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安纵马
公元639年,即贞观十三年。在这十三年里,唐太宗李世民励精图治,虚怀纳谏。整个大唐帝国也在太宗皇帝的治理下政通人和,文化昌盛,经济繁荣,丝绸之路往来商旅更是络绎不绝。
眼下已是四月,帝国的中心长安城花明柳媚绿树成荫,笔直的榆槐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朱雀大街两侧,曲江池畔的梧桐与垂柳亦是欣欣向荣。
春季是万物繁衍的季节,这一点在长安城东的平康坊内体现的尤为明显。坊内两侧青楼林立歌舞伎女如云,燕瘦环肥不一而足。无论你想要哪种类型的可人儿,这里都能满足你的需求。
而长安城里无论是官宦纨绔还是游侠商贾,都对此地趋之若鹜。
银缸灺北街铃铛,小语低声贺玉郎;
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染桂枝香。
这首诗正是唐朝诗人裴思谦科举及第之后夜宿平康坊有感而作。
平康坊东侧有一凤鸣楼,乃是整个长安城都排的上号的销魂窟。楼里所有的姑娘全都经过严格的培训,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床第间的功夫也是无与伦比。而且有小道消息说:“凤鸣楼内还藏有教坊司流落出来的官宦女子以及前朝的贵族女眷”。
此时凤鸣楼二楼的某个雅间内,一名剑眉星目,面冠如玉的少年郎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宽大的胡椅上,少年的怀中还搂抱着一名身材火爆的娇艳美人。
那美人显然久经花丛,很会撩拨人。只见她用力的将整个娇躯贴附在少年身上,用着腻死人的声音嗲嗲道:“小爵爷,你坏死了,这满桌的酒菜你动都不动一下,就会欺负人家”。
少年虽生得风神俊秀,然则神态与动作却猥琐至极。他嘿嘿一笑,将一双魔手尽数伸进怀中女子衣摆内用力揉搓一阵,弄得怀中女子娇喘不已,而后调笑道:“桌上的酒菜哪有媚儿姑娘的身子香”。说罢少年还故意将整张脸埋进美艳少女的胸前用力的嗅了嗅。
“讨厌,小爵爷,奴家都羞死了”话虽如此说,可那名叫媚儿的姑娘反而将自己的身子与少年贴合的更紧了。
就在两人昏天暗地准备大战三百回合之时,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少年被打扰了好事,自然非常不悦,没好气的高声喝道:“哪个混账东西这么不开眼,真该就地打杀了才是”。
“爵爷,是我,招财啊”。外边的声音有些焦急的回答道。
“招财?你个混账东西不在府里呆着,跑到凤鸣楼来作甚?”
“爵爷,不好了,老夫人刚才去账房清点账本时,发现你把老爷和夫人生前留下的土地都变卖了,此刻正在训斥陈管家呢。而且老夫人已经把家法请出来了,还让小的我跟您带句话,说是一炷香之内见不到爵爷你就就”
“就待怎样?”少年有些心虚的问道。
“就把爵爷你的三条腿全都打折了,好叫你以后再也不能出去跟这些小浪蹄子鬼混”。招财一咬牙,心想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将老夫人的话复述一遍,有气您可别冲着我来。
这少年从小就是被家中的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所以对自家这位长辈颇为忌惮。他听闻此话,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知道自己的外祖母说的是气话,不会真的让自家断子绝孙,不过一顿好打怕是跑不了了。
可恰逢此时自己相熟的姑娘还在身旁,少年断然不能丢了面子,于是强撑着说道:“不就些许土地,卖了也就卖了,咱家那么多地,卖出去一些,也正好可以让庄上的佃户们清闲清闲”。
“额爵爷,咱府里的地不都让您卖的差不多了么,哪里还有多余的?这府上年根儿的赏银,都一年不如一年了”
少年听外边这个不上道的仆从当面揭了自己的老底,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女子尴尬的笑道:“媚儿姑娘,你别听下人胡说八道,想是我外祖母听到了什么不实的言语,所以有些着急了。待我回府中处理一下,晚点再来看你”。说罢还不望色眯眯的在女人身上揩一把油。
那名叫媚儿的女子想来是对少年的名声一清二楚,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只是用软糯的声音调笑道:“小爵爷快去快回,可莫忘了奴家哦”。
驾~驾!一骑快马飞也似的往常乐坊方向奔去,带起一溜烟尘。长安城虽有明令严禁当街纵马,但规矩总是人定的。周围的商贾与百姓们对这种事情也都见怪不怪,最多在心里咒骂几句:“不知是哪家挨千刀的纨绔,也不怕摔死在大街上”。
招财远远的跟在后面跑着,口中不住的喊到:“小爵爷您可慢着点,长安城里不比城外庄子上,莫撞到了什么人才好”。
要说长安的纨绔们都是些什么性子,恐怕自家的小厮是最了解的。尽管招财跟在后面不住的提醒,奈何他家爵爷是个地道的夯货。
