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海深仇
刘嬷嬷是看着元永舒长大的，虽是奴仆，情感上也算半个长辈，闻言乐得跟自己要抱孙子一般。
忙夺了徐念儿手里的账本细声问：“月事迟了几日了？”
徐念儿一张小脸，红地跟胭脂盒里滚了一圈似的，男女欢好有孕是常事，她从前也没觉得如何，现在却羞得不像话，声音细若蚊蝇。
“不过迟了两三日，我素来月事不调，嬷嬷别听青夏瞎说。”
青夏轻声笑道：“奴婢可没瞎说，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刘嬷嬷笑眯了眼，“黄毛丫头懂什么，月份这样小号脉还号不出，总要等到一个半月之后，方才能见分晓。”
徐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嘴上说着月事不调，心里却隐隐约约期盼起来。
倘若真有了一个小娃娃的话……
她忍不住撩开眼皮看了元思远一眼，却见他也在看她，立时如春风化雨，整个心里都甜润了起来。
徐念儿把眼睛落回账本上，嘴角却悄悄翘起来了一点儿。
脑子里全是元思远抱着个小肉团子玩闹的样子，誊写账目的字都随着她的心“飞”了起来，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尾巴勾。
元思远终究不是为美色折腰，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昏君”。
燕合院再是温馨和暖，眼前人再是如珠似宝，有些事也是要说的。
许多事摊开了讲，反倒两厢安稳，越是遮遮掩掩，畏首畏尾，企图逃避些什么，便越是容易出大差错。
外头夕阳正好，元思远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拉了徐念儿独自说话。
元思远审问过许多人，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却不想有一日竟审到枕边人头上。
“怎么把人都支开了？”
徐念儿笑盈盈地坐在他对面，托着腮，带着一点娇气同他说话。
这般娇娇糯糯的软语，直往元思远心里钻。
越是柔软，便越勒的发痛。
若徐念儿是一颗珍珠，元思远的心便是嵌入珍珠的蚌肉，决计舍不得珠子，却又硌得生疼。
“念儿。”元思远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嗯～”徐念儿乖巧映着，望着元思远幽深的眸子，隐约有种很说不上的感觉。
她越是那般满是爱意地看着他，元思远越是痛心疾首。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思虑了半晌才找到了措辞。
“程将军虽在运城把前朝残部收缴了，真正肃清还需时日，这京城之中，还有许多他们的暗属。他们大约恼恨你我之间的情愫，便生了一桩事，离间你我。”
徐念儿虽是有些恼有人在她和元思远之间使离间计，但心里却又暖洋洋的。元思远这般聪明，还这般信任她，一小下子便瞧清楚了那些人不入流的手段。
有夫如此，徐念儿心里不禁越发得意了些。
“心思全放在这等算计上人何谈什么复国强邦。”
徐念儿说着，瞧见元思远食指上有一点倒刺，便随手拿起旁边的剪刀，拉着他的手帮他剪。
“他们生了什么事？”
元思远见她这般坦荡，又神态自若，紧绷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了落，他就知道，这里头必定有隐情，一定要查清楚，还念儿清白！
“昨日有人发现了娉婷的尸首，经过追查，他们故意放出了两个眼线，咬口说是你下命杀的。”
徐念儿原本温热的指尖骤然转凉，脸上笑容尽退，握着元思远食指的手，不自主抽动了几分，从骨头缝里漫出来的寒气立时三刻便把她吞没了。
元思远只觉得心底咯噔一声，一颗心一路下沉，直跌进幽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去。
“是我下的命令。”徐念儿看着他的眼睛说。
元思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心吊胆了这些时候，最最不愿意听见的便是这样的话，这不该是真相……至少，念儿，不该是那样的人。
苦日子过久了，哪天能过上好日子，总觉得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徐念儿这几日如在云端一般欢喜，瞧什么都是好的，品什么都是甜的，自以为苦尽甘来，却不想却是回光返照。
元思远连脑子带舌头略微打了一下结，半晌才道：“娉婷是骄纵了些，处事也有些轻狂张扬，可她并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日她轻慢你，你若是对陶家的惩治不满，尽管跟我说，我会为你出头的。她，她才十五岁……”
“陶娉婷为了讨好我嫡姐，撺掇我嫡姐叫我唯一的亲妹妹在雨中石子路上罚跪，最终害得她高烧不治，她死的那年才五岁。”
元思远：……
徐念儿脸色冰冷，浑身是刺，让人感觉很不好，似乎方才还在的那些柔情蜜意，全都如泡影一般没了半点踪迹。
“哦，就是你家大侄子那般的年纪。”她又补了一句。
那小胖团子，养得圆润可人，能跑能跳，小嘴甜甜的，是个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小机灵鬼。
若是有人害死了那孩子，元思远定是把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的！
徐念儿冷声道：“我从前力弱，报不得仇，既然能借着他们的力，我为什么不替我妹妹报仇？陶家姑娘不过是势力轻狂不该死，可我自幼乖巧听话的妹妹就活该死吗？”
泪珠子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砸在红木小几上，碎成一朵水花。
元思远叹了口气，“念儿，我明白……”
“宁阳王自幼父母慈爱，兄友弟恭，又是天纵英才，处处顺心，无往而不利。怎么会明白我们姐妹相依为命的感觉？”徐念儿双目赤红，咬着牙硬挤出这些话来。
成日里吃鱼翅爆肚的人，说明白数十年如一日每日吃干窝窝头的艰辛，纯属放屁！
除非是真从神坛上跌下来，啃上一年的干窝窝头，才勉强算明白。
有人说：门当户对。
有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元思远在阳光下骄傲肆意地活着的时候，徐念儿如阴沟里的耗子，每日胆战心惊的苟活。
他们最开始就不在同一条线上。
没有亡国之恨，却还是逃不掉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