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互相下毒后
徐念儿起床时,天还没亮,远方的天幕中,隐约透着一点鱼肚白。
北方的冬日,总是格外清寒。
打帘子往外冒出一个头,寒气便刀子似的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本能地想往暖烘烘的被窝里缩。
在王府里早起,比在馒头铺打杂时,困难得多。
铺子里的被褥又冷又硬,总是暖一夜都暖不热,暖炉更是别想,睡上一晚上也是手脚冰凉怕出来,还不如起来烧火,坐在灶台前,能沾染一些热乎气。
王府里,连膳房都宽敞。
徐念儿挽起袖子,系上攀膊,备上米面,亲自做鸡丝虾仁粥,芝麻酥油饼。
刘嬷嬷笑吟吟地帮着打下手烧火。
昨日小夫人给王爷送吃食,王爷带着小夫人逛集市,今晨小夫人又帮王爷准备早膳,虽说还未曾圆房,可眼瞧着,你来我往越发亲近了,假以时日,还怕不水到渠成吗?
她含笑瞧着小夫人手脚利落丝毫揉面、调制酥油,心里越发喜欢。
不矫情、不露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不错,难怪老王妃挑中了她。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上下翻飞,很快把面粉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放在一边醒面的工夫,又洗净了萝卜,细细地切了一小盘水萝卜丝腌了起来。
转头又把鸡肉焯水,处理了几枚大虾,把虾头丢进锅里熬虾油,换汤锅,下洗净的珍珠米。
没过一会,汤锅里就弥漫出浓郁的鲜香。
“小夫人好手艺。”刘嬷嬷由衷地夸赞。
“嬷嬷见笑了,不过是些粗陋的乡野吃食,上不得台面。”
她含笑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已经把油酥,仔仔细细地刷进了面饼里,一层一层的碟了起来。
“哪里粗陋,用心做的就是最好的。唉,王爷这几年忙得脚不沾地,朝廷上的事千头万绪都要料理,吃饭总是凑合。后宅也没个人料理,以后有小夫人,奴婢就放心了。”
刘嬷嬷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奴婢在元家伺候了几十年,瞧着王爷出生长大,跟盼着自家娃娃一样,盼着他成家立业。小夫人您相处久了便能明白,咱们王爷是个敦厚良善的人,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王爷自小就心善……”
人上了年纪,总是爱唠叨些,刘嬷嬷絮絮说着许多,徐念儿一边做饭,一边听她说话。
刘嬷嬷声音温厚慈爱,带着皱纹的面庞上,总透着一股让人想亲近的母性。
这让她总想自己的娘亲,倘若她还活着,到了刘嬷嬷这般年岁,母女俩是否能也能像今日这般,在一方炉灶前,烧着火,说说话。
可想象终归是想象,她娘亲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在那片湖水里,不会生出皱纹,不会生出白发……
酥油饼烤得焦香酥脆,上头起了一层掉渣的酥皮,光闻香,便叫人馋得饥肠辘辘。
鸡丝虾仁粥,糯香软烂,鲜爽滋补。
又准备了凉拌萝卜丝、玉笋蕨菜、葱爆牛柳、鲜蘑菜心做配菜,也算丰富。
“葱爆牛柳怕凉,最好拿小盅盛,嬷嬷小盅在哪儿呀?”
素云踮着脚在橱柜前找了找,又一脸茫然地折回来问刘嬷嬷。
“右手边的橱子里有,我去拿。”
刘嬷嬷起身去找,借此间隙,素云手疾眼快地把装着毒药的纸包塞到了徐念儿手里,往饭菜里递了个眼色,转身挡住刘嬷嬷的视线,给徐念儿争取下药的时间。
这主仆二人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小动作却被藏在暗处吴恒尽收眼底。
吴恒无奈摇了摇头,没想到美人竟是这般蛇蝎心肠。本想着在王爷面前求求情,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他掏出腰间的药,撒进手里拎着的食盒的包子里,就在今日送细作上西天。
等他下好了药,眼瞧见他信任了多日的小夫人,把方才丫鬟递来的纸包,扔进炉灶里。
“呦,原来这呀,您瞧我这眼神,竟没找到。”素云假装吃惊。
刘嬷嬷笑盈盈道:“你刚来,处处不熟,日后惯了就知道这膳房的物品都在哪了。”
“多谢嬷嬷提点。”
寒暄了几句话,几人一并把做好的饭菜装了盘,放进食盒里,拎着往团松阁送。
刚行至半道,迎面“偶遇”了拎着食盒过来的吴恒。
“小夫人是要去给王爷送早膳?”
“正是呢,你这猴崽子怎么不在王爷身边伺候,一大早在这?”刘嬷嬷道。
吴恒笑着摇了摇手上的食盒,“真是巧了,王爷和小夫人心有灵犀,今晨王爷一睁眼,就吩咐了属下到京盛斋买了鲜肉汤包来给小夫人当早膳。”
刘嬷嬷立即喜笑颜开地跟徐念儿说,“咱们王爷跟小夫人一样,疼人着呢。”
“王爷今日事忙,不得闲与小夫人共进早膳。小夫人拿着包子去吃,属下帮您把食盒送去给王爷。”吴恒说道。
徐念儿一派温驯模样,把食盒递过去,然后去接吴恒手里的食盒。
“劳烦了。”
“小夫人客气。”
只待这小女子吃了包子,吴恒今年的活儿也就算干完了,他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接食盒,盘算着一会去买幅喜庆的春联。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两只猛犬不知从哪窜了出来,龇着牙来势汹汹横冲直撞。
众人一惊,吓得连连后退,两个食盒重重摔在了地上,香气四溢的吃食,白白撒了一地。
一黄一黑两只狗见了食,低头就吃。
身后追狗而来的家丁,急的赶紧来牵狗绳。
肉包子、炒牛柳就在狗嘴边上,便是绝世高手,都抢不回来。
几个女眷被猛犬吓得吱哇乱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失措到花容失色。
一向体面的刘嬷嬷护着小夫人,被吓得破口大骂:“赵老三!你个天杀的,连狗都看不好,这要是伤着小夫人,你吃罪得起吗!”
“嬷嬷恕罪,小的一时手松了,没牵住缰绳。”
赵老三拼命往回拉,可狗吃得正香,两只大犬纹丝不动。
“王府当差还这般不自信,真伤着人,你有几个脑袋赔?”
刘嬷嬷又惊又怒,正开骂,突然吃肉包子的黑狗发出一声呜咽地哀嚎,吐出一口黑狗血,当场倒地而亡。
愣是把欢快吃着葱爆牛柳的大黄狗吓得,蹦跶了三丈高。
“有人下毒!”
只听刘嬷嬷一声凄厉的叫声。
吴恒摸了摸砸在额上的露水,脸上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啧,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