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且问你将军二字可有解
大将军一生无名无姓，如同戏台上唱腔一起，比作过场的人物。
将军是个孤儿。
年过六岁的时候，母亲上山采药，脚下失根，没留神的一滑，人就失去踪影。
父亲拉扯将军半年。在给妻子上坟的时候，纸钱起了荒火，荒火到了双眼，眼仁被荒火烘瞎，没两月就病死了。
可以说，将军早些年的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父母也给将军起过名字，大多是些狗蛋，剩子之类的贱名，毕竟贱名好养活。将军不喜欢，更爱别人称呼他为外号。例如街里街坊经常见到的府衙长一样。
流浪四年，吃了四年百家饭。
将军十岁的时候，得人引荐。去了一家寺庙，叫佛心寺。寓意佛在本心，进庙如见真佛。
只可惜，真佛只在佛经上出现。寺庙里金碧辉煌的佛像是佛吗？
将军初见时也不知道，只觉着大佛宝象庄严，浑身亮着金光，肯定很值钱。
将军当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着凿子和锄头，东一下，西一下的，在佛像上敲敲打打。用力过猛时，敲下一大块金子，拿去换肉吃。
为这事，寺庙里的住持经常责罚将军，让他打扫寺庙，挑水砍柴。
有次偶然间，将军偷溜到后院的禅房听到住持和一众僧侣谈话。
谈话内容大概些是有关今年寺庙的香火钱。譬如李大财主今年来寺庙里参禅的次数少了不少，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来拜佛烧香后，许的愿不灵。愿望不灵自然香火钱就供奉的少，李大财主后来去了几趟道观，阴差阳错的发现，兴许道爷倒是比光头老和尚灵验不少。
又聊着寺庙年尾尽头，香火钱该怎么分账。
那个说着自己劳苦功高，出了把子力气，有不少信徒都是自己连哄带骗拖到寺庙里来的，理应是要多分点。
这个说他一派胡言，明明人是他施展真佛法相才哄骗的住，光拉过来有个屁用。
你说一句，我回一嘴。推推搡搡，打打骂骂。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佛门戒律，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互相吵吵着阿弥陀佛四个字，手底下可是下了狠功夫。
没一会，几个大和尚就鼻青脸肿。将军躲在一尊小佛像身后，看见有个和尚脸肿的和山下的猪头一样，差点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住持看闹得差不多了，拿着禅杖敲地板道：“钱财乃身外之物。钱即使空，空即是钱。我看不如这样，还是按照规矩办事。佛像的金身我看明年还可以顶一顶，金漆怕是不会轻易掉下来。至于香火钱，我拿五成，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一众僧侣惊呼：“还是你贼！”
看完热闹，将军悄悄自个下了山。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凡人拜佛求得心安是为什么。
佛心寺不大，每天上香求佛的也有几百。倘若每人都向真佛许了个愿望，那么真佛该先答应谁呢，难道真佛也看香火钱供奉的多少？
如果是如此的话，估计天下日子过得最顺的就是皇上了。毕竟圣旨一下，各地赋税敛财，皇帝肯定最有钱。
将军想了又想，没弄明白。下山前又是带走了一小块金佛，口中小声念着阿弥陀佛，真佛见我如此可怜，应该不会怪罪于我。
将军打定主意，都说真佛宽广无量，佛法无边，今日一别不知何须年月再见我佛。
将军双眼婆娑，手上用力，又抠下一块。
等到了第二天，住持发现的时候，将军已经跑到了城外。住持大骂着偷钱的小贼，各种污言秽语乱飞，诅咒贼人下地狱。
将军此时嘴里正吃着大块的猪头肉，边吃边想着佛祖的好处。佛祖在将军心中，目前是比皇帝要重的。毕竟饿肚子的时候，没见皇帝降下真身，赏赐金银财物。
等将军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他那时少年雄心，或许有了明悟。
几年时间，大大小小的寺庙将军都去过。在里面干过杂活，当过小僧尼。不少住持要给将军剃发，将军不肯，指着佛像说真佛为什么不剃。众人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将军所说的头发其实是长久时间未曾打扫的蜘蛛网。
住持说将军没有佛心，不是佛门有缘人，就把将军赶出了寺庙。
至此，将军才明白一个道理，或许人间没有真佛。假如是有，那也肯定不在寺庙里。
少年人最要紧的是填补肚子，空着脑袋每天瞎想可是没用的。将军想去学着天上乱飞的仙人修炼，不是被赶出来，要么就是打一顿再赶出来。
跌跌撞撞，懵懵懂懂。
将军来到了十八岁，一个让人羡慕憧憬的年纪，同时多了些许忧愁。
