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穿成公主之后");
“你赠的,便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油嘴滑舌。”
萧远没有辩解,灭了灯上床来,不知何时开始赵琛睡在了内侧,萧远在他身侧躺下。
赵琛并未即刻入眠,习惯性思索今日之事,片刻之后他略微僵了僵,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今日好像离得格外近。锦被之下胳膊挨着胳膊。
正是夏日,他们住的院落离花园不远,还能听到一阵一阵的蝉鸣,静时听蝉是雅趣,心中不宁,听蝉声只觉得聒噪。
赵琛动了动,往里头挪了一点,另一只手就碰到了墙。萧远呼吸绵长安稳,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深吸口气,只觉得空间狭隘万分逼仄。
萧远的体温并不比他高,但夏日里两人相贴总归是有些热的,想动而不能动,热意从胳膊传到心头,点了一把火,叫人好生烦躁。
“你今日去故城,如何?”萧远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像是要睡着了。
萧远没睡?赵琛便没了负担,动动身体,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心中舒坦也有了回答的耐性:“闫法楼在元城。”
“元城,”萧远似乎很诧异,“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你如何知晓?”
“这还不好猜?厢军虽说是养着吃闲饭的,能调动的也不过几人,应该都在大名府才是。”
厢军是受灾的流民收编而成,而大灾之后,流民汇集之地往往是大的府州,附近以大名府为最。
若说有哪出最有可能养了厢军必然是大名府,而正如萧远所说,厢军虽不成气候,毕竟人多,也不是谁都能调动的,入大名府,应当只有那一位知府两位通判。
萧远继续猜测:“是胡幸天?”
“不离十。”
“一年都难得判几个斩首的,怎么接连叫你碰上了?”
赵琛回想了一番他摄政以来办的大案,一时无言,大楚立国百余年,表面歌舞升平一派锦绣,内里却藏污纳垢不知养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禄蠹蛀虫。
他语调平平:“激浊扬清,任重道远。”
赵琛没有感慨前路多艰的意思,他既然选了这条路,不论难不难都是要走下去的。再说,他也没有退路。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萧远,他忽然笑起来:“那胡幸天是时运不济?”
养着厢军,干劫匪的事,好巧不巧劫到了赵琛头上,或者说是赵琛自己送上去的。
“你早知道是他?”
“有些猜测罢了,我若早知晓他这样大胆,不会只带剪秋。”怎么也得带上方海等人,不过眼下有萧远,也勉强可以。
萧远不知道他心里自己只是勉强可以,想到他今日多半是去布局了,便问他:“何时走?”
“就这几日,”赵琛顿了顿,补充,“我走。君子一诺千金,你既然应了李家,便留在此地继续服役吧。”
萧远是代李家服徭役,他若走了,李家会被问责,反过来他们做了几日的座上宾,受了招待,收了银子却一走了之,未免造人诟病。
萧远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是另有安排,丝毫不担心:“六郎眼中我是君子么?”
“……”
萧远又笑起来,笑得很是放肆,赵琛有片刻分神,幸而这床还算结实,不然只怕还能晃一晃。
他这般想着,床真的晃了晃,萧远不知何故忽然支起身体,
黑暗中,赵琛知道萧远在看他,他看不见,但他十分笃定。
这个认知让他身体僵硬。
“你……”
萧远没有说话,微热的气息在一点一点靠近,蝉鸣不知是何时停的,静谧中,赵琛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忽的,他偏了头。
萧远也停了动作,赵琛只觉得脸颊轻轻擦过一片柔软,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若有似乎,如梦似幻,轻柔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那一刹那,赵琛想,原来就算是萧远,身上也有柔软的地方。
继而他听到萧远说:“我并非君子。”
赎金不是小数目,准备起来也需要时间,隔日闫法楼又到了赵氏典当行。
他看着手中的纸片,仔细揣摩赵琛的意思,殿下点张通判去剿匪,越过了胡知府。
闫法楼心中有了计较。
胡幸天在大名府十年,自然也听过这赵氏典当行,除了分铺多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没想到这样毫无担保的放贷也这样爽快。
无法,银子既然凑齐了,他这个知府再不做事便显得有些无能了。
左右拖延时间叫钦差不能去巡堤的法子有很多,最简单的就是不能成行。
胡九已私下寻了几回那日跳水的二人,没见着尸体,想来是还活着,活人比死人麻烦多了。
他正想着如何想府君交代,就得了胡幸天的信,忙叫人去那些钦差口中逼那二人的身份。
得知结果之后他却是吓出来一身白毛汗,大骇之下执笔的手不断抖动,最后索性叫人备马,亲自去大名府报信。
只是行出去没多远他就挨了一闷棍,人事不省。
