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苏肴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要自己去地铁站坐地铁去工作。
她莫名有点激动，少了点未知全貌时的恐慌，多了份踏实的从容。
于灼清大早上起来做了早饭给她，她吃完就自己背着包出门了。
大概是确实时间比较早，苏肴错开了上班的高峰期，倒是没有因为排队等车花费太多的时间，到的时候，只有昨晚留下来值班的程维在。
“头儿，早上好啊。”苏肴很自然的叫，昨天一天，苏肴和这四个人算是都混熟了，也跟着其他几个一起叫程维头儿。觉得亲切。
程维点了点头，满脸的疲惫，身上盖着毛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来这么早？”
“嗯，第一次坐地铁过来，不熟悉路就起得早。”
程维点了点头“今天就开始工作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苏肴笑着点了点头，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希望。
昨天她是很伤心的，但是她总会在难过的时候想起于灼清，想起那些安抚的亲吻。
到了九点人才终于全部到齐了，几个人还没开始寒暄几句，工作就来了。
入殓工作和医院里救死扶伤不一样，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过于匆忙，也不会面对突然的死亡。他们只是帮这些安排好下葬时间的逝者整理体面一点。
苏肴的班就排在上午，因为是第一次上手，所以安排了方静与一起。
苏肴进到仪容整理室，不多时就听见外面有面包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鞭炮声和哭声。
苏肴心里沉了一点，等待着他们走完该走的程序，然后灵床就被推了进来。
苏肴是在看清楚床上的人的脸的时候，心里才跟着顿了一下的。
那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眼睛紧紧闭着，眉头微微皱起，看得出来死之前应该经历了一番痛苦。
苏肴收回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父母。母亲已经只剩下呜咽声了，整个人都虚脱的靠在墙边，身旁的男人看得出来也是强撑着力气。
苏肴先是对着逝者鞠了一躬，然后带上专用的手套，躺在那里的小男孩长得白净可爱，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打下一层阴影。
她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然后手伸进去开始帮男孩脱衣服，被子稍微往下滑了一点，男孩脖子上一道很长的疤痕就露了出来，苏肴放在被子里的手顿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方静与很熟练的把被子重新规整的盖好。
苏肴略微有些生疏的给男孩把衣服给脱掉，然后擦拭身体。
苏肴的手开始抖，她感觉到了，隔着薄薄的一层手套，她感觉到了男孩身上的疤痕。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镇定很多，然后进度放的更慢的去擦拭身体。
男孩的父母都很无力的看着床上这个已经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的孩子，给男孩准备的衣服就放在床边，苏肴拿起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底下放了两颗很漂亮的蓝宝石。
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之前没听说过拿蓝宝石当装饰品的，而且这两颗蓝宝石都是独立的，没有被串成项链或者是手链，看起来对称，像一双漂亮的眼睛。
苏肴目光落在上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个蓝宝石是希望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的时候，女人小声的抽泣就变成了生理性呜咽，男人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女人的后背。
苏肴给男孩穿着衣服，很耐心的等着他们缓过来情绪。
等男孩的衣服全部穿好，女人试着开口，但哽咽的实在无法连词成句。
男人的泪顺着脸颊往下，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悲痛，但是开口时，声音也是颤抖的。
“就放在他手里吧。”
“他应该会喜欢的，我们宝贝那么渴望一双漂亮的眼睛。”
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要好像是在把这个话说给苏肴听。
苏肴拿起蓝宝石的手跟着顿住，这个话，她忍不住深想。
“听说死之后手里握两块像眼睛一样漂亮的宝石，下辈子就能长出一样漂亮的眼睛，是么？”男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说着这句话，但是眼神略微有些迫切的看着苏肴，似乎是想要在她这等一个渴望得答案。
“嗯，会长出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苏肴尽力抑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带着安抚的看向对面那对无助的夫妇。
她意识到，躺在这里的这个孩子，是一个盲童。
苏肴收拾好所有，灵床就要被工作人员退出去了，苏肴最后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稚气未脱的那个孩子，忽然就很难过。
等床被推出去，方静与陪着苏肴缓了一会儿
苏肴靠墙站着，觉得有点脱离，方静与站在旁边，觉察的出来情绪也不是很好。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靠墙缓着，外面正在举行仪式，哀歌声音很大，但是绝望的哭声还是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苏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很用力，像是在告诉她自己还鲜活的存在着，也要像是在让她更加透彻的感受别人的绝望。
苏肴最终还是落泪了，眼里落下了悲悯。
一直到仪式结束，外面只剩下哭声和人小声说话的声音，苏肴和方静与才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苏肴在穿过礼堂的时候，脚步很慢。