在两年间，将军过上了游手好闲的日子。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将军老子已经走了十年，留在将军脑海里的印象不多。只记着，自己兴许以前也过过一家三口的日子，也有爹疼，也有娘爱。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这边偷只鸡，那边摸只狗。街头的面店打两天零工，挣些钱，再去街尾的茶水摊上喝点茶水。
喝茶可不是闲情逸致，只是因为茶摊老板家的女儿长得着实是可爱。
小姑娘没有搭理他，只觉着眼前的将军是个没谱的人。整天就知道瞎混瞎玩，不如学门正经手艺安身。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姑娘一语点醒了将军，将军觉着确实到了要安身立命的年纪。
可是学什么好呢，做吃食，恐怕还没出摊就被自己给吃完。做些糖人，或是画画写字，自己又是没什么才能，更没耐心。
将军环顾四周，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直到儿时最爱逛的猪肉摊，吸引了将军的目光。
猪肉摊老板没个全名，来往的客人都叫他王屠户，叫久了就成了王屠。遇见嘴瓢的喝大发了的，也会叫他屠王。王屠夫也都应承。
“请问，你这收徒弟吗？”
将军还算有礼貌，在别家摊贩时，可是有种泼皮无赖之感。
“不收，要买肉吗。”王屠夫驼着背，眼皮也不抬，手里正剁着猪肉。大块的肉沫飞溅，落到将军脸上，将军也不躲，又问道：“请问，你收徒弟吗？”
“不收，不收。耳背是吗，我不需要耳朵不好的徒弟。我也再问你，要买肉吗？”
王屠夫显得有些不耐烦，拿着纸条做成的纸卷赶着苍蝇，也在赶将军走。
“我买肉的话，你收我为徒吗？”将军继续开口道。
“行，你要买下一整头猪的话，你这个徒弟我就收。”王屠夫把杀猪刀一跺，压在了砧板上，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买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将军磕头就拜，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礼数倒是知道的不少。
“臭小子，钱呢？”
王屠夫满脸的横肉，身上也是膀大腰圆，语气有点不耐烦。
“我给师父效力一年，一年内，我分为不要，给师父端茶倒水，做能做之事。这就是我的买猪钱。”
将军眼神坚定道。
“你小子行啊，要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喝，这算盘我在东街就听到了。一年不够，两年。”
王屠夫被将军的话乐得够呛，从来没见过像这样无赖的年轻人，决定好好教导一番，看他是不是个可造之材。
“两年就两年，徒儿给师父请安。”将军拱手道。
“要请安，就要好好请。茶呢？”王屠夫指了指杯子。
将军心领神会，随即就拿着杯子去茶摊那里接了一杯新茶。
茶摊今日老板不在，是他女儿在打理。
“我今天拜师父了，是杀猪的王屠夫。他答应教我，我给师父效力两年，两年够我学本事了。”将军道。
“好，拜了就要好好学。改日你杀些新鲜的猪肉，我换给你采摘的新茶可好？”说着话，女孩将新茶水倒入了将军的杯子。
将军双手捧着茶杯，防止洒溅。她手往下倾斜茶壶，一瞬间两人手指触碰到了一起，短暂接触后又分开。
将军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天空，今日天是阴沉，没有太阳，也不知道将军在看些什么。
“好了，看在你老是来喝茶的份上，这杯就当做贺礼了。学手艺可要下功夫，不要再贪玩胡闹了。”女孩道。
“好。”将军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
“对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将军开口问道。不知怎么的，在外面惹事贪玩的将军这会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我呀，我叫叶茶。你呢，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喊你？”女孩道。
“叶茶，茶叶，有意思。我呀，我没名字，兴许我师父会给我取一个。下次告诉你。”将军道。
说完将军快也似的飞奔向卖肉摊去。
“真是个怪人。”叶茶叹道。
有时候缘分的相识，并不是件好事情。
将军在王屠夫的授艺学习杀猪的技巧，将军学的很快。一月两月，半年过后。王屠夫不用动手，将军一人就可以把猪料理干净买卖大小事物全熟。
将军觉着自己已经可以出师，不用再学习杀猪的手艺。
在剩下半年的时间里，总计问了三次何事出师，三次王屠夫都没有回答他，总是笑着说还不到时候，打发着将军快些去切肉。
年轻人都有些莫名的情况，将军有些不耐烦，把杀猪刀丢在了案台上。
王屠夫看着也不恼怒，将军还年轻，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比他强到哪里。
“平日里都是你问我，今日我想问问你。”王屠夫道。
