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养大了卖掉
夜晚下起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真若如此，那今夜的雨，便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东风正紧，先是淅淅沥沥地下了些许，紧接着便是暴雨倾盆而下，裹挟着炸雷被毫不吝惜地落了下来，像是要把天地都劈开一般。
念儿翻了个身，睁着眼睛在芙蓉帐里出神。
屋里闷得人喘过气来，像是要把人活活憋死一般。
上次这样的雷雨天，奶团子吓得直哭，她和元思远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给圆儿讲故事的画面犹在眼前。
一道闪电劈下来，王爷王妃，大晚上地穿着寝衣跪在床上，齐刷刷地给肉乎乎的宝宝捂耳朵，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那时候只觉得寻常，谁能料到人生于世的变故，总是突然的。
元思远翻了个身，长而结实的手臂拢过来，果然在背对着他的娘子脸上摸到了一层湿凉。
黑暗里谁都没有说话，男人温热的体温贴着女子躬起来的脊背。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外头大雨噼里啪啦打着屋檐的声响，和从远方出来的轰隆隆的雷声。
今夜注定无眠，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化作利刃，在人的心上割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
次日云覆雨收，阳光晴好。
晶莹剔透的水滴，把草都衬得嫩绿了许多。
奶团子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小小的人儿满脸倦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壮汉却是一脸餍足，挥舞着斧子，把柴火劈了整整齐齐地摞成了一摞。
女人抱着孩子，伸手摸了摸奶团子的脸。
如花似玉的容颜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她这样绷着脸，却显得更美了，即便粗布衣衫，也显得赏心悦目，荆钗布裙难掩姿色。
“她不肯喝羊奶，你去寻个乳母来。”
壮汉短粗的眉头皱了皱，“寻个奶娘倒是不难，只是有生人难免管不住嘴，那奶娘若是泄露个一句半句的，咱们就不好在这待着了。”
女人并不买账，“我不管，这事你自己解决。”
壮汉见她生了气，忙应承了下来，“好好好，老子去想法子。现在不找奶娘，以后等你生下咱们的孩儿也得找，你安心就是。”
女人闻言也不笑，把奶团子放在一旁，对着一块铜镜，默默地梳头发。
壮汉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站在一边抱着肩膀看她。
“老子为你冒这么大的险，你好歹也跟老子说说，你跟那宁阳王府，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他家的孩子。”
女子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子，只当没听见，一双凤目抬也没抬。
壮汉习惯了她这样冷淡，也不恼。
反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往粗瓷大碗里倒了一大勺野生蜂蜜。
“不愿意说算了，只要你安心跟老子过日子，安心给老子生儿育女，我可以什么都不问。”
女人依旧没什么反应，未至晌午，壮汉便不知从哪掳了个妇人来。
妇人吓破了胆，却也不得不听话，给那奶娃娃喂奶。
她自己半岁的儿子，被这莽汉挟持了，被逼得没了法子，只得抹着眼泪听他的话。
每每喂饱了那丫头，才能去喂自己的儿子。
妇人是个寡妇，孩子还在肚子里，男人上山打猎，被老虎吃了，这辈子本就难熬了，好歹还有个孩子，只以为自己吃点苦受点罪，把孩子拉扯大了，往后娘俩相依为命，也能有个盼头。
谁知道老天爷大抵是嫌他们母子俩日子过得不够苦，好好地在自家菜园子里背着儿子种个菜，竟平白遇上这般事。
这家的娘子，貌美非常，长相是分明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却一点也不心善。
男人看着凶神恶煞，像是个提刀便要杀人的主儿。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实在不敢反抗。
她往日里住的本就偏僻，身边又没有三个亲的两个厚的，公爹婆母早亡，大伯子小叔子一概没有，亲生爹娘兄弟也远在几十里地。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平日里来往也不多，只怕自己母子这么被人掳了，也没人知道。
这等日子也不知道要熬多久，自己也就罢了，可瞧那莽汉实在不是好人，对孩子最是不耐烦，万一什么时候伤了儿子这可怎么好？
跑也跑不了，只能一边当奶娘一边熬日子。
妇人夫家姓张，外头人称张大嫂子。
张大嫂子在这地方待了几日，熟识些了，便不那么害怕了，越发觉得这家人真奇怪。
那样俊的媳妇，怎么跟了个这么个男人，八成是他抢来的，但男人对媳妇又很好。
生的女娃娃长得也漂亮，但那漂亮媳妇，却总是对女娃娃淡淡的，一点也不亲热，男人也不疼这丫头，跟着娃娃不是他们生的一般。
可若不是亲生的，为什么又冒险抢个奶娘来。
那漂亮媳妇像是享过福的，长得白嫩纤细，平日里一点活也不干，有什么全是当家男的自己干，便是连自己穿的小衣都不肯洗的。
就算是被抢，也是命好。
要是在她们村里，这样的媳妇，早被一天打八百回了，漂亮有什么用，女人还是得会干活。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抱着女娃娃喂奶。
……
“这女娃娃长得真俊，以后咱们生了孩子，随了你也一定好看。”
壮汉瞧着睡着的奶团子，坐在粗陋的小凳上，跟女人说话。
“俊好，长得俊，以后就能卖个好价钱。”女人摸着奶团子肉嘟嘟的脸颊笑得阴恻恻的。
壮汉微微一怔，“以后要卖了她？咱们不缺钱的。”
女人扫了他一眼，很瞧不上壮汉从怀里掏出的两个粗陋的大金镯子。
“我知道你不缺钱，是这丫头的爹娘缺德，一报还一报，这是她的命，凭什么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叫她家摊上。”
壮汉杀人如麻，也并不在乎一个丫头的死活。
“老子甭管因为什么，定是她爹娘惹了你不痛快，我都听你的。”
“等她大了就送她去做妓女，出了名便送到京城去，让她一家子团聚，这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