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怨恨吗
星辰陨落，沧海桑田，无数年后。
“你确定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睛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隐约带着回声。
“父母让我保护好妹妹，我不会让她受委屈。”一个稚嫩的童声回应着，显得异常坚定。
“可惜了，你生来就拥有喰梦眼，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但族规不可挑衅，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男童已经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四周影影绰绰的黑影晃动，他动弹不得，一只枯槁的手如同利剑一般，直奔他的右眼。
“啊！”
孟落猛然起身，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擦了擦额头布满的汗水，他嘴角抽动，有些无奈的自言自语着。
“又是一样的梦，都断断续续快做二十年了，还总记不清楚。”
狭小昏暗的房间内，他缓了缓，拿起床边书桌上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轻轻打开，眼神瞬间柔和起来，“她一定喜欢吧，咳咳。”
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孟落总感觉今晚自己的身体有些疲惫，但并未多想，迷糊的翻个身，继续睡去。
咕嘟…咕嘟…
孟落想要喘息，想挣脱手脚的束缚，但在这冰冷的水下，四周就像有一只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的攥紧他，拖拽他，狰狞的讥笑他。
最终，他还是未能挣脱，肺部炸裂感传来，下方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将他彻底吞噬。
啊…啊！
剧烈的喘息声中，孟落猛的起身，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咳咳……
剧烈的呼吸，反而呛到了他自己，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孟落颤抖着起身，紧接着，注意到了这略带陌生感的环境。
“这是什么地方？”
他清楚的记得，看过为女友买下了的指环后，怀揣着激动入睡，如今四周却环境大变！
“难道我在做别的梦？”
孟落虽带着疑问，却很是惊喜，因为二十年来，他的梦一直在重复，只能记得右眼被挖的疼痛，其他细节却又记不清楚。
那种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别人小孩小时候做梦有玩具，青春期做梦有春天，为什么轮到我就是挖眼睛！”
想起来那个梦，孟落还有些愤愤不平，但，如今终于有个别样的梦，让他很是新奇。
努力平复这莫名其妙现状带来的激动，他皱着眉观察起昏暗的四周。
一目了然，因为四周什么都没有！
四四方方几乎封闭的空间内，就连他刚刚起身的地方，也只是光秃秃的黄色土地！
“连梦里都干净的这么过分啊…和家徒四壁的我倒也般配。”
无奈的自嘲一句，孟落被前方几步远处，一条弯曲向上的台阶吸引，因为只有那里，有一点点光亮吝啬的洒入，才能让他勉强辨别四周环境。
踉跄的向前走去，他觉得自己的腿走路有些生涩感，但并未停下检查，继续向着那洒入光亮的台阶走去。
一段并不长的台阶，却耗尽了孟落几乎所有的力气，终于眼前出现一扇近乎透明的门户，白色冰晶的门体，漆黑鸟头状的门把手，缥缈的白色雾气弥漫。
他踉跄的上前还未曾触碰，一种几乎本能危险的感觉传来。
“会死！碰到门就会死！”
噔…噔…噔
孟落极速后退，那种心脏似乎要炸开的感觉，随着他远离冰门也消退了。
努力的平复着那种临近死亡的预感带来的恐惧，回身看去，台阶下方一片昏暗。
眼前的这扇冰门，似乎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出路！
“这梦还真够真实的。”
他咬了咬牙，试探性的略微再次接近，随时准备再次后退。
忽然白色冰门上雾气消散，而门上出现一副熟悉的画面。
“这是我的屋子！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那是我吗？”
孟落有些震惊看着门上的影像。
上帝视角下，原木色的地板，白色书桌上放着首饰盒，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上，灰白干瘪的他皮肤上一块块锈斑，面色痛苦，似乎经历了无法名状的折磨。
瞪大的双眼，眼角鼻孔处干涸的黑色血迹，无一不在说明着他已经遭遇不测。