“好，师父请问。”将军应道。
“两年过后，你要去哪？”
“开个肉摊或者去当兵。”
“之前为何不去？”
“之前觉着自己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如今每日挥刀一千下，当兵或许有了资格。”
“当兵当到哪里，才算是头，结束后又干些什么。”
“我想成为将军。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将军声音激昂。
“好。”王屠夫夸赞将军志气。
“今日里最后一个问题。我且问你，将军二字可有解？”王屠夫态度断然。
“有解，为什么没有解。将军是朝廷武将的一个官职，含义是为了保家卫国，为朝廷扫荡一切敌寇。”将军回答道。
“对又不对。”王屠夫笑了笑。
“什么叫对又不对。对在哪里，不对又在哪里。”将军不解，只觉着师父每次话只说到一半，很是恼人。
“今日不谈，也许你之后当过兵，当过将军就会明悟。”王屠夫站起身来，把自己的杀猪刀递过去。
“从今日起，你不再杀猪，每日只做一件事，就是挥刀。每日挥刀一万下，风雨不歇。什么时候，刀挥着不重了，我教你些别的手艺。”王屠夫把杀猪刀递给了将军。
尺把长的杀猪刀被王屠夫日夜打磨，早被磨的透亮。将军拿指头，在刀口上一比，立马出了道细不可见的血痕。
王屠夫的刀比将军的重的多，将军只是是拿了一会，右手便保持不住，换双手一起握着。
将军不明白练习杀猪刀有什么意义，磨刀就是为了杀猪更快，挥刀是为了杀更多的猪。
就算能挥动一万下杀猪刀，又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将军没开口再问，王屠夫也没说些练刀的目的，转身就走。
当晚开始，在一家小破院子里，将军开始了长达一年的挥刀。
王屠夫的杀猪刀短且厚重，每每挥刀到一百下时，将军的手臂已经酸胀的不行。
右手不行，再换左手。左手出到八十下，再也抬不起来。
将军累的靠在大树旁休息，屁股挨着地，后面冰凉，倒是也可以缓解一些挥刀带来的疲惫。
半途而废和一时兴起，这两样东西是大部分凡人常伴一生的诅咒，将军也不能幸免，每次到灰心丧气不能坚持时，将军就会跑到茶水摊上，和叶茶聊会天。
同叶茶讲述自己训练时的艰辛和困苦，叶茶每次问将军刀挥到多少下了，将军总是虚心谎报自己能多挥一百下。
一百报成两百，两百喊成三百。
将军不会撒谎，说话时总是把头埋得很低。叶茶聪明，从来不揭穿将军，总是鼓励他下次见面时要比现在还要厉害。
将军喝完茶水，留下一锭银钱，当晚是不能睡觉的，要练到谎报的数目为止。
傻小子总是有种莫名的冲动，没人知道这是不是喜欢。
不过，当微风拂面掠过叶茶发梢时。将军明白，面前女子可能就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同心上女子讲的大话是一定要去实现的。
一百。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二百。
三百。
四百。
一千次挥刀。
左手转右手，筋脉练到拥堵不通，再右手接替左手。
将军跪地，杀猪刀伴随左右。
失去意识时，仍会出手。直到挥刀成为本能，成为习惯，连做梦都在出刀。
破落院子里总有挥刀声，响动声很大，带着院子落叶哗哗作响。
无一日中断。
每日清晨，总有一杯新茶悄然放在将军身边，也不曾有断。
将军十九岁时，日挥刀五千，宰杀生猪只要三次呼吸。从这时起，将军再也没有在床上睡过觉，如同马厩里的马，累了就站着睡，渴了一杯新茶也足矣。
新茶的滋味应当是苦涩的，将军喝到嘴里总是甜的慌，酥酥麻麻的青涩之感，挥刀的疲惫和乏味被一扫而空。
将军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累赘，有人在一直等着自己。
每日挥刀数目再次增加，睡眠减半。
上身衣物破烂不成样子，汗如大豆挥洒，没等着落到地面就被滚烫热血蒸发。
两千。
三千。
四千。
七千。
八千。
九千。
一刀下去，院门两断，大地开裂，仍是不够。
风雨不停，寒暑不歇。
月升在练，日落仍挥。
刀刀劈砍，快到毫颠。
此间，将军年满二十，终，挥刀一万。
挥出一万下时，杀猪刀从刀把处断裂，寸寸破损，不成刀形。
将军境过皮相，自身却不知晓。
将军兴奋地跑到叶茶跟前，说着自己终于练成了。叶茶长大了不少，愈发的好看，嘴角轻笑，两颗小酒窝甜到将军心坎里。
将军又来到师父面前。
王屠夫的杀猪摊好久没开了，王屠夫整日就坐在原有的摊位上。逢人就说自己杀不动猪了，以后等着徒弟来接班。
将军挥刀一年半载，王屠夫始终伴随左右，暗中观察将军出刀。
挥刀一万，难吗？
难。
比从泥巴坑里爬出凡人三境还要难。
王屠夫看人很准，一辈子就收了将军这么一个徒弟。将军天赋不高，没有体质，没有血脉，更没有家世背景，或许就是书上说的野草比大树生机更甚。
“挥刀一万后，有什么打算，要去当兵吗？”王屠夫率先开口问道。
将军迟疑了很久，缓缓道：“要去的，不为了我，为她也要去。”
“好。”王屠夫道。
“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可还记着，现在有答案了吗？留在心里，以后把这个问题问向别人。千人千面，等你自己去领悟的时候，你才会彻底明白。”
