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念
但说，话分两头。
诛神柱前，老猪强忍着痛苦，打量着诸神的神情变化。
他要看看，虚伪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打从心底里的顺其自然。
不过老猪自然希望，虚伪只是众神装出来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对嫦娥便还有一丝期待。
“气力三分，鹰啄三千，狼食三千。”，木板天官打量了老猪一眼，跟着吼道。
老猪微微合眼，身体几乎已无知觉。
但就这时，老猪迎面忽的冲来三位天兵，这三位天兵恍若杀红了眼，几乎见人便砍，他们面无血色，俨然一副看透了生死的样。
木板天官见状，当即喝道，“哪来的杂碎，连诛神殿都敢闯，就不怕玉帝怪罪下来，卸了你的脑袋？”
这三个天兵中，有个虎首人身的，见木板天官喝令，当即便抡锤砸去。
木板天官怎料这小小天兵，竟如此大胆，一个气焰未消，便登时被削碎了脑袋。血溅三尺，终殒了命去。
“元帅！”，虎首忽的喊道。
老猪闻言睁开眼，见那三位天兵时，竟不由的落下泪了，这三位他认得，都是当年他做天蓬元帅时的旧部。
那个虎首人身的是他的副官，叫虎三，那个操着长戟的是他的军师，叫轰，还有一个他记得清楚，那个是自己当年的死命崇拜者，叫兔皮，是个见习天兵。
“老大！我们来救你了！”，兔皮吼道。
老猪想遮住自己这副猪头面孔，他做梦也没想到，再见旧部之时，竟然是这番样子。
砰！
虎三忽的提锤砸向锁链，但怎料那锁链乃是上古寒冰所制，没有口诀，外人是打不开的。
老猪心酸，当即喝令道，“你们三个的好意我领了，但如今我老猪虎落平阳，已不再是你们的天蓬元帅。快些走吧，免得招了祸端！”
“去你大爷的！”，军师轰忽然骂道，“你个没脑子的，叫我们兄弟弃你于不顾，那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你不是教过我们，不义之人，理应当诛？”
老猪没力气笑了，这军师巧舌如簧，他自知辩不过。
“老猪我死不了，用不着你们滚”，老猪几乎用尽了气力，拖着长音吼道。
但怎料这时，那虚伪的众神，终究是赶到了，李靖当头，四大天王随后。
老猪笑了，对付三个天兵，竟然都要动这么大的排场。
“杀了我”，老猪轻声对三兄弟说道，“权当戴罪立功，诸神虚伪，不会难为你们”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军师轰淡淡的说了句，跟着竟领着虎三和兔皮缓缓向诸神走去。
老猪心急，他分明见到，那三兄弟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儿。
且说，魔礼青飞身一拳，那兔皮便登时被砸成了肉酱。
轰心里毛躁，挥着长戟，便直扎向魔礼青的脑袋，但无奈魔礼青皮厚的很，这一戟下去，屁用都没有。
李靖找准时机，挥起宝塔，轰一时躲闪不得，便登时被罩了进去。
余下三大天王一见功劳都被他二人争了去，一时急躁，便皆拥向那虎三，转眼，虎三便已分成三份，血沿着半青罗刹青砖，一路漫到老猪脚下。
老猪应着血光，看到自己颓废不堪的猪头样儿。
他连喊都没喊一声，只是这心像是在紧紧的往里绞，绞到翻滚，绞到沸腾。
老猪攥了攥拳头，诛神柱，终于开始颤动了。
轰的一声！
诛神柱破碎倒塌，天地为之一震。
猴子突然满脸哀伤的出现在老猪面前，他左手攥着金箍棒，右手拿着一朵莲花。
李靖和四大天王见状色变，纷纷往后退却。
“站住。”，猴子淡淡的说了句。
四大天王和李靖听罢，竟真也就纹丝不动了。
“你儿子，哪吒。”，猴子淡淡的说了句，跟着朝李靖递了一朵莲花，“你儿子把自己的玉灵珠给了我，我把他葬在花果山了。”
李靖听罢一楞，跟着却又满面笑意的说了句，“大圣，您受用就好？”
“不伤心？”，猴子问。
“物尽其用，唤醒了大圣您，哪吒他死有所值，死得其所。”，李靖笑着拱手。
四大天王一见，也是连连拱手附和，“对，死得好！死得好！”
猴子紧闭双眼，长出了口气，他似乎看见了哪吒失望的表情，也似乎能够看见，这千百年来，他孤单的背影。
那真的是一个躯壳。
“猴哥，宰了他们 ”，老猪趴在地上，似乎用尽力气的说了句话。
“你求我？”，猴子皱眉，笑着问了句。
“求”，老猪刚要回应，怎料那猴子却又适时将那棒子抵在了老猪的鼻子上，跟着说了句，“真他娘的没趣，老孙可用不着个呆子求。”
“杀了”，老猪说时，落了泪。
“应该的。”，猴子淡然着回了句。
众神闻声变色，跟着忽的起身挥起法器，登时火光雷电，直奔猴子。
可猴子见此却并不在意，只见他轻轻一挥金箍棒，那看似刚劲有力的攻击，转眼就都成了软棉花。
四大天王惊得栽倒地上，李靖见此也赶忙挥起宝塔，从上而下，直压向猴子。
猴子撇了撇嘴，跟着原地立着金箍棒，轻声道了句，“大！”
