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苏肴本来是不准备说这些的,或者换句话说,她不太擅长把自己内心那些委屈和小情绪表达出来,那样会让她觉得不安,怕别人觉得她敏感或者有压力,但是在于灼清面前,她能够明显感觉到不同。
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她很多的情绪虽然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但是于灼清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出来。然后很巧妙的就把苏肴那些担心给消除,后来于灼清就会直接和她说有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好像就是这样慢慢的,苏肴在于灼清面前就变得格外不一样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于灼清就像是一个宽大温柔的神秘洞穴,可以包容她很多很多的小情绪。
现在她靠在于灼清的怀里,后背被于灼清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最近都没怎么听你说工作的事情,还顺利吗?”于灼清垂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苏肴,轻声问着。
“嗯,其实也没有顺利不顺利,就是做的多了,调节情绪的能力好像变得好了许多。”苏肴安静的回答着。
“等会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苏肴从于灼清怀里坐起来,有些好奇的问。
“去了你就知道啦。”
“海边吗?晚上的话应该没什么人了。”苏肴自顾自的开始猜测。
“你想去海边?”
“也还好,就是随便猜猜,你带我去哪我都会很开心。”苏肴笑着说。
但是当她站在上清中心医院的时候,还是满脑袋问好的看着于灼清“这是我们的目的地?”苏肴语气里的不敢相信显而易见。
“是。”于灼清笑着答。
苏肴咽了一口口水“你,生病了吗?”表情担心,两只手握在一起。
于灼清眉眼弯弯,手臂抱在胸前看着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惊慌表情的苏肴,过了会才缓慢的说
“没有。”
“那,是谁生病了呀,你的朋友吗,蒋予闻,还是唐名渝的爸爸呀。”
“苏肴,你在这样咒下去,到时候他们真生病了我会心虚的。”
苏肴确实是有点紧张了,上次来上清市中心医院还是因为当时班上一个同学骨折了,在这边住院,而且是很严重的骨折,其他的生病一般校医院都是可以解决的,简单来说就是在她的心里,生病没有到一定程度,是根本不会来这个大医院的,光是站在这个门口,苏肴都觉得心里有点慌。
但是她抬眼就对上于灼清的笑脸,总觉得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所以最终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准备跟着于灼清朝里走。
于灼清目光在苏肴的脸上又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手在苏肴的头上胡乱又温柔的揉了一下“不要瞎想,等会到地方了你就知道啦。”
说完手很熟练的牵起苏肴的,苏肴被这双大手握着,觉得心里面踏实了很多。
一楼是急诊大厅,苏肴从走进去开始,就看见好几个护士急匆匆的从身边穿过,还有不知道从哪一个走廊里传出来的哭声,以及医生的说话声。
让人莫名有一种紧迫感,也让人难得的觉得时间和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的紧密。
苏肴被于灼清拉着往楼上走,电梯口站着很多人,所以两个人走的是楼梯,到三楼的时候于灼清带着苏肴拐了进去,然后就看见护士台旁边的走廊上竖着一个发着微弱绿光的牌子,上面写着妇产科几个大字。
其实即使没有看见那几个字,苏肴大概也能猜到,因为从上到这一层,总是能此起彼伏的听到婴儿清脆的哭声,那样的有力又鲜活,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觉得可爱的哭声了。
护士站坐着两个值班的护士,于灼清过去问了一下新生儿监护室在哪里之后就带着苏肴直接朝那里走去。
一路上他们难免路过病房,有的病房没有关门,屋里面传来母亲说话的声音,对着她们怀里的婴儿,哄着,带着爱意和期待。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不小的阳台,今天天气很好,阳台上盛着一捧橘色的阳光,有些洒在刚被洗过的带着皂荚香味的婴儿的小衣服上,有的则洒在被妈妈抱出来晒太阳的小家伙的身上。
于灼清把苏肴拉到婴儿监护室的时候,苏肴觉得自己盯着玻璃里面那些整整齐齐放着的摇篮床有些挪不开眼。
有一个护士在里面拿着体温计挨个量体温,一排排的摇篮床上都躺着一个小家伙。
大部分的小孩小手都紧紧的握着拳,还有几个别的正在伸懒腰。
有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缝,似乎是对第一次接触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还有的安静的睡着,睡梦中要时不时的眨一下眼睛,还有的在啃自己的手指。
每一个都小脸通红,浑身上下看上去都软软的,让人在一瞬间也跟着心软。
