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擦肩而过

    季逅犹豫了一周，心里不断挣扎着，好像有两个人在和他对话。一个人说，你应该回去，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这是你本来就应该有的生活。另一个人说，你有点志气好不好，在这里，你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劳动得来的，没有吃软饭，干干净净。

    他没有人可以商量，也不能问叶书勍，因为他不敢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们从小在一起，是不应该分开的。他又觉得自己虚伪，当自己开始学会衡量利弊，其实内心早就给出了答案。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无条件获得。他如果回盛家，得到名利的同时，可能会失去自由。他不回盛家，留在叶书勍身边，就会失去出国留学的机会。

    季逅推着自行车，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突然，一个人影撞到他，又飞快地消失在前面不远的巷子里。看热闹的老婆婆走过来说，“小伙子，你小心点，有没有撞疼你？那可是个疯婆子。”

    季逅呐呐地回道，“哦，我没事。那是个女人吗？”

    “是啊！那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六年前，她爸被人害了，那可是大卸八块被埋尸的。她后来把她爸挖出来了，到处去告，也找了电视台和报社。都没用，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反而被害人的诬告，听说蹲了五年，出来以后就疯了。这世道，哪有看起来的那么朗朗晴天咯！唉，奶奶不跟你说了，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还是少知道的好。知道多了，对这个世界就失望了。”老婆婆叹着气走了。

    刚才的疯女人又跑了回来，大喊着，“为什么要关我？我没有错！你们都应该死！”眼眶凹陷，眼神却没有聚焦，身体发抖着。

    她用力地抓着季逅，指甲都快要抠进他的里衣，力量大得惊人，把季逅拖着走了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挣脱开来。

    季逅跑开后，自行车都忘记推了，浑浑噩噩地走回家。小区一楼花坛边，正站着正装凛凛的盛为景。

    盛为景看见他说，“我明天要回a市了，你做好决定了吗？”

    季逅被惊吓一场全身冒着冷汗，话也不会讲了。

    盛为景看出他的窘状，问道，“你怎么了？”

    季逅回想那个老婆婆说的话，就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他说出改变人生的答案，“好，我跟你回盛家。”这样，我将来应该不会像那疯女人一样，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而变得发疯吧？

    盛为景带着果然如此的自信笑容说道，“早就应该这样了。”

    季逅急急地说，“可以等我考完入学考试吗？”

    “现在开始申请学校，资料审核、面试笔试，差不多半年以后了。可以。”盛为景想了想说。

    季逅刚放下心，又问，“你为什么找我回去？我并不是你的同胞弟弟。”

    “奶奶年纪大了，她信因果，她说把你找回来对这个家好。不过，你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毕竟我们相差十几岁，我会做好一个兄长该做的事。”兄弟俩的对话很简短，盛为景准备离开时，叶书勍也放学了。

    叶书勍再次好奇地打量着盛为景，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外套，头发长长了一点点，更像时尚画报里的男明星了。

    季逅看见叶书勍盯着他大哥，打断她的目光，“小书，你爸妈今天又不在家吗？”

    叶书勍对着季逅说，“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每天让我回家吃速食产品。”

    季逅主动提出，“我也没吃，我们一起做葱油面吃，再加个荷包蛋，怎么样？”

    盛为景被彻底忽视了，他的“便宜”弟弟都不问问他吃了没。

    叶书勍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力，开心地说道，“好呀好呀，走走走！”

    看着两人欢欣雀跃地上楼，盛为景无语地摇头，打电话给d城的李总，临时决定赴约。

    半年后，考试结束。叶书勍和曾秋走出考场，两人一起向天空挥舞着双手，“大学，我们来了！”

    曾秋看见前方一个男生正举着玫瑰花向一个女生告白，她拍拍叶书勍的肩膀，“书勍，毕业了，可以谈恋爱了呢！你准备好向季逅表白了吗？”

    叶书勍听见季逅的名字，害羞地捂脸，“哎呀，今天就告白吗？我还没想好穿哪件衣服，我也不会化妆，而且我要送什么给他，我都不知道。”她抓着曾秋的手，“我好怕啊！”

    曾秋拥抱她，“抱抱，给你力量。如果你告白成功，就可以和他手牵手去毕业旅行了。”

    叶书勍内心多了点力量，这时，旁边一个路过的同学，恰好是季逅班上的学委，正在聊他，“季逅已经提前被哥大录取了，这次毕业考就是来体验一下。他还说没参加的毕业考，人生是不完整的。我要是他，早就走了。”

    另一个同学说，“上次看见有大几百万的车来接他，没想到他根本不是穷小子，是富人家的落难公子。这次他走了，一群少女的芳心要错付了哦……”

    叶书勍心一紧，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跑，跑到楼下的时候，季逅已经提着行李箱要走了。

    叶书勍把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捏着自己的腿，疼痛感让她减轻紧张，问道，“季逅，你要去哪儿？”

    季逅没有勇气回答她，钝钝地看着她。

    叶书勍在等他回答，眼里有期待。

    司机下车把他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站在车边问，“二少爷，走吗？”

    叶书勍想起那天的男人，明白了他的身份，“你要回家了？”

    季逅苦涩地点头，“是。对不起，不能陪你读大学了。我要离开了。”他没有告诉她，他要出国了，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在叶书勍看来，他甚至连找回自己的家人，要出国留学这样的计划都没有告诉她，一切都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之于他都算不上朋友。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什么都不是。

    叶书勍的心在滴血，她继续捏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落泪，她笑着说，“祝你前程似锦。”说完，便转身跑上楼梯。

    季逅不想看见她和自己的未来不再有交集，他后悔了，跟在她后面，对着楼上喊，“你可以等我吗？四年，我一定回来。”

    一个看似有期限的约定，想束缚住女孩四年的感情。一句轻飘飘的话，其实完全出于私心。

    叶书勍捏捏鼻子，掩饰哽咽，哈哈哈地笑，“你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朋友多着呢，去了a大我绝对还是最受欢迎的。朋友，好走不送。”

    司机在座位上喊道，“二少爷，我们得去赶飞机了。d城只剩最后一趟去a市的航班了。”

    季逅悲伤地转身走过去打开门，再也看不见叶书勍每一次红着脸可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