“是，徒弟知晓。”将军回道。
“我一生在追寻一个真理，你我即将分别，我把这个真理再讲予你听，不是神通，胜似神通。”
“真理名为天地人三理。天为你，地是你，人其根本仍就是你。天指的是你正直年少，心高气傲，认为天地全部以你的意志转移，你觉着凭自己不比旁人差，无人可以和你自己相提并论。”
“剩下的地和人，大概需要到年纪才能懂。现在，你就是天，放手去做些事情吧。要鲁莽，要张狂，切记不能懦弱。可以隐忍，但不能隐忍一辈子。可以后悔，但不能一直沉浸在悔意中。”
“当兵需要兵器和气魄，这把大刀经我一手锻造而成，如今赠与你，希望你日后不辱大刀之名。”
王屠夫凭空在双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出来，把将军惊了一跳。
书上和天上才有的仙人手段，将军根本没有把师父当成过神通者想象。
“师父，你。你是？”
将军吃惊，迟迟没有接过大刀。
“我名为屠王，这座城市的百姓大多都来我这里买过猪肉，名字叫着叫着，真名就成王屠夫了。”
“小子，别做吃惊的模样了。说不定以后你的成就在我之上。”
“我一生受缚于家族左右，如今人老了，一生所学早就还给家族七七八八，也差不多了。倒是真觉着，卖猪肉真是个不错的买卖。有人来买我就卖，无人来时，我就歇。做个闲云野鹤，无牵无挂，多好。”
“人王，你应该知晓，我从出生之日起被给予厚望，立志要杀掉当今第八代人王。小子，嘴巴别张这么大。我的家族我是很不喜，但归根是祖上和人王有旧，是深仇吧，也许。我也不明白。”
“故事是要咽到肚子里去的，你小子以后可别学我，什么都和外人说。我是年纪大了，一个人却是冷清的慌。你小子的出现，着实有意思，一两年时间也算没白活。”
王屠夫说了很多。大部分发牢骚的话，将军可没在意。将军满脑子就是师父居然和人王有仇，这部分当真是好奇的紧。
“先说结果吧，我没打的赢。名为屠王，一生却是一具王都没屠了，真是可悲啊。”
“人王确实是英杰，每一代都是，我心里也是敬佩的很。我不愿和人王做敌人，和他做朋友我倒是乐意，一起喝酒，一起大口吃肉，多么舒坦。当时我被父亲以死相逼，逼迫我对人王出手，无可奈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消三个回合，我便不是对手。人王一直在留手，我看的出。没想到我父亲派出了族中禁忌人物要出手围攻人王。我自认不是大丈夫，也干不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我倒戈，拼死挡住两人，人王一对八人，不落下风。”
“那一天，我到现在还记着。打的是昏天黑地。人王大旗在空中铺开，遮天蔽日，真是壮观呐。”
“大战过后，人王斩落六人，两人重伤。人王远遁，我离开家族，归还一身境界。”
屠王话了，只不住地叹气，拿着酒壶喝了一口又一口。
“后来呢，师父。”将军问道。
“后来，我心怀愧疚，想找寻人王的踪迹。可是人间界这么大，怎么找的到呢。我就去往了域外战场上赎罪。”
“打到不能再战，我便成了王屠夫。天地人三字，我杀猪杀了几年，才终于明悟。”
酒壶喝完，扔到地上，屠王的脸上有了醉醺醺的红晕。
“大刀炼成之日，第一个要杀的人居然是人王。可笑啊，太可笑了。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用过大刀，现在给了你，也算得偿所愿。”
“师父，也不怪你，毕竟家族使命难违。”将军安慰道。
“知道为什么让你挥刀一万下吗，小子。你要是一万下挥刀不成，也就不配接过这把大刀，懂吗。”
王屠夫的眼睛闭起，说话都有种酒腻子的感觉。
“徒弟知晓。”将军拱手道。
“拿着刀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养老的东西都给你了，以后还得继续卖猪肉。想着就头疼。”王屠夫挥了挥手道。
“师父大恩，徒弟此生不忘。大刀之名，以后会在军中响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养老徒弟一人担之。”
将军退后两步，弯腰跪地，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接过大刀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滚吧，臭小子。吃我的用我的，我也不剩多少积蓄。养老，我自己就够了。你先养活自己吧。”
“臭小子，走快点。山高路远，路远水长。路漫漫呀，水迢迢啊”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我也要再去域外了，人族里又不是只有人王一人称王，我也是屠王呐。”
“小子，再见。”
将军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他心里明白，今日一别，此生恐不能再见。
翌日清晨，将军来到了叶茶面前。
叶茶像是知道将军今天会走似的，早早的出摊来等候将军。