“这些小孩,都是今天出生的。”于灼清的声音很明显也放轻了很多。
“都是在妈妈肚子里待了很长时间的小家伙。”
苏肴舔了舔唇,趴在玻璃窗边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孩,小家伙的头发稀稀疏疏的,但是很黑,看起来很软,手放在耳朵旁边,侧着头小舌头伸出来舔着自己的小毛毯。
然后像是有些不适应,忽然哼了几声,像是要哭,小嘴撇了好几下,最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的笑了,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露出红红的小舌头,还有没有牙齿的牙龈。
苏肴咬着嘴唇,觉得这些小家伙生出来就是为来治愈别人的。
她很着迷的站在那看了很久,直到于灼清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
“这些,都是新的希望。
是生命的开始,和所有美好的未知。
其实刚开始你说觉得我因为你选了入殓师的工作而不开心,我确实是不开心了,但是更多的是担心,那是一个离死亡极近的工作,和医生不一样,对他们来说起码试图挽回,是在和时间和生命抗争中留下遗憾,可是你们从开始就是面对一个已经不可能有希望的结果”于灼清说完顿了一下,弯下腰牵起苏肴的手。
“所以我很担心,怕你的情绪会受到影响,总害怕你接触的时间久了,会走不出来,所以你因为自己接待的逝者各有各的遗憾而难过悲哀的那段时间,我的心总是跟着揪起来。想着怎么样去让你更好的面对那些无望。”
“其实没什么办法,因为那些无法改变的结局,但是苏肴,你要明白,人的最终结局都是死亡,或早或晚,难免有遗憾。可是生命都是源源不断地,这些新的生命,都是充满未知和希望的对于生命的延续。”
“你面前的这些小孩,以后或许就会成为那个治好很多患者的医生,成为坚守岗位的人民警察,或者是教师,或者是艺术家,或者和我一样,创造很多的故事,伴随着生命遗憾的,是很多不确定的美丽,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永远抱有期待。”
于灼清很认真的说完,喉结上下滑动,苏肴眨了眨眼睛,笑了。
然后站在这个不停伴随小孩哭声的走廊上,掺杂着阳光和奶香味的空气里,苏肴踮起脚吻上了柔软的唇,像是虔诚的信徒吻上了她的神明。
回去的路上,苏肴明显心情很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牵着于灼清的手也摆出一个不小的弧度,来回的晃着。
于灼清也没说什么,就任由苏肴这样随意的晃着,目光自始自终都落在她身上。
苏肴脸朝着窗外,认真的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和之前很多次不一样,她不再是带着悲悯,而是希望,胡乱的为这些擦肩而过的生命编写着一些美好的故事,或者通过他们的言谈举着猜测她们的工作和阅历。
这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总是可以静静的站在一个地方,看着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脑海里是一个盛大的世界。
而这些的起源,都来自那个把她拉到这个鲜活世界的人。
“于灼清,我们要个孩子吧。”苏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灼清觉得自己年龄再大一点估计顶不住。
缓了好长一会儿才眼角染着浅浅笑意的看向等着他答案的苏肴。
“你是不是省了好几个步骤啊。”于灼清说。
苏肴脑子转了一圈,然后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生孩子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最终没忍住,耳朵红了。
于灼清自然是发现了,坐在苏肴对面笑得很无奈“想什么呢?”
“啊。”苏肴有些做贼心虚。
于灼清叹了一口气“晚上列个书单给我,我倒要看看你平常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书。”
“不是你让我想的。”苏肴没好气的回怼,声音不大,带着点小脾气。
于灼清轻噗了一声“我是让你想这个吗?”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苏肴开始替自己开脱。
于灼清气定神闲的看着眼神闪躲的苏肴。
这样的沉默反而让苏肴觉得自己在接受公开处刑,不自然的挠了挠脸颊“我就很单纯啊,单纯的想生小孩之前需要什么步骤。”
于灼清眯着眼睛,下巴朝苏肴那边抬了抬,说道“苏肴,你耳朵红了。”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苏肴觉得自己耳朵像是马上要烧起来,怎么呢,怎么能呢,苏肴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在小说里身经百战的人,但是好像每次在于灼清这里都不经撩。
苏肴自暴自弃的叹了一口气“本来很多步骤生小孩之前都不可避免啊。”说完努了努嘴。
“苏肴,我说的是结婚,然后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很认真,眉眼间都染着深思熟虑之后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