然后就听见很小声的议论。
“小孩命不好啊，三岁的时候被查出带有致盲基因，从小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结果刚开始学会用盲杖，就出了车祸。造孽呀，我当时到医院的时候，小孩身上都是血，那个撞人的司机听说也是个没什么钱的。”
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肴手握起拳，似乎手上还留有刚才触碰到小孩身上疤痕的触觉，那些疤痕，大概是在事故里留下的吧。
苏肴觉得心上像是栓了一个大石头，嘞的人喘不过气，每走一步都想要大口呼吸。
直到远离了那个礼堂，苏肴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一点，申彻和王振似乎是在说什么有意思的闲话，眼角挂着随意的笑容，在撞见苏肴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俩姑娘心情不好。
“怎能啦？”申彻询问。
“没事，第一次接待逝者，有些不习惯。”苏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相比较而言，方静与整理情绪的能力就要迅速的多，大抵是比她多干了几年的工作。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的人心疼。”方静与简单的解释到。
“害，人各有命。”申彻老神在在的感慨，就好像经历的多了，很多东西就看的淡了。
之后申彻和王振有意转变两个人的注意力，聊了些有意思的东西，苏肴也觉得好了很多，下午的时候又照常和他们一起工作。
下午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苏肴倒是心情平静了很多，动作也比上午熟练了不少。
等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苏肴忽然庆幸自己没有让于灼清过来接她，这个点倒是赶上了晚上的下班高峰期，很多人和她一起挤地铁，有的人在电话里和自己的家人说着一些晚上吃什么饭这样普普通通的话，还有的人和朋友聊着周某去什么地方聚餐。
苏肴心里动容，觉得人这么认真的活过，死亡便也没有那么可怕。
苏肴在于灼清开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了于灼清的身上。
“怎么啦？不开心？”
“没。”苏肴的声音闷闷的，仰起脖子在于灼清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于灼清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累了？”
“嗯，好累。”
“那就一直抱着我？”于灼清的声音能听出很明显的宠溺。
苏肴眼尾还带着红，然后乖乖巧巧的嗯了一声。
于灼清笑了一下，安抚性的顺了顺苏肴的后背。
“于灼清。”
“嗯。”
“我好爱你。”
于灼清很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沉沉的看着苏肴，然后很用力的在苏肴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我也很爱你。”他回应道。
“饿不饿？”接着问道。
“嗯。好饿。”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吃饭。整个过程格外的安静，苏肴难得没有打开话匣子。
于灼清时不时就要看上几眼，然后后来就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苏肴已经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到了后来也开始找人聊天，宿舍群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出来说话了。
苏肴率先一句姐妹们把许久不联系的姐妹们都炸了出来。
李洋舒【大家好，我现在是苦逼的社会底层人士】
何靖【打工人不配睡觉，我是蝉联六天的熬夜冠军】
周子如【我已经好几天不按时吃饭了】
苏肴【各位辛苦，我也没好到哪去】
李洋舒【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工作？】
周子如【同款好奇】
何靖【盲猜去继承家业了】
苏肴【我哪有家业，是个可怜人。哭泣】
何靖【得了，你男朋友一本书的稿费都够在上清最好的地段买一套房】
苏肴【也没有那么夸张】
李洋舒【不扯这些没用的，我只关心你有没有本垒打？】
何靖【差点忘了这茬】
周子如【耳朵选手】
苏肴【】苏肴确实不知道画风怎么忽然就偏离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看手机的于灼清，心虚的舔了舔唇。
姐妹们自然明白既然苏肴没说，那应该是还没有到那一步，然后就开始自顾自的聊起战略了，也不管苏肴是不是需要。
苏肴看着屏幕前兀自激动的姐妹，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苏肴吃完饭没一会门铃就被按响了。
“苏肴，去开门。”
“好。”苏肴放下手机站起身，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心都要化了。
唐名渝小朋友穿着宇航员的衣服站在门外，看到苏肴的时候，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苏肴说不上来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就是没忍住，直接抱了上去，甚至忽略了身后站着的唐楠坤。
当然，唐楠坤也不是介意这些的人，很自然的就和苏肴打招呼。
“美女好？”
苏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有点害羞。
“你好你好，快请进。”苏肴抱着唐名渝进了房间。略微带着点笨拙。
唐楠坤刚进门就看见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的于灼清。
“可以啊，有那味。”
“彼此彼此。”于灼清笑着回应。
“快，介绍介绍，我都没正式和你女朋友见过面。”
“你好，我叫苏肴。”没等于灼清开口，苏肴先自我介绍了，旁边牵着的是被宇航员服闷得小脸通红的唐名渝。
“爸爸，你以后会慢慢了解的，这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唐名渝声音软软的说。
苏肴看了一眼唐名渝，又看了一眼唐楠坤，有点尴尬有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