叶茶今天穿了件青绿色的裙子，裙摆随风飘荡，衣褶里的装饰也好看。两人就这么对眼相望，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许是站的久了，许是将军想带杯新茶路上喝。将军示意，叶茶倒上一壶新茶来喝。
“茶叶没了。”叶茶道。
“为，为什么。”将军回道。
“没，为什么，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了。”叶茶背过身去，不看将军。
“诺，这个给你。大概它长到有你这么高的时候，我便会回来，到时候我养活你，好不好。”
将军抬手递过去一颗种子，那是将军一晚上没睡跑遍全城买到的茶树种子。
“听说这种茶树长大后，会变成浇灌者的样子，寓意着归期和相思。我只听别人讲过，没见过，特地把它买回来送给你。”
将军看着心上人的背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多看几眼，又想把头扭过去不看。
“拿回去。我可不要，你都走了，留颗破种子作甚。”叶茶赌气没有回头，眼角些许小泪点挂在枝头上，好不柔情。
“我放在桌子上，你要是不种的话，就留着，以后我会回来取的。”
将军说完，大步往街外面走。
叶茶没忍住，还是偷偷看了两眼。这一回头可不要紧，两眼对两眼，心上人望心上人。
霎时间，叶茶泪眼婆娑，口中含糊着，想让将军留下。
将军脚步不停，故意放慢，一步一回头，一步两回头，一步三回头。
出街外，叶茶再也看不见将军的身影，将军才不再回头。
将军决意是要走的，在军中习得一身本事，保家卫国，先是原了男儿担当，再来儿女情长。
叶茶心里也知道，她爱的是将军不服输的闯劲，倘若将军真的为她留下，那将军还是她爱慕的男子吗。
男人报国家，无怨亦无悔。
将军一开始的信念即是如此。
将军从小兵做起，因为一身本事不凡，很快做到了十人长，有了自己的兵卒，人田就在其中。
人田比将军小上不少，也是有少年的傲气，觉着将军就是个毛头年轻人，比他强不到哪去。
队伍里不服气的声音渐渐多了不少，有几个老兵比将军年纪大上十岁，看着将军每日训斥他们，心中很是不服气。
将军没有多言，平常训练没有加重，还是一样。
挑了太阳正当头的日子，将军让不服气的出来和他单挑，人数不限。
将军不用兵器，他们兵器随意。
人田和其他几位老兵站了出来，各式长枪砍刀弓箭拿在手里。
将军背手身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几人一拥而上，结果显而易见。将军只用了左手，右手不动，几人被打的人仰马翻，倒成一团。
人田倒是还比其他人多扛了两下，经历了这么一遭确实也是服气。
将军此时二十二岁，入神通境。
兵马训练千日，为在出兵一时。人间界有过半的土地归宋朝掌管，宋朝爪牙兵马遍布全国。
在人间界的其他地方也有人族。有的是一些小国家，有的是门派和隐世家族。
将军第一次出征被派往攻打名为楚国的小国家。名义上占着大义，说楚国国民居心不善，男子不学无术常年骚扰宋楚边界居民。女子无德，和宋国成家男子之间不清不楚。
所以派兵攻打楚国，示意各国，以儆效尤。
将军当时就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个理由，种种罪行数落着楚国人民的坏处。将军心想在宋朝国内欺男霸女的恶霸也是不少，怎么没有人管。
想法再多，但是君命难违。
将军二十三岁时，第一次杀人。
楚国有着不少的阵法大师，阵法遍布楚国边界，宋朝一直派兵攻打不下。这次攻打也是为了楚国皇宫内藏着的阵法收录。
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楚国士兵没有一人挡的住。
将军大刀下，楚国士兵亡魂无数。大刀刀身一面浸染鲜红。
杀到最后兴起，将军一人冲阵，仅凭一人之力，破楚国第五境阵法，神勇无双。
此战过后，将军共计杀敌一百零三名，破敌大阵两座，杀阵法师七名，生擒两名，获封百夫长。
将军威名初显，有了大刀人屠的称号。
战斗中，人田多次遇敌受困，将军没有忘记手足同僚，亲自上前搭救，人田无不感激。反观他人十夫长，不顾兵卒死活，只顾着捞人头，捡功绩。二者对比，尤为明显，人田决定誓死追随将军。
第二场战争很快来临，鬼界有鬼王出没，炼化大宋百姓数百人，炼成亡灵以此修行鬼术境界。
此术尤为诡异，死亡的百姓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照常生活劳作。等到晚上午时一到，全部化身小鬼，被鬼王掌控。
鬼王已经是填海境大成，将军初入第四境，那是一场恶战。
凶恶的地方还不止鬼王难缠，每有一名士兵被鬼王杀死，士兵原地起身变为鬼王大军中的一员。
此消彼长，时间拉长，将军这边人数越来越少，鬼王大军人数越来越多，还有不少被鬼王操纵的小鬼前来。
将军第一次遭遇死局。
大刀红光异闪，刀身发黑。将军明白对付鬼祟，得用大刀的另一面，黑色无常。
将军让所剩不多的士兵退走，人田带队。人田不肯，将军动怒，用刀背打了人田背上一下，背上立马有了大片的红印。
