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重华殿中,一黑衣劲装男子正站在谢兰庭面前,生得平凡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主子,太子果然已派人将人灭口。”
“他人呢?”
“走水路南下,妻儿老小仍在京城。”
“盯紧了准备收网,青峦,辛苦了。”
男子跪下行礼,“属下不辛苦,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谢兰庭上前将他扶起,“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奔走,本宫对你始终有亏欠。待那事调查清楚,定要好好给你休息休息。”
“属下只盼早日为主子收集证据,了了主子的溯源。”
谢兰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青峦也是他的随身侍卫,这些年为了给十一皇子翻案一直在外面天南海北地调查,比起青山青岭二人在他身边和在外经商的青岚,他始终是清苦了些。
何忠在知道云山铁矿泄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孪生兄长却无人知道,在何忠的精心安排下他们共用何忠这个身份。
那日见了太子,回来之后何忠就给了兄长一大笔钱让他出去花天酒地,而他自己却躲在一间秘密的宅子里,直到第二日传来何忠被刺杀的消息之后他才带着早就收拾好的细软出了城一路南下。
他离开得出奇顺利,只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与妻儿老小团聚。
半月后,一艘船载着何忠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南下到了临安,一行人坐上马车在临安城七绕八绕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悄悄拐到一个隐蔽的巷子里。
此处是何忠在临安的落脚点,这半个月他轻易不敢出门,终于等到京城那边案子以悬案草草结案,风声彻底过了这才安排妻子带着儿女走水路来了临安。
“老爷!”
“爹!”
何忠的妻子和儿女看到许久未见的何忠,几个人抱头痛哭。
“走,进屋。”
紧锁的院门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男子领着一队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何忠将妻儿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青峦用指腹刮了刮刀刃,“何爷是吧?我们主子有请。”
“你主子是谁?你不是太子的人。”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何忠环顾四周,抬起手吹了个口哨,等了半天却不见人过来。
“劝你不要想着你那些护卫,他们早就被端了。”
何忠慌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何爷,不要紧张,我们主子是来救你的,不然你以为你和你的妻儿是怎么逃过太子的爪牙一路顺利来到临安的。我们主子只是想请你做个证,待事情解决了自然保你一家老小安度余生,若是不配合”
青峦的眼神本就锐利,此时带着警告更是叫人胆寒。
何忠咬着牙不肯妥协,他身后站着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战战兢兢地抓着他的衣摆,青峦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她便被吓得哇哇大哭。
“爹爹,莲儿害怕,呜呜呜呜~”
何忠平日里最是心疼这个女儿,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别怕,爹爹在。”
“何爷,你的日子或许活够了,你的这一双儿女”
还不等青峦将话说完,何忠便心一横喊出声:“我答应!我答应!”
“但是你要答应我,保我妻儿安全。”何忠心里清楚,他能活到今日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心积虑,而是他还有用,不然怕是当夜就同兄长一起身首异处。
“自然,说到做到。来人,将他们带走。”
何忠一家人就这样被秘密安置好,青峦派了足够的人手保护他们随后带着何忠回了京。
十六皇子谢元怀经过一个月的禁足反省之后终于被准许回去上朝。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谢元怀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儿臣有事禀报。”
慧明帝看着他,“说吧,你这一个月在府中禁足都学了些什么。”
谢元怀直直跪下,以额触地,“陛下,儿臣有罪,禁足期间私自外出,还请陛下原谅。”
“哦?朕倒要听听你偷偷溜出去都干了什么大事。”
“回禀陛下,儿臣在户部当值时,意外发现坊市间流通的银子重量轻于标准重量,将银子熔铸之后发现其中掺了重量不等的铁,有人私自筑假银。”
连瑞捧着谢元怀呈上来的证据,几个完整的银锭和一个银块,银块表面附着着黑色的杂质。
慧明帝拿过银块仔细对比,连瑞拿着一把小秤将银锭一一称重,每一个重量都给慧明帝过目,确实这些银锭都低于标准重量,甚至每一个银锭的重量还不一样。
坐在上首的皇帝不说话,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队首的太子和皇太孙对视一眼,太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低下头去。
“你既然敢在这里说,想必已经调查清楚了?”
