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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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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陵王朝,武安十二年。

    鹅毛大雪裹安阳,凛冽寒风冻九鼎。

    阳陵武安帝在朝堂上宣布了一项九州震动的诏令——册封李沧、张岱、独孤卫、上官焱四人,分别为西河王、南安王、北怆王、东临王,将昔日南安四国的领土皆作为封地赏赐于四人。

    这将是阳陵国祚数百年来首次册封异姓王,武安帝突如其来的诏令足以震惊整个朝堂。然而,令天下人称奇的并不仅仅止于此——重要的是这四人的出身,可谓一个比一个令人错愕。何为天下人?自然包括了百姓人家甚至是江湖人士。

    李沧,字天承,原为征西大将军。在十二年来阳陵征伐南安四国的战役中战功赫赫,战场上乃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军神”,在四场战役当中都有这位“军神”以及他率领的澜沧军的影子。莫说是军营中,就是朝堂之上,甚至是民间百姓眼中他都是鼎鼎有名的大英雄!他的册封,倒是当之无愧,几乎是无人敢质疑乃至板上钉钉的结果——若是无王以封,那真是封无可封了。

    张岱,字世安,原为澜沧军中的一个千夫长的谋士,无官无职。本该籍籍无名,但那名千夫长在征西一役中不幸牺牲,是他带领残余将士杀出重围,李沧十分赏识他的才能,命其为谋士。若是仅仅如此当然不足以称道什么,在此后的战场上,此人不仅计策了得,还有一身高超的武道实力。李沧让其领兵,他便屡率奇兵而战,赢下了一次次不可思议的战役,甚至在一次攻城战中救下了李沧的性命,可谓一代布衣儒将。此次册封也是李沧力谏,但对于朝堂上那些老古董来说,此人出身市井,一介布衣,怎可封其为王?如此言语一时间在奉天殿中哗然而生。

    独孤卫,北怆人氏,原为北怆国的金庭亲卫首领。若没有他的骤然起兵,给予北怆王室腹地一记重创,阳陵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击败强大的北怆草原军,甚至都可能被打回中原。由此可见,此人是功不可没。但是话说回来,于情于理,武安帝都不应该赐予一个曾经倒戈弑君的野心之辈异姓王的位置。

    上官焱,上官氏族族长。这是四人当中最为匪夷所思的册封,江湖武夫,虽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但无功无绩,却加冕为王。此举被一众朝臣极力反对,甚至有人撞柱死谏,就连李沧也是谏言此举不妥。可武安帝似乎不顾众怒,诏令一出便匆匆宣布退朝,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高呼国祚危矣……

    没有人知道武安帝为何有此举措,纵使有千万般怨言,最终却是无人敢问。毕竟——武安帝如今的威望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

    就在整个阳陵为此轰动之时,在原南安国的一个边远小镇里,有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有一道惊世剑气冲天而起!

    ————

    “咣——铛——咣咣——”

    清亮的金铁碰撞声富有节奏地从小镇南边传来,这对于镇上的居民来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街上的人们并不觉得嘈杂,反而有些心情愉悦。这就是打铁之人的高妙之处了,富有韵律的声音总能让人感到悦耳。

    不多时,金铁之声渐止,一位农夫模样的老人如约而至,迈入那间铁匠铺。

    “苏师傅,老头子我的东西做好了没有啊?次日来取可是你说的啊,没做好可不能赖我来得早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循声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指了指一旁靠在墙边的两把务农的农具,哈哈一笑:

    “宋叔来了啊,喏,搁在那儿呢,现在就可以试试结不结实。”

    “嚯!你小子可以啊,还真就一天给我搞定了,我那把废旧的锄头打造的时候便花了两天时间,耐用倒是蛮耐用的,但是价格还不如你这公道,一把的价钱顶你这儿两把!就是不知道你这把用得了多久?”

