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三个世界
只有微弱光亮的仓库里，有两个人被绑在两根铁杆上，面面相觑。
“……”
“……”
“等一下，我在割绳子。”
女生右手从左手手臂上撕下一个小刀片，缓慢又艰难的割着有她拇指粗的麻绳。
“嗯哼。”
另一边孤儿院的院长漫不经心的，然后就很突然的，有忍耐但不多的笑了起来。
“你父亲到底是有多貌美如花，让人都忍不住绑架他的女儿来赚一波好感了。”
“……”
“然后陪着他找女儿，但是找到的是尸体，又没了阻碍，又可以借机安慰。”
“嗯哼。”
“我倒是不怕死，你知道的，癌症晚期了，但你死了就挺可惜了。”
“也没那么可惜。”
平平的像是说着公认事实的声音，院长眼眸一凝，但声音还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散漫：
“怎么？你被虐待了？”
“说不上，就那样吧。”
“嗯？他可是承诺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有，只是她领养我不久后她失踪的女儿被找到了，在我上学前她又死了。”
“哎呀，不是你母亲，虽然她也承诺过，但是你父亲啦。”
“在你母亲死后，我拿了张确定书去回访，你父亲签了字然后说他答应你母亲要好好照顾ta们的每一个孩子。”
“哦，我说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烦，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做得不好？”
“就那样吧，只是老是强行让我和他的两个孩子一起行动，而他的两个孩子都很讨厌我。”
“那你挺惨的，领养孩子与亲生孩子之间本就相处难，你们都那种情况了，你父亲又那么强硬，你一定被落下过很多次。”
待在原地、摸索着回去的各种回忆涌上心头，加上环境的压迫，让女生烦躁起来，于是她问道：
“你跟那个律师是什么关系？”
她本想用这句话来结束聊天，但院长坦然又详细的道：
“我九岁的时候，来城里务工的父母打算回老家照顾我奶奶和弟弟，然后ta们遗弃了我。”
“她也是这样被遗弃的，那时她十岁，然后她带着我去找了警察，警察最后把我们送到星月孤儿院。”
“她把我视为她的责任，处处照顾我就算了，在被领养的时候还要带着我一起走。”
“但是我呢，年纪大，脾气也不好，所以连带着她也只能待在孤儿院里了。”
“就这样五年后，有一个富家大小姐对她一见钟情了，大小姐老爸也看中了她的潜力，同意了一起领养我，但大小姐不愿意。”
“然后发生了巧克力事件，大小姐贿赂其它人说是我给巧克力的，然后又说巧克力被偷了，最后她说是她拿的，让我给其它人吃的。”
听到这，女生沉默，心里感叹道：
好深刻的…感情。
但院长接着道：
“她永远都是这样，照顾我，但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没偷那个巧克力，不相信我没害那些孩子受伤，她唯一相信我的，就是我会永远使用肮脏的手段来发泄情绪、拿到想要的东西。”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对此感到愤怒，我很想对她说这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太好了，所以别人为了靠近她，就想尽办法的铲除我。”
“但在巧克力事件后，我只觉得烦了，所以我就收拾了我的东西，带着院长给我的三百块钱，离开了孤儿院。”
“后来，我做过很多事，洗碗、扫地、流水线……也干过偷窃、抢劫、打架……然后我认同了她的话，我的确是会永远使用肮脏的手段来发泄情绪、拿到想要的东西。”
“但我今天的时候，还是生气了。”
……
“你想做什么？”
（院长疑惑，反问道）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皱眉，但是放柔了声音）
“你不能让这个孩子成为你向父母复仇的工具。”
（院长一时间没想通，想通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毫无笑意的那种）
“你以为我把孤儿院的拆迁款给她，是因为我想以此来报复遗弃我的父母。”
“我告诉你，，你错了，我给她是因为只有她过来帮我搬孤儿院里的东西。”
“抱歉，误解你的目的，但你这样，这个孩子可能会经历残酷的舆论攻击。”
“那关你屁事，你做好你的赠予协议然后打官司的时候说实话就行了。”
“你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决定，你要考虑现实因素。”
（院长眼里漠然，在对方结束后道）
“你还觉得是我偷了巧克力是吗？”
（深深的皱眉）
“这事跟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说得对，的确一点关系都没有。”
（院长应和道，然后又道）
“那赶紧弄完赠予协议，我花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
“其实我今天之前倒是不知道我可以报复我父母，所以你之后要小心了。”
“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好拿，我还以为你要我像你一样继承星月孤儿院。”
“哈哈，那倒不至于，我没这个信念，我继承都是因为没事干而已。”
“但你装自己信上帝去骗牛奶和面包，来维持孤儿院的运转。”
“这是因为好玩啦，不提了，不提了，到你告诉我你来孤儿院前是怎么样的了。”
“……”
女生沉默了一会，然后道：
“ta们吸毒，然后把自己吸死了，于是警察把我送到了你那里。”
“哇哦，感觉是很可怕的家庭呢。”
“还行吧，毕竟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才能长大，即使是糟糕的照顾。”
“而且ta们没把我卖给那些□□来换毒品。”
“嗯哼。”
“可怕环境下的糟糕家庭，难怪你七岁就一副七十岁的心态。”
“你倒是四十岁却是跟四岁一样不着调。”
“howdareyou”
故作的责怪，但声音软软，无奈又纵容，院长勾唇笑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应该高三了，为什么今天没去上学？”
“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