“儿臣和十七皇弟两个人查到云州的一处废弃铁矿仍在开采,于一月前一同前往云州调查,抓到了云山铁矿的负责人何忠,此人现在就在殿外。”
慧明帝听到谢兰庭还有些意外,他这个幼子读书时鲜衣怒马、聪慧机敏,长大了反而逐渐不成器,他着实是没想到此事还有他的手笔。
“带上来。”
“传何忠上殿~”
何忠平日里给太子办事耀武扬威惯了,但是见到皇帝还是头一遭,一进殿就扑通跪下了,“草民拜见陛下。”
“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草民奉太子之命监管云山铁矿,那里开采的铁矿都会提炼出来送往户部掺进官银中,换出来的银子悉数流入太子府。”
“太子,这件事你怎么说。”惠明帝面色平静,倒叫人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太子毕竟老辣,他缓缓走至中间跪下,“回禀陛下,儿臣不知道此人在说些什么,云州并非儿臣的封地,儿臣的手也伸不到户部里。”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儿臣确实有一属下名为何忠,平日里为儿臣打点一些庄子和田产,但是此人大半月前已经被仇杀,他平日里行事猖狂结实了不少仇家,此次马失前蹄也实属意料之中。而旁边跪着的这个人不过是与何忠有几分相似,被有心之人找来构陷儿臣。”
太子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是有人有心构陷。
何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靠着双生兄长躲避了猜忌逃开了死劫,如今也会被反过来诬陷他不是他。
“何忠,你这么说?”
“陛下,草民的的确确是何忠,那日死的是草民的双生兄长,他与草民有九分相似,若不是知情的人轻易分辨不出。”
“那你如何证明你是你,不是你兄长呢?”
“陛下,草民愿将一切和盘而出。”
太子听了立刻大呼冤枉,无论是私自开采铁矿还是铸造假银都是重罪,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陛下,想来他们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置儿臣于死地了,求陛下明察!”
惠明帝坐在龙椅之上,眼睛缓缓闭上,满朝文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就连谢元怀心里也直打鼓,太子稳坐储君之位多年,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远不是他们这些年幼皇子可比的,若是惠明帝有心原谅,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惠明帝睁开眼睛,“即日起将太子禁足东宫,着三司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宣王从旁协理,朕不希望有一个人蒙冤,也不希望有一个人逍遥法外。”
“陛下!”
点到名的几个大臣出列,陆苍俨然在列,“是,臣遵旨。”
“儿臣遵旨。”
“陛下!儿臣冤枉!”
太子的求饶和控诉惠明帝置若罔闻,起身便甩袖离去。
“退朝~”
连瑞匆匆喊了一声迈着步子追了上去。
大殿里一时变得喧闹起来,太子党羽忧心忡忡,若是太子倒台储君异位,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可就变得迷茫了。
“皇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英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话语中满是关切,只是这嚣张的神情,实在是过于幸灾乐祸了些。
案子调查得很顺利,一个月的时间,太子假银一案便水落石出。
十年前,太子暗中操作将云山铁矿废弃,实则一直在秘密开采,那些私铁多被卖掉或者铸成了兵器。几年前的动荡之后朝廷对盐铁查得更严,走私铁矿的生意行不通,便有人提议在户部的官银铸造时掺入铁,恰好太子妃的兄长调任户部尚书。有了户部尚书从旁协助,假银一事进行得很顺利,仅仅两年的时间假银便迅速在坊市间流通,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慧明帝对这个嫡子简直是失望极了,他从没想过第一个坐不住的居然是忠厚仁慈的太子,他最钟意的储君。
太子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边境,所有女眷一同流放。太子伏法认罪,将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坚持这些事情他的儿子们毫不知情。请求慧明帝放他们一条生路。
许是人到老年总是顾念过去的感情,慧明帝没有牵连皇太孙以及太子的其他子女,只是废了他皇太孙的封号。
至于户部尚书一家自然是没那么好运,抄家斩首。
煊赫一时的太子就这样轰然倒塌,朝中一时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慧明帝又病倒了,这回不用任何吩咐,连远在封地的皇子们都即刻赶了回来,储君之位的诱惑真的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