    宋老头拿起那把锄头细细端详着,啧啧称奇着。

    “宋叔放心好了,这把够你用到扛不动的那一天了哈哈哈……”

    “臭小子,你宋叔我的身体好着呢,这锄头可未必能熬的过我!行了,走了啊——好用下次还来你这儿!”

    “宋叔慢走!”

    中年男人朝着那匆匆离去的老人喊了一声,便转身回了火炉房,看样子还有什么没完成。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中年男人似有所觉,赶忙转过身来迎接来者。

    “苏澈,我那刀打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

    魁梧的身影一开口,嗓门也是大的出奇,压迫感十足。待苏澈再次来到铺子门口,往那男人面前一站,你会发现——本来身材算得上高大的苏澈在他面前仿佛一个瘦小子。

    “王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一打好就给你送过去吗?”

    “你这动作磨磨蹭蹭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完,还不得老子亲自来催你一催!”

    苏铁匠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开口说道:

    “打好了一把,你要是想拿的是另一把,那就还要一段时日……”

    王姓的魁梧男人听到打好了一把也是愣了愣,好像他也没想到似的,但很快他又不耐烦地说道:

    “就要那一把,杀猪用的!”

    “好嘞,我去给你取来。”

    不一会儿,苏澈拿了把锃亮的杀猪刀出来,递给那人。魁梧男人拿到刀之后,浑身气势一变,随意挥舞了几下,刀势立成。

    不过首当其冲的苏澈倒是面不改色,还不忘称赞一声:王大哥好刀法!

    王劲夫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大步走出了铺子,只是在走出铺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苏澈见一时半会也没有顾客再度光临铺子,不禁悄悄松了口气,拣了张凳子,再从杂物间拿了把蒲扇,就这么坐了下去,费力地摇起蒲扇,嘴里还不断喃喃着什么。

    大抵是这破天气热死个人,旁边屋里就是火炉不得更闹人心……之类的言语。

    半晌后,男人竟是沉沉睡去,直到被一阵打闹声吵醒。男人猛地直起身子,走出门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卧槽,都快正午了!我怎么睡过去的,不会中间有人来铺子拿东西吧?哪个小王八羔子在外面这么吵,大白天的扰人清梦……

    苏澈一时间有些汗颜,但是不出一会儿,不禁越想越气,他又觉得他该找出这个打扰他睡梦的小屁孩儿。他气势汹汹地来到屋檐外,往传出玩闹声音的地方望去,这一看,不由得面色一僵,随后又变得铁青,转身进铺子里拿了把铁锤就再度往外走。

    不远处,两个约莫总角之年的孩子在地上打着滚,好似在争抢一串糖葫芦,旁边的水桶被打翻在地,水漫了一地,两人却浑然不觉,满身泥土仍是不肯放过那串糖葫芦。

    忽然,那个稍显瘦小的孩子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猛地转过头向后看去,他只见到地上有一处阴影正在迅速逼近,稍一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顿时,他浑身一激灵,“啪!”的一声,糖葫芦就掉在了泥土里。另外一人是个小胖子,见到糖葫芦落地,惨叫一声,正要质问眼前之人,但他看到了一个惊恐的眼神,随即便被那个孩子奋力挣开。小胖子下意识看向身后,却只看到了一把铁锤,霎时间心脏骤停,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甚至舌头都伸了出来。

    瘦小的身影刚腾出身子便猛地一蹿,速度惊人,身形都模糊了起来。正当他以为逃出魔掌时,只听见一声冷笑,随即他便被拎鸡仔一般被提了起来。

    “啊——爹,我的亲爹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说!你是不是又拿你娘给的钱去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娘是让你去买酱醋米的吧,嗯?”

    地上躺着装死的小胖子听到这儿忍不住冷汗直冒,心里暗骂道:这杀千刀的还跟我说这是他的零花钱!呸!这下怎么办啊——要说吃糖葫芦,我也是有份的呀……打死也不能再信这厮的鬼话了!

    一开始那少年是打死都不承认的,后来伴随着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终于招了,招完还不忘指着地上那小胖子说:“还有他,欧阳旭也有份,就是这死胖子蛊惑我去买糖葫芦的!”

