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情深似海,欲语还休
一股湿冷的诡异感,顺着尾椎骨往上爬。
底下偷情的男女,正打得火热,站在楼上的念儿却觉得头皮发麻。
骆启睿与她的距离只隔了一步,算不上近在咫尺,却又是个探过身去,便能捕捉到对方的身体的位置。
他没有近前,呼出的酒气却张狂肆意地往念儿脸上绕,难言的古怪逼得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男人和女人声音,一个劲地往耳朵眼里灌。
念儿不是没经历过人事的黄毛丫头了,却也被那些不入流的浑话臊得脸色透红,干脆闭上了眼睛,落一个眼不见为净。
若是青夏在,定是扯着嗓子骂上一场,打破这场僵局,偏偏身前却是这一个“醉鬼”。
醉鬼往常也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处事干脆利落,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黄汤子灌多了,呆愣愣的一点也不曾动弹,竟就这么由着底下胡闹。
底下声音不绝于耳,念儿越发觉得有些恼。
她对书本有些敬重,藏书阁重地,哪里是能淫乱胡闹的地方!
若按规矩,合该立刻叫人把在此胡闹的拖出去打死!
念儿并非铁石心肠,不通情理。
底下看门的没读过书,不知道敬畏,一时错了主意,拉着自家娘子来胡闹上一场,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想法子叫刘嬷嬷敲打一番也就是了。
偏这二位还是各有家室,偷情相好的闹到这地方来,这是道德败坏又吃了熊心豹子胆!
念儿实在忍无可忍,打算干脆摔下几本书去,好叫那腌臜鸳鸯提了裤子滚蛋。
她松了松紧皱的秀眉,一抬眼皮,还未等动作,先瞧见的却是骆启睿那一双浓如墨块的含情眼。
不对劲!
念儿不是单纯可爱娇养在深闺里的宜姝,她太灵敏了,一眼便能捕捉到那些不寻常的情愫。
是真情难自抑,还是被底下的狗男女鼓动得发情而随处发骚,她完全分辨得出来。
暗影卫指挥使若是因着偷情男女,而乱了方寸,在昏昏暗暗的楼上对着年轻貌美王妃娘娘生出什么轻薄心思,按规矩合该送去宫里净身当公公,念着他二十多岁,正值热血的年纪,一时难自控,虽是无礼却也能理解。
可事情比这更糟!
骆启睿眼睛里没有欲,那双眸子清清的,只有无限的哀伤眷恋,和诉不尽的情,如外间止不住的冷雨,噼里啪啦而下,把一切都打湿了。
他不知喝了多少酒,真是醉了,那些原本藏在心底里,发誓永不示人的爱意,趁他不注意,推开闸门,闯了出来,在此时此刻,在书香和奸情里,全摊在了念儿眼前。
感情这玩意,威力巨大,当初一见钟情,本以为看着她成婚生女,时日长了,便渐渐消散了。
却不想,那东西竟在角落里肆意滋长起来,从一粒小种子,张牙舞爪地丫丫叉叉成长了起来。
念儿被那双欲语还休,情深似海的眼睛吓住。
骆启睿不是楼下只知道脱裤子个女人欢好的莽汉,他晓得分寸,可酒意正酣,剩下的几分清明,却不能完全定用了。
他忽然往前挪了一寸,那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把眼前人圈住,好像能用眼神把人拥入怀中。
念儿被那浓情逼到夹角里,死死贴着身后的墙壁,一时间胆战心惊。
只闻得一声“吱嘎”的推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呼!
“啊!你们两个脏心烂肺的混账东西!竟敢在藏书阁干这般勾当是不要命了,来人快叉出去!”
楼底下,刘嬷嬷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扯着嗓子骂人。
紧接着便有两个粗壮的小厮,来拉扯衣衫不整,正惊慌失措地跪下求情的狗男女。
“饶了我吧!刘嬷嬷求您了!我,我儿子才一岁多,不能没了爹啊!”
“嬷嬷,嬷嬷饶命!是他!是他强迫我的!都是女人,您容我这一次!”
“呸!贱人!你居然推脱到我身上,当初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
那对狗男女互相推诿,刘嬷嬷一概不听,只叫人麻利捆了,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念儿虽一时想不明白,怎么不是青夏却是刘嬷嬷,却也松了口气。
等再回头去瞧身前人,不过一瞬光景,却已不见了骆启睿的踪影。
若不是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酒香,当真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是她抽了风自己臆想出来的。
今日里,分明是底下小厮、仆妇的一场奸情,却叫她惊心动魄。
待等到刘嬷嬷料理完了,那对野鸳鸯,念儿深吸了一口气,打足了精神,才冷着脸下了楼。
“都是奴婢疏忽,叫王妃瞧见了不干净的,奴婢一定好好料理了此事,以后严加看管。”
刘嬷嬷是个牢靠的,可老虎尚且有打盹的时候。
王府里家大业大,上下用的仆妇、小厮,侍卫、厨娘,人口众多,男男女女上百口子,一时生了这般心思也是保不齐的。
王府不是宫中,又不会把使唤的男人们,都送去净事房阉割。
“这事嬷嬷看着办吧,青夏呢,不是她去叫轿子吗?”
刘嬷嬷撑着伞,送王妃上轿。
“雨天路滑,青夏路上摔了一跤,扭伤了脚,又一身泥污,这才换了奴婢来。”
念儿坐在轿子里,厚厚的轿帘挡住了雨幕。
骆启睿那双眼睛,却挥之不去。
她捧起双手使劲搓了把脸,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呢……”
今晚元思远回来时,念儿忙迎了上去,帮他宽了衣裳,端了碗热茶来。
“春日里,这未婚的男女最适宜寻姻缘,李公子那边打听得怎么样了?还有,不是说,前些时候也有心帮着骆指挥使寻个可心人嘛,可有合适的姑娘了?他和你和周表弟一向交好,你成了婚,表弟也快了,总不好晾他一个。”
元思远抿了一口热茶,心情略有些沉重。
“启睿的婚事一时不必提了。”
念儿有些慌张,分明不曾有半分异心,却还是被那眼神弄得有些心虚。
“怎么了吗?”
元思远拉住她的手,郑重道:“京郊小院传来的消息,骆勇今日辰时过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