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指饼和松饼
味道浓烈的沈默兰正在跟“亲民”两字较劲。
自从杨嫂一语惊醒梦中人后，她才真正醒悟到这个时代的人均消费真的跟现代不是一个水平。
“如果我做一种一文钱一枚的点心，普通人应该就能买了吧？”她问杨嫂。
杨嫂露出为难的神情，她不过是个仆妇而已，这种商业性的话题就不要跟她讲了吧？
但沈默兰自己已经决定了：“好，那么今天来做手指饼，不用贵重的酥油，只用相对廉价的鸡蛋和糖，这样成本会低很多，平民家的小孩也能吃得起。”
说来说去，还是被那天的小童引发了恻隐之心。
“那能赚钱吗？”杨嫂为难。
沈默兰摆了摆手，豪气干云的说：“不为赚钱，为的是情怀！”
杨嫂瞠目结舌的看着她，总觉得这“情怀”不是什么好话，想劝她小娘子家家以后少说这个词，但又怕惹这位主人不高兴。
正纠结时，只听沈默兰唤她：“杨嫂，来帮我给麦粉过筛啊。”
杨嫂只得无可奈何的硬着头皮，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分离蛋清蛋黄，手动打蛋器将蛋黄打发至颜色变浅体积膨胀，蛋清加糖后用打蛋器猛力搅打一定的时间，再加入麦粉继续搅打，等发泡后加入蛋黄液，就可以挤到烤盘上烤制了。
手指饼做好后，沈默兰先尝了一块，质地干燥而略显坚硬，但非常酥脆，而且也还算香甜，味道不错。
她让几个小丫头一起尝尝看，人人都说好吃。
杨嫂吃完两块手指饼，终于忍不住规劝：“您这要是定一文钱一枚，真的赚不了什么钱，里面可是有鸡子呢！”
沈默兰不是刚愎自用的袁术，她还是很听人劝的。
“那就……只卖给小孩子，大人买不给！”她这么说。
也只好如此了。
杨嫂尽到了诤臣的义务，也就不再说什么。
再说一天也做不了多少手指饼，上工时间在那管着呢。
崔行裳路过两个书令史时，听到他们正在议论什么。
“一文钱一根，只卖给小童……”
“……又酥又脆又香，却是无油。”
“小儿连食数枚，也克化的动……”
“……就是不卖给小童之外的人。”
他不由得停住脚步，这两人莫非是在议论甜记？
“你们在此地作甚？”崔行裳问。
两个书令史赶忙对他施礼：“郎中大人，吾等在谈‘甜记’新出的糕饼，名曰‘手指饼’，有手指大小，甚是美味，但只卖与童子，一文钱一枚。”
崔行裳点点头，淡淡的问：“公文都整理完了？”
上班时间聊天摸鱼被上司抓个现行的两人登时一僵。
“大人，我只是出来更衣，”一个书令史道，“这就回去。”
另一个赶忙附和的连连点头。
等两个下属走了，崔行裳往自己的办公的屋子走去，边走边默默的回想：手指饼……
下了值，他信马由缰的走在街上，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甜记的门口。
扩大了的店面宽敞明亮，十分奢侈的装着先帝命人研制、现在已成权贵家中标配的玻璃，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队是成年人，另一队则全是几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的队伍中有刚会走的，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全都眼巴巴的盯着柜台后面忙碌的人。
不由自主的，崔行裳下了马，随手将其拴在附近的树上，他的双腿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走到排队的成年人最末。
很快的，队伍移动，就要轮到崔行裳了。
“崔郎中，您也来买糕饼？”他忽而听到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崔行裳沉稳而不动声色的回头，便看见今天在上值时偷懒的书令史。
“也”？这厮也是来买糕饼的？
他点点头，并不与下属多言，吓得那个书令史也闭上嘴巴，生怕挨一顿说。
就在这时，队伍终于轮到崔行裳，而柜台后面负责给小童出售饼干的沈默兰也看到了他。
本来给成年人卖点心的柜台后面是杨嫂，沈默兰这时已经和她交换了位置，语笑嫣然的问崔行裳：“我听到了，有人唤你崔郎中，那么崔郎中，今天想要点什么？”
好，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不光救命，还派人维持秩序，果然仁义君子！
崔行裳略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平静的说：“时令点心请拿一份。”
沈默兰脆生生的应了，便给他装了一份今天刚做的松饼。
松饼里加了牛乳，以及她最近在试着提炼的黄油，因此在制作时除了香甜味，还会有淡淡的奶味，口感松软而弹嫩，因糖放的不多，应该适合崔郎中这种清纯挂的？
崔行裳还不知道沈店主正在心里打趣他，见那糕饼呈现漂亮的焦黄色，上下分了五层，每一层中间都有雪白若云之物，最顶层则是淡金色、粘稠而清澈的蜂蜜，看上去娴雅稳重，便点点头，轻轻接了过来。
“多少钱？”他取出钱袋。
“一两。”沈默兰一笑。
人丛之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月饼虽贵，但好歹一两银子也能买三四个，这所谓的“松饼”看上去不过是叠起来的煎饼，怎么就要一两？
哪知买松饼的崔郎中并无二话，手法利落的取出钱袋付了钱，叫等着看人砍价的众人略感遗憾。
在崔行裳转身之际，突然感觉臂弯一沉，他愕然看去，却见胳膊上被人扔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
“这是松饼的赠品，”沈默兰笑吟吟的对他说，“无油手指饼。”
再看他头顶的进度条，唉，还是只有一丝丝，九成都是空的，距离满值还早的很。
所以，多吃点，给涨点粉丝值！
当着好多人的面，崔行裳不好与一个女郎家推拒，便点了点头，将褡裢握到另一只手里，缓步而去。
排在他身后的书令史看着柜台里摆着的松饼，很想买，就是冲着赠品“手指饼”也值得买啊……然而他荷包干瘪。
“两枚酥油曲奇，”书令史干巴巴的说着，取出铜板付了账，临走还不忘狠狠看那柜台里的松饼一眼。
沈默兰随手把铜板放到筐子里，看着已经走远的崔郎中，心中暗自感慨：姓崔啊，五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