人田仍是不退，不得已，将军打晕人田，让其他人带人田先走，自己一人断后。
鬼王携带亡灵大军如山海般的气势向将军压迫而来。
将军不退反进，凭刀身黑光一面，大破魑魅魍魉。
将军以力破鬼王鬼术神通，自己被折断一手，仍是不退，气血翻涌如山崩地裂般气势向前。
神通境在将军内心扎根发芽，受将军气血引导，将军领悟自身本命神通，为符文状。
奇异符文出现在将军手臂，受符文加持，将军勇猛异常，比此前还要强盛，鬼王不敌准备逃走。将军大刀挥下，一记三刀，斩鬼王头颅于人间界边处。
后有人评价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将军连跳两级成为千夫长，统领千人，此时将军二十五岁，摸第五境门槛。
后来大大小小战争无数，将军战功赫赫，无一次败仗，受封万夫长，同时兼任大军副将。
将军二十七岁时，受皇帝之命攻打山海界，目标夺城。
此战艰难异常，将军兵卒死伤大半，敌方有六境凶兽坐镇，大小恶兽无数，占有天地堑处，攻打困难。
将军决计不做无谓牺牲，打听到六境凶兽爱争斗比爱战争数倍，随即叫阵和六境凶兽一对一人单打，输赢换一座城池。
凶兽不肯，恐人类作把戏，将军只身一人来到城中，以示诚意。
战斗开始时，将军一度落入下风，凶兽拥有着近乎无敌的体魄，将军刀砍不了，拳打不坏。
数十回合过后，将军凭借一身气血连绵，加上本命符文神通和凶兽战平。
第一百回合时，凶兽露出破绽，将军符文嵌入大刀，以力破之，斩凶兽一尾。凶兽不敌，宣告落败。
将军气血和气力也恰好用尽，整个人还在众凶兽面前呈现无敌气魄，没一位山海生灵敢触将军威名。
随后更多大军开拔，凶兽不想实现承诺也被逼无奈。城池被将军占领，名为大刀人屠城，将军年纪来到了二十八岁。
将军受皇帝陛下召见，受封大宋神勇无敌大刀将军称号，赏赐皇室内卷功法十本，金精宝甲一具，灵兽山骏马一匹，随从侍女五十人，官邸皇城院内两座，金银小山两座。
将军成为了大宋开朝以来最年轻且功绩最广的将军。将军随后谢绝了侍女的赏赐，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路上将军一直在想，自己受封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天纵人才，今日一见发现，实属大失所望。
皇帝年纪已大，气血干枯，肾水不足，常年拥戴后宫的结果。面相虚浮，人中气短，说明此人不是个贤明之君。
将军蒙生了退伍的念头，想回老家，去见叶茶，完成当年的约定。
在此之前，将军还要去一个地方，域外战场。
域外战场，是诸界之外的地方，和人界相邻。
人族统称为域外邪族，没人知道它们来自什么地方，只知道它们以人族为血食，手段残忍，杀人不用兵器，用双手把人族生命力吸取到自身之中反哺。
诸界无数地方，邪族只选取人族相邻，是因为人族势力最弱，数量又是最多。如此多的血肉，怎么能不让人欢喜。
将军决定一个人去，带着恩师大刀，完成恩师遗憾。
人田暗中发现了将军行踪，偷偷跟随将军一同前往。将军其实也知道，但人田脑子一根筋，多说没用，况且人田是人王后裔，应当要去域外战场的。
路途遥远无比，将军和人田赶路接近两月才来到战场边缘。只是战场一角就比整个大宋王朝都要大。
无数人族先辈和人王在战场上拼死，战场里尸骸无数。将军每走一步都是感慨万千，叹人族苦难。
很快两人遇见了敌人，呈黑色包裹全身，和人族体型一样，又有不少诡异。
将军一刀下去，邪族生物暴死，一刀两半。
随着深入，两人遇见了更多的敌人。
域外生物从出生就是第三境的境界，数量众多，每吸收人族血肉一人，它们就有着成倍的增长，所有人族始终在艰难抵挡，打成平手就是极为不易，更不用说彻底根除终归是输多赢少。
邪族大军逼近，头领的生灵气息就是不凡，将近第七境。
将军才第六境，人田第二境大成，怎能抵挡的住。
二人陷入死战，大军如同潮水般把二人淹没。
邪族头领看将军实力不错，让将军成为其邪族奴隶，供邪族驱使，可以放将军一条生路。
将军死战不从，人田紧跟其后，拼死抗争。
邪族头领觉着人田碍事，随手一挥，黑色锁链浮现困住人田，走到将军面前再次问将军肯还是不肯。
将军没有回答，手中大刀就是答案，双手持刀，数百次的挥舞。
可双方境界相差实在太多，大刀被邪族抢夺。领头生灵一脚下去，踩断了将军肋骨，又是大刀落下，将军双腿从根处斩断。
将军咬牙，死死盯着邪族，无泪，无声喊痛。
人田看到后几近晕倒，宁可和将军互换，也不忍将军受到如此侮辱。
邪灵大刀落下，直奔将军头颅而去，将军怒目圆睁，死也要看着邪族而死。
大刀却被另一把刀拦下，是杀猪刀。
尺把宽的刀身，一模一样的刀柄，是杀猪刀！
王屠夫赶到。
不，他叫屠王！
“小子，还说要给我养老，今日我若是不来，不就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吗。收个徒弟还真是费劲，几年不见，还要我搭上养老钱。”屠王说道。
杀猪刀再度入手，刀尖冲着邪族生灵。
“好徒弟，为师再杀一次猪给你看。我杀一遍，你看一遍。”
“看好了。”
屠王说着就朝邪族生灵走去，凭借左手挥下数刀，数不清的刀砍落在邪族身上。
邪族拧着狂笑，朝着屠王前来。