棒子拔地而起，穿云挂月，转眼直上九重天。
砰！宝塔破碎，刹那间，只见那宝塔中的老猪旧部，军师轰，也登时被炸飞出来。
啪嗒，摔在地上！一缕麻布，半层纱，三两血肉，气全无。
老猪嘴角微翘，登时，不知何处忽来力气，老猪竟自己支起了身子。
“九齿耙！”，老猪大吼一声，转眼，只见不远处一道银光划过，跟着便稳稳的钻进了老猪手里。
“我八万兄弟，就你们三个能记着我猪天蓬！何德何能！”
老猪闷声吼道，跟着一个跟头，便翻到了李靖跟前。老猪微微踉跄，却勉强着没弯了脊梁。
“李靖你拿你的兵，当什么？”，老猪问了句。
“当儿女兄弟要不爹妈？要不当祖宗供着？”，李靖笑的满脸褶子，嘴上像抹了蜜似的。
老猪听得一阵恶心，跟着吐了句，“不对。”
但说这时，那四大天王却想要趁着空子逃了去，但猴子眼明，当即便丢出棒子，片刻间，那四大天王就跟串糖葫芦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穿在了棒子上。
但四大天王却并没有因此断气儿，他们忽然很默契的变成了四只老鼠，一转眼，竟消失于猴子视野，不见踪影。
猴子心中暗笑，好一个四大天王，这可别要你们的命好看的多！
可如此一来，李靖却更害怕了，他吓得胡须挂满口水，跟着还依旧唾沫飞溅的叫道，“猴爷爷，猪爷爷，我是奉了玉帝的命令做事，很多事情，我也不想！”
老猪不语，猴子却忽的走近，跟着又问了句，“哪吒死了，你不心疼吗？”
李靖想也不想的当即回道，“不疼，疼什么！他是天庭的兵，为天庭而死是荣幸，我是他老子，理应更为他高兴！再说了，他活着，不是给我惹事，就是忤逆我，死了，倒也好！”
猴子听罢良久，跟着吐了句，“你走吧。”
因为那一刻，猴子分明看见，李靖滔滔不绝之时，眼角，却是挂着泪的，那泪纯情，好像闪着哪吒的影子。
猴子捻了根卷烟含在嘴上，跟着又捻了一根烟插在老猪鼻孔里。
血滴子顺着老猪的鼻孔，沿着那跟烟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诸神殿残破不堪，玉砖转眼破碎成砾石，老猪呵了口气，跟着长叹一声，“物是人非。”
猴子听罢弄眉，跟着问了句，“何出此言？”
老猪叹了口气，勉强着盘腿坐到地上，说了句，“想那五百年前，老猪我还是一掌管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那时候，只说我喝令一声 ”
“得！”，猴子适时阻止道，“别墨迹了，你再牛叉，不也叫那玉帝老儿绑在诛神柱上雷轰电击，鹰啄狼掏了吗？”
老猪闻声噎语，不再回应，跟着却又转口问道，“欸，猴子，你还记得紫霞不？”
“紫霞？”，猴子脑子一颤，却没想起什么人来。
老猪夯了夯鼻子，跟着朗声回道，“猴子，谁你都可以忘，就这个紫霞你不能忘，她可是你仇人！”
猴子一听更楞了，当即皱紧眉毛回问道，“仇人？怎讲？”
老猪抹了抹脸上的血，跟着恍若有所思的回忆道：
“想当年，你带领五万妖众大闹天庭，何等威风，何等气派？但就是因为这个紫霞的出现，你才会被那玉帝老儿抓住，他们用奸计将你弄成疯猴子，跟着又杀了你的猴孙，屠了你的花果山，烧了 ”
“住口！”，猴子气急，当即抄起金箍棒，说是要给那老猪一棒。
老猪连连退却，跟着辩道，“你和我急什么！要急你急她去！”
猴子恨得牙根痒痒，跟着破口骂道，“呆子，你给我做个证！他日我若见了那什么紫霞，不打的他连他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叫孙悟空！不叫齐天大圣！”
老猪裹了口烟，淡淡的吐了个圈道，“呵，好嘞。”
猴子咬了咬牙，当即又盘腿坐在那青砖琉璃瓦上，棒子往身旁一撂，跟着沉沉的叹了口气，嘀咕道，“气死老孙，气死老孙”
但老猪此刻却抬起脑袋，如似陷入沉思般问道，“猴子，你想不想咱师傅？”
“想那疯和尚干嘛？”猴子断道。
“不知道，我有时候会想”，老猪轻声说道。
“想什么？想他吃你的猪头肉？”，猴子一身痞气，回道。
老猪撇了撇嘴，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想他不惧鬼怪神佛，也想他神魂自由，心无杂念，想他保咱哥三一路安宁，想他醉酒高歌倒挂房梁，想他如皎月，想他如晨眸，想他拳打如来，脚踏十万天兵，想他死命当前，高举齐天大圣。”
“但是他死了 ”，猴子适时的说了句。
老猪淡笑着摇了摇头，“对死了。”
登时，一股凉风刮过兄弟俩的身躯，两人都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股寒意，是从他们的心里刮出来的。
轰！
但说这时，二人忽闻一声震天响！
两人忽的对视，跟着掐灭烟头，同声喝道，“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