“因为我十八岁了，想离开然后自己生活。”
“这个想法是非常不成熟的，现在这时代，你至少得有个大学学历知道不。”
“我知道，我原本也没打算不上学，我是在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打算的，然后被一个可恶的家伙搞黄了，老板也叫我回学校考个大学先。”
“但是呢，我为了那份工作一年多都不认真学，所以我觉得我可能考不上好大学了。”
“那也是，你有可能不是学习那块料，但……！”
戛然而止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急促呼吸声。
女生心惊跳起来，然后一下子扯断了割了一半的麻绳，疾跑过去，然后慌乱着自语道：
“ok，看起来像是癫痫发作，那么不要大动作碰她，解开绳子，轻轻的让她侧躺在地上……”
但好不容易解开绳子后，院长抽搐得太激烈，女生根本不敢碰她，所以她无措了几秒后跑向了大门那边，说着：
“新鲜空气应该有用。”
然后直接加速撞了过去。
“嘭！”
沉闷的撞击声，不像撞到了铁门上，而且铁门很明显不会柔软又温暖。
女生愣愣的抬目，看着朋友的脸，朋友看着仓库里还在抽搐的院长，紧紧抱了女生一下，道：
“这里交给我，你去打119。”
然后过去了院长那边，跪在地上，让院长头侧向，迅速解开院长衣服，脱下自己的上衣折叠用来卡住院长牙齿，避免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同时观察着情况，帮助院长吐出呕吐物，避免进入鼻腔。
朋友在那边迅速有序的进行着急救，女生也很快的回了神，用朋友给的手机按下了119。
之后。
院长上了急救车。
朋友也上了。
因为朋友肋骨处传来阵阵疼痛。
女生没上。
她要留下来做记录。
做完才能去医院。
等做完记录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但院长还在急救室里。
女生啥也不干的坐在外面等着，很突然的，朋友坐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样？”
女生问道。
“医生说只是裂了，上学还是没有问题的。”
朋友温声回道。
“上学啊……你对酒吧老板说了什么让她辞退我的？”
“我说如果你接着在酒吧，那你就只会有一个选择。”
“有道理，前提是那不是我的选择。”
“那是你在只想离开的前提下做的选择。”
“那这也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我个人觉得很有关系，但我想我在你那里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与其说多管闲事，倒不如说莫名其妙，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想要靠近我，然后不要说因为一起长大。”
“我们就是小学一个班过，初中不在一个学校，高中在一个学校，但你是实验班，我是平行班。”
“你一直以来都是优秀又耀眼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就那样吧，所以你靠近我做什么？”
“老师说，成绩不是交朋友的标准。”
“你连z大c大都轻松上，现在就拿到了国家比赛的一等奖，两次，你已经脱离成绩的评判标准了。”
朋友微抿了抿唇，问道：
“这跟我想靠近你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的靠近会给我带来折磨，我是不会嫉妒你，但我不想天天被亮瞎眼，更不想被拿来比较，或者听到疑问。”
“而且虽然跟你相处不多，但我知道我们注定两个生活方式，我们不可能融入对方的生活。”
“再残酷点，当我看见你身边那群一个赛一个优秀的人，我能想到你靠近我的理由就是我不一样，你觉得新奇，然后你迟早会远离我。”
“我不想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抗拒你靠近我。”
“我可以承诺……”
朋友欲言又止，然后一些小心翼翼的接着道：
“我在你那里信用还行吧。”
“非常好，但对于你想要的，没有用。”
朋友希冀刚起便散，而女生转头看着急救室亮着的灯，不突然的，但有些突兀的道：
“我感觉她活不下来了。”
“别说安慰的话，我不是在伤感。”
闻言，朋友收回了自己的话，安静的听着。
“她癌症晚期了，自己都说可能一个打盹就死了，所以她活不下来是大概率事件。”
“而这也不是癌症主角濒死几回，最终在花海中倒在爱人怀里的小说，这是生活。”
“你花了几万块，等了八个钟，然后医生出来跟你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也基本也买不起墓地，就烧成骨灰放在家里，然后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生活接着继续。”
“而我，对她还没什么感情，所以也就是像她说的，去学习，然后看看能不能考个好大学。”
朋友眨眨眼，温和道：
“我可以帮你。”
“好啊，那你回到实验班，给我一些笔记和推荐试题，让我自己学完这个学期先。”
“这是下个学期我可以帮你补习的意思吗？”
“那就要看下学期我有没有放弃了。”
朋友想说些什么，但女生看到了赶来的苏总，一边起身一边道：
“这个话题就这样吧。”
说完，女生走向了苏总，等他站稳后直接道：
“叔叔，你拒绝你那个十八岁小男友的时候，别拿孩子做借口，因为他会绑架你的孩子，而且他已经这么干了。”
“然后叔叔，我自己会回去的。”
一个对视。
不是女生和苏总，是朋友和苏总。
然后苏总说了句“好，我在家等你。”，转身走了。
而女生回头，散漫说了句：
“你好，别人家的孩子。”
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啥也不干的等待。
朋友无奈了一下，然后安静的陪着女生等待。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
然后医生出来了，对她们说了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朋友担心的看向女生，女生则问：
“那我可以今天就烧了吗？”
然后。
因为不是亲属。
没能在今天烧了。
之后也不能。
没亲属认领后有政府组织会烧。
轮不到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