大战将起，人田觉着这次应该是有救了，毕竟将军都如此厉害，将军的师父肯定更加了得。
将军忍着剧痛发现了异常，师父的境界只有六境和他一样。几年不见，师父更加的苍老年迈，几乎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般。
将军不知道的是，自己一走，师父就来到了域外战场上杀敌。先前神通功法还给了家族，加上身上有伤，这么些年全都凭着气血出手。年复一年，不曾修养，自然气血两亏，看似强盛，实则虚之。
苦熬苦战。
屠王用杀猪刀斩出天地云层分离，断去邪族首领双手，自身气血被抽空，气力断绝，身死。
死前，背对将军，不曾把身子转向。
屠王自离开家族后，加之心中对人王愧疚，腰背不曾一日挺直。
死前脊梁竖起，拼死到最后一刻为人族抗争，不愧屠王一名！
“师父！”
将军痛彻心扉的呐喊，自己身受如此重伤都不曾有这么伤痛。
双眼饱含血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愤天怒地的大喊，双手拍地，使身体坐起，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地震颤！
悲从心来，死意弥漫。
符文之前被邪族打断，又再度充满全身。符文带动将军全身气血，全身伤势瞬间恢复，双腿悉数长起。
有一死字符文长出额头之上。
“死！”
将军咆哮着，大刀入左手，拾起屠王杀猪刀入右手，双刀合一，斩向邪族。
“人田！”将军大声喊道。
“我且问你，将军二字可有解？”
一刀，两刀，将军如同疯子般挥刀，全然不计代价。
“有解，将军含义就是将军你本身，一人独抗万敌，是为将军。”人田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回应。
“说得好！”
“域外的畜生们看好了，此刀法名为杀猪刀，是我师父屠王所创。”
“师父，徒儿献丑了。徒儿也杀一次猪给师父看看。”
大刀扔向邪族，邪族躲过，紧接着又是杀猪刀扔去。
“刀来！”
一声暴喝。
两柄刀身飞转，连同将军身体死字符文加持，两刀回转，切入邪族头领体内。
“再来！”
两刀再度挥下，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一百刀。
一千刀。
五千刀。
八千刀。
整整一万刀！
一万刀过后，此处战场上再无邪族！
将军双手颤抖，抱起师父遗体就走。带着人田，走了一天一夜，二人无一人多言。
直到第三天，将军把师父遗体埋葬，连同那把杀猪刀一起，墓碑上刻有屠王之墓四个大字。
将军明白，师父死后不肯葬入风水宝地的，战场上人族尸骨多，留在这里也是师父的念想。
过后，将军连同人田一起回到了军队。将军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训练手下士兵更加刻苦。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军三十岁，此时已入第七境。
将军告别军中事务，来到了老家所在城中，走遍了大街小巷，到处去打听叶茶的下落。
原来的摊位上，早就换成了新的买卖，变成了早点摊。找了足足有七天，才打听到叶茶早已嫁做人妇，不在这城里了。
将军表面平静，内心死水般没有波澜。十年军旅生涯，见过不少年轻漂亮女子朝他投来爱慕之情，将军都装作是木头，不问男女私情，只有军中大事。
心里始终只有当初，卖茶摊上的女子，温婉贤淑，将军再也找不到第二人比拟。
再见到叶茶时，叶茶已经成了人妇打扮，没有了当初的少女灵动。
“你还记得我吗，叶茶。”将军开口。
“不记得了，你是谁，要来找我丈夫吗。我现在可不姓叶了。”叶茶回道。
“你还记得当年每日挥刀一万的傻小子吗，我送过你一枚茶树种子，你有种吗？”
“不记得，不记得。什么挥刀，什么茶树，你再胡言乱语，我要叫仆人赶你走了。”
叶茶不耐烦地挥着手，让将军快走。
将军无奈，又说了些当年二人相处的细节，叶茶还是一点印象没有，将军只能作罢，先找了处歇脚的地方，再做打算。
十年光景，将军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统领数万人，名副其实的将军，叶茶怎么会一点没变呢。
叶茶一直在等将军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渐渐地就不再等了。
恰好叶茶父亲身染重病，茶摊根本连药钱都维持不了，叶茶迫于无奈和一直追求自己的有钱少爷成婚，才把父亲的命保住。
叶茶恨将军，也爱将军。
今日一见，别提有多么欢喜。可是叶茶成为人妇，将军成了朝中武将，位极人臣，二者相差可谓一个在九重天的天上，一个在深不见底的地下裂缝中待着。
将军就算不嫌弃，叶茶又怎么能背叛自己的丈夫。
青春往日一旦过，何处里来觅少年。
爱又怎么能和生活相比，人世间茫茫多的夫妻伴侣，哪个又是真爱，哪个又能白头到老，只不过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现在，天地人，地的意思将军是彻底领悟了。
