱怀瑾眼里露出光来，忧心忡忡地就要上前，却被柳玉堂手中的剑给拦住了，只得又对柳玉堂怒目而视，随即看向颜星沉道：“四妹妹，你怎么样？这个登徒子深夜潜入是不是欺负你了？”
然后他又看向柳玉堂，一脸要杀人的样子就要扑上去和他厮打：“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颜星沉忙说：“我没事，小侯爷你误会了！”
可是她话一出口，朱怀瑾已经扑过去了，他本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气质温润的文弱书生，平时一向最注重气度仪表的，从小到大他更是从没和人打过架，如今他也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没成想柳玉堂轻轻松松收回剑，脚下一伸直街将他给绊倒了。
柳玉堂笑道：“小侯爷，你打不过我的，就别动手了吧，何必在你的心上人面前丢丑呢？”
朱怀瑾又怒又羞，一手紧紧抓住柳玉堂的双腿，又被柳玉堂一脚踹到墙根下，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颜星沉忍不住喝道：“住手！”
她连忙跑上前去去扶朱怀瑾，替他拍落一身的雪和泥，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朱怀瑾却是直街拉住颜星沉的手道：“我没事，四妹妹你别怕，我能保护你，我能保护你的。”
他一再强调，颜星沉由不住心里泛酸。
屋里丫头们早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一个个起身推门去看，玉露和珠翠也早就醒了，先一步把他们都给轰屋里去了，“主子的事也敢听，还要不要命了？都滚回去睡觉。”
小丫头们闻声早就吓坏了，心里又都知道四姑娘是一个看起来随和可下手毫不留情的主子，再好奇他们也都不好听了，只好回去蒙着被子睡觉去了。
柳玉堂冷笑道：“小侯爷，知道我为什么深夜前来吗？那是因为颜四姑娘喜欢的是我，劝你一句，还是忘了吧！”
颜星沉低下头，朱怀瑾眼睛猩红，只感觉原本已经四分五裂的心再一次被剐成碎片，但嘴上仍说着：“柳玉堂，你撒谎！”
柳玉堂仍是得意地笑着，道：“你看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怎么保护她？我柳玉堂哪里比你差，论风流相貌我不比你差，论甜言蜜语哄女孩子我比你强多了，若是遇到危险我更可以凭着手中的剑保护她。”
颜星沉道：“柳玉堂，你别说了！”
柳玉堂闻言还像是故意气朱怀瑾的一般，拖长了调子语气满是宠溺地道：“好，我不说了，你说什么我照做便是，夜深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先走了，我会想你的。”
等到人走了，颜星沉仍是满心愧疚地低着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朱怀瑾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来，一边紧张地看着颜星沉一边迅速地拆开折纸递到颜星沉的身前。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不复相见，勿念切切！”
是日间常宁带来的她又回了话的那封信笺。
所以他就是因为这封回信才不顾严寒冰霜不顾羸弱的身体翻墙来见她的吗？
朱怀瑾可怜兮兮地望着颜星沉，他的头发散乱了，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风飘到了颜星沉的脸上，痒痒的。
他把信笺又往前递了递，是要她收回的意思。
可是他们终究是缘尽了的。
“对不起啊！”
她终于还是开口吐出了那残忍的四个字。
伸到她面前的手一顿，随即紧紧地抓住信笺，面上一阵扭曲，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颜星沉慌乱地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朱怀瑾一口滚热的鲜血咳了出来，将半张信笺都染透了。
他眼里划过泪，颜星沉吓坏了，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他伸出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尽了全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四妹妹，你别哭啊，我没事，真的，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他的身体就跟断了线的纸鸢一样慢慢滑落下来，颜星沉连忙接住他，唤道：“小侯爷，朱怀瑾，朱怀瑾，你别吓我，珠翠，玉露，快出来帮忙，去请大夫！”
颜星沉一夜未睡，朱怀瑾躺在她的榻上陷入沉睡，大夫说是急火攻心，但因为原本体虚怯弱，所以病逝凶猛。
她看着桌上那张染了血的信笺，心里无数次地唾骂自己，玉露在一旁劝道：“姑娘，去睡吧，奴婢在这里看着就好！”
珠翠道：“奴婢和玉露一起，您这身体这么熬着也受不了啊。”
颜星沉看了眼朱怀瑾，满脸愧色道：“不，我就要在这里看着，他是因为我才折磨成现在的样子，我不在这里看着他，我心里实在过不去，你们就让我在这里陪他吧。”
玉露和珠翠闻言也就不再劝了，只是颜星沉不睡，他们也就跟着没有去睡，都在一旁陪着。
颜星沉伏在桌上恍惚之际突然听见耳边有人呓语，她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身上是玉露和珠翠帮她批的毯子，她起身走到床边细听。