孟落瞳孔收缩，无法置信的紧盯着自己的惨状。
忽然嘎吱一声，画面内三个身穿白色厚重服装的人，一拥而入。
“很像防护服，这梦怎么还有人乱入？”孟落心里想到。
三人拿着各种他从未见过的仪器，探索着房内每一个角落。
唯独没有去看躺在床上那个青年，似乎对他们来说，那个逝去的生命，明显无关紧要。
三人似乎没有什么发现，低声交流起来。
“未曾发现9号咒环，无法完成回收工作。”
“这青年符合接触咒环的死亡特征。”
“算了这里没我们事了，9号上有追踪装置，回收的事有其他部门操心，正常汇报就行，确保屋内安全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说完三人默契的转身向门外走去。
孟落攥紧拳头，紧盯着门上显示的画面。
“我不会真死了吧？9号咒环？难道是小语喜欢的那枚指环？”
不待他多想，一男一女走入了屋内，看到那女孩的一刹那，孟落喃喃自语，“小语……”
画面内男女面色冷漠的走入房间，男子回手关上了房门，流露出莫名的笑意，看着床上的尸体，撇了撇嘴，轻笑着说道
“这白痴死的模样真丑啊，如果不是仪式需要，这样的魂魄又太过稀有，哪需要我们大小姐和这白痴有交集。”
说着男子错身让开，让女子通过。
“他算是个好人吧，是我对不起他，不过为了家族，我不得不这么做。”女子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孟落，面色冷漠的说道。
“大小姐，能被献祭，也是这小子福分。”男子一脸的讨好之意，谁知女子却回道，“那这样的福分，你需要吗？”
男子顿时脸色涨红，却不敢出声，女子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处理的像意外。”
随着女子走出屋子，孟落看着眼前画面渐渐模糊，心中像是有一团烈火灼烧。
那每一个笑容都镂刻在心的女子，那个他告诫自己要永远深爱的女子，那个只因她一句话，自己省吃俭用，也要为她买到那枚指环的女子。
“假的，假的！这都是假的！”
但画面内的一切，却又那样真实刺眼。
孟落只感觉，心里的烈火疯狂的破坏他的身体，理智似乎也被烧尽。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管不顾的冲着冰门撞去！想去探究个答案，死就死吧！
咕嘟…咕嘟
一切就像重启一般，冰冷的水淹没，手脚被铁锁束缚，孟落努力的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脚底的深渊将他吞噬。
“你怨恨吗…”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像波浪一样，层层叠叠，孟落有些迷茫，他显然忘记了刚刚得经历。
只记得自己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就进了水里？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努力的游去，心里似乎有个念头在回荡，如果找不到那“怨恨”的源头，他将万劫不复！
“你怨恨吗…”
“你怨恨吗…”
声音越来越近，孟落奋力的追逐着，穿过冰冷的水流，一头扎进漆黑的深渊，身上的枷锁破碎成虚无，他奔跑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扑通！
尘土飞扬，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方是灰色的天空，四周是荒无人烟的黄色无垠土地，甚至一块比较大的石头都很难发现。
“这是哪？”
正想起身，忽然身下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他看到一团团白色雾气，从身下的土地升腾又消散，他感觉到，呼唤就来自这下面！
“你怨恨吗…”
那近在咫尺的问话，惹得孟落疯了一样的扒着土层，手掌一下又一下，鲜血夹着泥土，混杂着愤怒！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声音，直觉告诉他，那个声音，属于他自己！
灰尘散去，一块镶嵌在土里的冰门浮现，疯狂消退，他瘫坐在上面，努力看向冰门下的景象。
有人影晃动！
景象渐渐清晰，那是一个腐烂血肉像衣服一样，披挂在骨骼上的怪物，但他却有种直觉，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冰门内，那个怪物般的人，血红色的眼球盯着门外惊悚的孟落，嘴巴开合着，一道声音直接在他的心底响起
“你，怨恨吗？”
“怨恨？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啊……”
孟落感觉头颅内，就像硬塞入一只大手，莽撞发泄般拨弄他的大脑！
他痛苦的抱着头，被尘封的记忆，就像失去堤坝的洪流，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