就是当你穷极一生才发现，自己也许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有些事耗费一生也完不成。
将军加上今天，一共来到叶茶家门十回，没有一次再进去过，也没有和叶茶讲话。
一回就是一年。
十回便是十年。
数不清的苦和泪，想讲给心爱的人听。可少年不是少年，少女也不再是少女。
十回过后，将军偷偷留下了一身的金银财物和丹药灵宝，全部放在了院子里。
进入院子的时候，将军看到院子角落里有一棵茶树。
正巧，微风刮过，茶树开花了，青绿色的花朵盛开，像叶茶的笑一样，酥酥麻麻的甜蜜感。
将军回首望了十次，便离开了。
叶茶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出来，眼泪早就大瓣大瓣的落在地上。
叶茶就到茶树边，和茶树交相辉映。
茶树当真是好看的很，同叶茶当初那身青绿裙子一样，一样的烂漫。
从此以后，将军没动过娶妻生子的念头。且每过五年，将军就会去往域外战场一次，给师父上香磕头，然后再去诛杀邪敌。
时间快的很呐，用凡人一百年寿命作为标尺，将军已经到了知天命的时候。
三十年的军旅生涯，将军明白了自身存在的意义，也明白了大宋的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上到下，大官小官，贪的贪，奸的奸，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享乐。
如今是最后一次出兵了，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是治理水患。
将军到了地方才发现，流川河内不简单。
十多天的观察下来，黑龙境界不凡，估计要逼近第八境的门槛。
此时将军的境界第七境大成，和黑龙匆匆一面过后，发现自身不如黑龙。
混账皇帝还要活捉黑龙，信上的胭脂味道指不定要是哪个宠爱的妃子代写的。
将军动怒，皇帝可以不管百姓，他不行。
去往人族战场多次，将军明白先辈们付出如此惨痛代价的意义，就是为了百姓免遭域外邪敌的屠杀，自己拼死也不能让如此大水祸害百姓。
黑龙如将军所料出手。
年轻将军轻敌，先被击杀。
跟随了将军伴生的大刀派不上用场，将军只能用一命换一命的手段和黑龙同归。
黑龙头颅被斩，假死。
将军英魂不散，附身在白骨之上。自身意志，同鬼界阴差周旋相搏，恐黑龙有后手。
果然，黑龙一再引诱人田出手，使得破除大地封印，再次作恶。
混账皇帝又下达旨意，要封将军恶谥，尸骨埋于鬼界。
将军只觉着可悲，又是可叹。
天地人，第三层境界今日一死方得明悟。
人的含义就是只，凭借自身假使实力再不济，终归在一生的努力下，也有事情可以被实现。
对于将军来说，人族万民就是他的毕生事业。
将军白骨向前，大刀挥向众人，人田眼前恍惚，仿佛战场上那个万人敌将军又回来了。
符文再度出现，和之前诡异字体不同，现在将军白骨上每一处都是死字。
这是令自身往日不得超生的手段！
大刀落下，护卫六人暴死，四人受创，身后跟着的皇家大军，被杀的七七八八。
朝廷豢养的鹰犬怎么和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数年的将军相比。
将军白骨大笑，提着刀来到大地裂缝处。
大刀一砍，裂缝处龙头浮现。
黑龙竖瞳暴起，作惊恐神色。
又是接连数刀，右手换左手，人田看见将军右手骨头上出现裂纹，这是符文代价。
黑龙死的不能再死，临死要用王冠带将军一起死。
将军不惧，本就是死人哪里来再死一说，再一刀落下，黑龙发不出半点声音。
引起一切纷争的王冠出现，浮于黑龙头颅上方。
将军只看了一眼，用左手抓住打入大刀刀身之上。
有着紫气包裹的王冠图案出现在大刀红光一面，将军又是用气力裹挟大刀，大刀刀柄交于人田之手。
人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刀刀身带走，飞向远处，直至人族边界。
将军白骨一手拎着黑龙尸身，一手拿起破烂龙头，踏空朝着皇城方向飞去。
“混账东西，你要的黑龙来了，要不要看上一看。”
声若洪钟大鼓，震碎了皇宫支柱，皇宫轰然倒塌。
皇帝也不顾不得要藏拙，飞向空中和将军对峙，同时还有几十位皇城内院高手飞出。
“这不是朕的将军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黑龙我收下了，将军死罪可是难逃。”皇帝开口，背后神通悄然汇聚。
“我一生从军，无一日后悔。悔的只是大宋出了个你这样的东西。”
“我见过无数人杰天骄。皇帝二字，你配吗？”
“我将军的称号是你封的。”
“我且问你，将军二字可有解？”
皇帝沉默不语，他看不懂眼前这个疯子。
“我告诉你，无解！”
“杀！”
将军化手中黑龙尸身做刀，杀向皇帝。
后记其一：将军刀落，皇宫从里到外被斩毁，皇城龙脉龙头被斩。
后记其二：皇家高手死伤大半，皇帝身受重创，脖子以下被砍入刀气，终年不散。
后记其三：有民间百姓自发感念将军功绩，为其建庙，称其为人族脊梁大将军，与人王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