闫法楼顾人将赎金抬到先前匪徒定的点,胡知府派人尾随,当晚就知道了匪徒据点,点兵剿匪。
眼前虽是厢军,却个个披坚执锐,看着并不比张胜安手下的人差。
胡幸天是有几分自得的,张胜安仗着自己懂些并发,早年平过几波不成气候的民乱,一直把持着府军,他虽眼热却也无处插手。
好在还有厢军,经营数载,他手下的厢军也渐渐成了气候。
胡幸天一字一顿缓声吩咐:“匪徒穷凶极恶,留几个活口盘问便可,其余,格杀勿论。”
胡幸天带兵进了水匪的据点,心中有些惋惜,里头也是他一手养起来的厢军,还有胡九,此人虽奸猾,却很会揣摩他的心思,替他做了不少事,送上的美人各有各的韵味,
只是今日,他同这些“劫匪”一样,不得不死。
可惜,他还不知道那失踪的是何人……到是好慢慢试探便好。过了今日,他养匪的证据便烟消云散。
匪徒穷凶极恶,负隅顽抗,大多就地格杀,余下的在牢中重伤不治或畏罪自杀,钦差重伤在身不能成行,待养好伤,河堤也修得差不多了。
那庄子不知何时起了火,胡幸天看着透红的天,露出一抹笑。他护河筑堤平匪乱功绩在身,来日必当青云直上。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呼喊之声,他转过身,瞧见连片的火把,火光中,一个人影负手向他走来。
“张通判?”
“府君。”
“你怎会在此?”
“自然是来助府君平匪乱。”
胡幸天看了一眼这望不到头的队伍,少说也有三千,剿匪哪里用得上那么多人,分明是有意抢功。
起初闫法楼找到张胜安时,他是不肯调兵的,私自用兵是重罪。
“钦差此翻前来是为巡堤,非是剿匪,无权调兵,若要剿匪也该是府君下令,或是朝廷有令。”
闫法楼表情凝重:“我入大名府,匪徒当即就知晓,只怕是大名府中有人。此番随行的都是朝廷命官,事急从权,还望通判相助。”
张胜安不言,他在权衡。
胡幸天做了什么事,张胜安心知肚明,胡幸天眼红府军,养着厢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只怕贸然带人杀了上去,遭人暗算,钦差若有个三长两短,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闫法楼见他犹豫,低声道:“劫船当日,殿下也在船上,后来跳水自救,如今就在大名府,剿匪便是殿下的意思。”
他没有说萧远也在,但一个赵琛已经够叫人震惊。
“殿下?可是西平长公主?”
闫法楼向西南拱手:“正是如今代官家理政的西平长公主。”
张胜安锁眉沉思,他虽然不在京城,这位公主的威名也是听过的,别的不说,常平仓应当是叫胡幸天惴惴了许久,他也知道公主遣了钦差来巡堤,倒是没想到她自己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会离京,但既然钦差说了,想来是不会有假,胡幸天劫了长公主……张胜安险些笑出声来,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翻身了。
而他,叫胡幸天压了多年,此番若是剿匪有功,将来入京也未可知。这北京城,终究是不如东京。
剿匪的厢军之中有不少□□,张胜安眯了眯眼,他正经的府军也没有多少,竟是叫胡幸天扣在厢军这里了。
只可惜,胡幸天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官,根本不会领兵,这上千的厢军到了他手里,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有□□又如何?
这一战比张胜安想得容易许多,厢军养了几年,终究是不成气候。
胡幸天存了灭口的心思,调了上千人来剿匪,依旧抵不过张胜安,他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知府手里抢了功。
胡幸天面色阴翳:“张通判这是何意?这北京城,几时容得你私自用兵?”
张胜安敷衍地拱拱手:“府君见谅,我也是怕走漏了风声,这才不曾提前告知。”
胡幸天气得恨他毁了自己的计划,却也奈何不得,只想着回去之后必要上书朝廷,告他个私自调兵之罪。
大楚历来对武官限制颇多,兵事上慎之又慎,他张胜安虽然也是文官,却常年领兵。他本不欲同他争抢,张胜安自己撞上来,就莫要怪他不客气。
胡幸天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张通判将目光转向闫法楼:“不知殿下身在何处?”
隔日,萧远筑堤归来便见了李府外乌泱泱的人,还有那十分醒目的上头挂着淡粉色轻纱的步撵。
萧远并不意外他们找到这来,今日赵琛换了女装,他便知晓他们该回了,只是这排场不像是赵琛的喜好。
“那老头本就疑心你是被我迷了眼的大家闺秀,如今你这样大的排场,岂不是坐实了?”
赵琛瞥他一眼:“你很冤?”
“怎会,”萧远一本正经地否认,“能带这普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私奔,是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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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成公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