朱怀瑾口齿缠绵，颜星沉听不大清楚，问道：“你是要茶吃吗？”
朱怀瑾没有回复她，仍是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看他的神情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颜星沉刚想出声叫醒他，就听他突然说了一句：“颜星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我之前是在……撒谎，我……一点都不恨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呜……不要……抛弃我，我错了……”
这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传到颜星沉的耳朵里，让她仿佛被劈了一个焦雷，一时间丧魂失魄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脑袋里只是不断回响着那句“我之前是在……撒谎，我……一点都不恨你。”
颜星沉敢肯定，这一世朱怀瑾绝对没有跟她说过恨她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可以解释这句话，那就是朱怀瑾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如果是这样，那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朱怀瑾会来颜府求学，为什么从一开始见到她就那样深情，为什么为她做了那么多前一世没做过的事情，她早该想到的。
朱怀瑾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映入眼帘的层层堆叠的杜若兰的帐幔、悬挂着两个带着朱颜酡飘带的蓝底金色绣线绣了几个卐的香囊，闻气味是北苑名芳。他有一时间的茫然，突然想起昨夜之事，这才想起这里该是颜星沉的闺房。
他强撑着拉开账幔，一眼看见颜星沉正坐在窗前看书，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有一种安闲自在的感觉。
他想起颜星沉前一世的样子，一开始总是含羞带怯，后来再见却是刚愎自用嚣张跋扈甚至残忍凶恶的，她总是在杀人，最后也未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时颜星沉为了得到他，杀了她的妻子，将他囚禁了，每日或是温柔小意的讨好，或是耐心耗尽又无可奈何的发怒，他一直在忍受，一直想要逃离，可她真的放他走了，他却后悔了，他爱上了颜星沉，所以得知她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去了。
重来一世，他是庆幸的，以为一切都还有机会重来，可是却发现颜星沉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还是那副娇弱可爱的模样，可是她身上多了从容自若的气度，不再那么容易害羞，也不再喜欢他，甚至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排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但是他始终相信颜星沉会爱上他的，后来慢慢的很多事情的走向都变了，他也开始怀疑，如果他可以重生那么颜星沉为什么不可以重生？只有这样所有的她的变化才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颜星沉就是爱他的，他更有机会挽回这段感情，可是直到昨日那封回信，让他彻底崩溃了，却没想到看到那样一幕。
颜星沉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去，见朱怀瑾正盯着她看，颜星沉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前世今生纠葛在一起的男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本来昨晚她想着等他醒了问清楚的，但是现在她突然就不想问了，也不想知道了。
“你醒了？饿了吧，我去吩咐一下。”
“四妹妹，我……”
颜星沉轻声道：“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吧。”
一时间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有碗筷触碰的窸窸窣窣声。
用饭毕，漱了口。颜星沉才缓缓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
朱怀瑾一时间不清楚颜星沉说的是那件事：“什么？”
颜星沉红着眼圈，再一次重复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朱怀瑾默然无语，低下了头，这一刻他也确认了颜星沉也的确重生了，他只沉痛地道：“对不起，星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们还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我，我说了那么多狠心的话，你还是在意我，你说过只要我的，为什么现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