    高大男人置若罔闻,不过仍是瞥了一眼地上已经快要装不下去的小胖子,随后径直走向铁匠铺一旁的小屋子。

    这个小屋并不大,屋内光景略显寒碜,灶房与客厅几乎不分彼此,屈指可数的几件家具倒是整洁地排列于它们该工作的地方,甚至于里屋也只有小小的两间——一间本来是用来存放杂物的,然而苏清河还小的时候非要黏着娘亲睡,苏铁匠只好天天睡在金铁味儿十足的铁匠铺里,后来小屁孩儿长大了,苏铁匠便费九牛二虎之力腾出来杂物间给他作卧房,但他还是挺乐意的,毕竟自己也终于能回归妻子温软的怀抱……到最后整个屋子环视一圈,唯一值钱的事物可能就是一张古朴的太师椅了。

    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小灶房里走出一个笑意吟吟的妇人,不过温和的脸颊上却是有些难以掩饰的憔悴之色,见到一个高大身影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待定睛一看,妇人不禁无奈一笑,轻声说道:

    “差不多行了,阿澈,放他下来吧,怪惨的……”

    “云溪,这小崽子又不听话,你看看他买的这些什么东西,柴刀、木剑,还有这些胡言乱语的杂书——什么《称霸武林》、《修仙入门》、《无双道法》……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名为云溪的妇人看着男人拎着少年“指认赃物”,也是愣了愣,随后佯怒道:

    “好你个臭小子,我让你买的东西呢?你就拿钱去买这些了?他爹你赶紧去把东西买回来,还要做饭的!这小子由我来好好教训一顿!”

    “唉……你就惯着他吧……”

    苏铁匠见妻子如此袒护这小子,不免摇头叹了一口气,把少年放了下来,瞪了他一眼,而后便大步出门了。

    “娘亲最好了!”

    少年等到男人走远了之后,便朝着妇人扑了上去,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哎呦,咳咳,臭小子快下来!清河啊——给你爹省省心吧,别老是惹他生气,到时候他揍你我可拦不住……”

    少年见妇人抱着他十分吃力,赶忙跳了下来,神情关切道:

    “娘亲,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有好一点吗?”

    “哎呀——好多了,小清河不用担心,这不是还能烧火做饭呢吗?中午想吃什么,红烧豆腐还是笋干炒肉片?”

    苏清河听见吃的欢呼一声,皱眉想了一会儿,大喊一声:

    “我都要!”

    妇人轻轻戳了戳少年的额头,笑骂道:

    “小馋鬼!”

    苏清河做了个鬼脸,等到妇人重新去了灶房,又偷偷溜到放着那些“赃物”的木桌旁,先是将几本“秘籍”统统塞入怀中,然后抱起柴刀跟木剑,一溜烟儿跑进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他先是拿起柴刀比划了一下,迈步前冲,当头劈下,气势十足。而后他放下刀,又拿起木剑,掂量了一下,觉得要轻一些,想了想,翻开了那本《称霸武林》,照着前几页的剑法招式,“唰唰唰”地快速挥剑,竟是颇为得心应手。

    这么顺手——我不会是个用剑的天才吧!

    如此这般想着,苏清河摇了摇头,将柴刀和另外两本“神功”放进了一个秘密盒子当中,只留下那柄木剑和《称霸武林》。

    就连苏铁匠两夫妻也不曾想到,苏清河这小子,竟然开始深居简出起来,就为了研究那本《称霸武林》。

    夜里,苏澈从铁匠铺往小屋子走去,透过那扇虚掩着的窗户,看到了昏暗的灯光下,一道在中规中矩舞剑的瘦小身影,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望着望着,便有些怔怔出神……

    曾经,也有一个少年,在比这儿辽阔数十倍的山峰之上,自己偷摸着挥舞着竹剑。渐渐地,这两个同样瘦小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这一年,苏清河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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