此时在道路东侧,一辆驷盖(由四匹马牵引)马车正缓缓的迎面驶来。那马车的车厢宽阔非常,通体雕栏玉砌;车盖更是由仙纹绫编制而成,显得华贵无比。
在唐朝,马车是什么制式,由几匹马牵引,都是有严格规定的。看眼前这辆马车的制式,显然是国公府才能享有的待遇,而车内坐着的说不定就是某位开国国公。
少年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马车,知道车内的人不是自己能找惹得起的。奈何他着急回府,以至于将胯下的坐骑催的太急,此时再想要减速已然来不及了,于是他只得猛力向左一勒缰绳。
对面马车上的车夫也被急冲过来的少年吓了一跳,赶忙将自家马车向右驱使,二人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不过这辆马车实在太过宽大,突然间改变方向,以至拉车的马匹互相碰撞,弄得整架车摇摇晃晃的。好在车夫驾驭技巧颇为娴熟,一阵手忙脚乱后终是将马车稳了下来。
这边虽然没有大碍,那边的少年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少年被自己的坐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略微挣扎了一下,便一动也不能动了。
周围的商贾百姓们见此地发生了意外,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有好事的人壮着胆子凑上前仔细瞧去,当下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原来是这个夯货,当真摔死了也活该”。
“这位老哥请了,不知摔下马的是何人啊”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食国商人操着流利的汉语好奇的问道。
“哟,你这个大胡子,说我们唐朝话说的如此利索,想是在长安也呆的久了,竟然不认识这个憨货?”路人甲装作很是吃惊的模样问了一嘴,而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此子叫李恒,乃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正经的本事一样没有,眼瞅着都要把家里的产业败光了。这不前些日子又卖给同方商铺方老板数百亩地,听说那是他府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良田了。”
路人乙也凑热闹的说道:“没错,而且此子仗着有个初云县男的爵位,平日里没少干一些龌龊的勾当,时常调戏良家女子。就说那宣平坊郑家的小姑娘吧,多么好的可人儿。三百多斤的体重富态尽显,那身材,那屁股,哪个不喜哪个不爱。结果前些日子这厮在街上遇到了郑家姑娘,竟当众说人家穿衣服废缎子,吃饭费粮食,把人姑娘气的回到家里哭了整整半个月”。
路人甲与大食商人尴尬的对望了一眼,心说李小爵爷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忒那小子,你不就是郑家的仆人,你家姑娘骑马,马都不爱拉她,这初云县男说你家姑娘的话,依在下看也没什么不对”。只见一方脸汉子高声说到。原来那路人乙乃是郑家仆人,气不过李恒曾经出言诋毁自家小姐,所以趁此机会报复一二。
那方脸汉子也是个爱卖弄之人,见众人被他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又接着说到:“要我说这初云县男也没什么太大的过错,不过就是把家里的古玩字画卖了个七七八八,把爹娘留下的土地卖了个八八九九,时不时的留宿平康坊各大青楼,最不济也就把自家的外祖母崔老夫人气个半死而已。抛去这些不谈,此子还算是个好人”。
围观百姓们都睁大了眼睛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方脸汉子,而后又瞅瞅躺在地上的李恒,显是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败家之辈;路人甲与大食商人也再次对望了一眼,心说好一个“抛去这些不谈”。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眼前这个变卖家产、夜宿青楼、气煞长辈的初云县男到底还算不算是个好人的时候,万年县的衙役们已经赶到现场。
为首的县尉打量了一下此地的情形,见摔下马的人乃是自己熟知的夯货纨绔,又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车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赶忙一溜烟的跑过来,谄媚的说道:“小人万年县尉吴六参见赵国公,不知国公爷可伤到哪里没有?”
原来这架马车竟是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