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这个话很显然是在逗唐名渝，但是苏肴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了，滚烫滚烫的，还好现在客厅里的灯没那么亮，不然她此刻红扑扑的脸就完全暴露在两个人的视线里了。
唐名渝还是很好哄的，听到这个回答，倒也没再纠结什么，自己很乖的就准备往沙发上去。
“咦，哥哥家里面有新房间也。”唐名渝站在客房的门口，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对啊，这是苏肴姐姐的房间。”
“啊？苏肴姐姐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
“小鬼，我们这不是住在一起吗？”
“可是你们没住在一个房间啊，我爷爷奶奶都是在一个房间的，爸爸和妈妈没有离婚的时候，也是住在一个房间呀。”唐名渝再次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这个复杂的事情，所以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抬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等待着苏肴给出一个答案来。
于灼清似乎被这三番五次的问题搞得很无奈，苏肴其实是想说自己和于灼清就是朋友，可是这个解释在刚开始见唐名渝的时候就和他说了，小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一套可爱又单纯的处事原则，觉得自己和于灼清是男女朋友关系。
最关键的是，苏肴对于这样一个毫不存在的关系，并没有很排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解释一下她和于灼清之间的关系时，于灼清再次出口相助了。
“不是都说了，不要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还有，到底是谁和你说的住在一起就非要睡在一个房间，小小年纪不学好。”于灼清说着伸手在唐名渝的鼻梁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小孩子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复杂了，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只是用手揉了揉刚刚被睡乱了但是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然后无奈的说道“大人真难。”
“进去看看？”于灼清眼里带着很深的笑意，朝着房间里面抬了抬下巴。
苏肴点了点头，这会才想起来这个房间算是自己参与设计的，更严格来说，这些家具都是自己选的，装修的时候所有的想法也都是她和那些装修的工人说的。
所以她在往前迈了一步，看见那样一个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装修的房间时，心里升腾出一阵酸意，感觉胀胀的，眼眶也有些热热的，心脏停滞了一秒，然后猛烈的跳动起来，她知道这只是于灼清家的一个客房，但是不管是于灼清说的那些话，还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和自己预想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都在暗处隐晦的表达着，这就是属于你的房间。
但是苏肴还是用理智把这个想法压制了下去，然后回头，舔了舔唇对上于灼清温柔的目光。
“感觉怎么样？”
“超级棒。”苏肴这次不再和之前任何一次夸奖一样，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来表达喜欢，她就那样淡淡的，看似沉静实则颤抖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是表达出来的感情却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稠深沉。
于灼清读到了她语气里的东西，也似乎有些明白她的那些隐晦的感情，但是他还是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一句意想不到的话“那今晚还是睡我房间吧。”
“啊？”苏肴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新装的家具，散散味儿，明天再住进去吧。”于灼清看着苏肴呆着的表情，笑得很自然。
苏肴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
这一天大家都累了，唐名渝吵闹着要于灼清给他洗澡，洗到一半又吵闹着让苏肴姐姐一起进来。
“怎么，你是要在浴室开个秀么？展示一下你乳臭未干的身材？”于灼清无奈又好笑的温声说道。
苏肴一开始只是站在门外，最后还是被唐名渝强烈要求进去了，她觉得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自己是一个女孩，虽然唐名渝年龄小，但是还是个男孩子，结果进去之后发现唐名渝穿着泳裤呢。
“你洗澡穿着泳裤？”苏肴略微震惊的发问。
唐名渝低着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蓝色印着迪迦奥特曼的泳裤，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白净小巧的牙齿，头上的头发还再往脸上滴水。他奶声奶气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说“哥哥说姐姐是女生，所以我要穿着泳裤，不可以让你看到。”
苏肴看了一眼一脸无所谓的于灼清，然后迅速的移开眼，都知道不方便了，干嘛还叫她进来啊，她心想，然后下一秒，唐名渝再次展现了什么叫童言无忌。
“我们大家都穿着泳裤，然后一起洗澡吧。”
“？？？”
“？？？”
“唐名渝，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可以一起洗澡的。”最终还是于灼清耐心的解释道。
“为什么，你也穿着泳裤就好啦，这样大家就都不会被看到，而且还可以一起洗澡哇。”
“不可以，这是对女生的尊重，即使被遮住也不可以，知道么？”
苏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洗澡间温度太高，还是她的血液温度太高，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晕过去了，然后开口“你们俩先洗吧，我出去透透风。”
还好他们出来之后也没在说这个事情，这件事就算是这样过去了，睡觉的时候，唐名渝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和于灼清一起睡沙发。
“哥哥说了，男孩子是不可以和女孩子睡在一起的，除非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我只能和哥哥睡在一起。”说到最后似乎还有点小委屈。
“要不你俩睡床上吧，我自己一个人睡沙发，总不能让唐名渝睡沙发呀。”苏肴看了一眼于灼清，声音比刚才低软，试图征得同意，但是于灼清还没有开口，唐名渝小朋友就再次开口并且异常坚定，和大部分小孩一样，学着大人说话“我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样子，我们来睡沙发就好了。”
最终苏肴也没能拗过这两个人，自己去了卧室。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睡过去的，但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乱想，这一天过的波折，夜晚回忆的时候，也总是会把注意力落在最为无力和难过的那一部分。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这会儿她有没有和自己的父亲取得联系，两个人是不是又和上次纹身店的事情一样，一拍即合的对她抱着失望的态度，说些看似忍耐心疼，实则伤害性很大的话。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凌晨两点半，她揉了揉有点晕的额头，轻手轻脚的去了客厅，唐名渝趴在于灼清的怀里，睡得很想，苏肴站在那，就在她准备往阳台走的时候，于灼清沙哑的嗓音响起。
“还没睡？”
苏肴脚步顿住，她没想到于灼清也还没有睡。
“嗯。”她声音也很低。
于灼清翻了一个身，把整个扒在他身上的唐名渝放在了沙发上，唐名渝伸了个懒腰，然后自己面朝另一边咂了咂嘴又沉沉的睡去了。
“于灼清。”苏肴随心叫着，就好像光是念着这个名字都让她觉得安心很多。
夜晚总是很容易把人的情绪扩大，她在回想到今天甩开母亲的手的那一瞬间，没有了当初的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害怕。
她实在是害怕那种失望的，不理解的目光，以至于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她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可是今天那样的冲动似乎让过往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怎么了？”于灼清在苏肴思绪开始往下沉的时候适时的打断了她。
苏肴此刻脆弱的神经显而易见，但是于灼清并没有主动去问她。他等着苏肴自己开口。
“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的事情？”苏肴坐在了于灼清身边。
“嗯？什么？”
“就是火锅店的事情。”苏肴伸手把一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看了一眼于灼清。
客厅此刻只开着壁灯，有光落在于灼清的头顶，他看上去极具有安抚人心的魅力。
“你想说的话，会和我说的。”于灼清语气带着点不真切的笑。顿了顿又说“想和我说么？”
苏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说吧，我听着呢。”
苏肴于是不再将目光落在于灼清身上，而是转头看向阳台的方向，那里断断续续会传来车辆的喇叭声，时不时还会掺杂着一些人说话的声音。
苏肴的声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响起的。
“我爸爸和妈妈在我八岁那年离婚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虽然过生日的时候总是不太容易收到喜欢的礼物，住的房间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可是我也没有要求很多，我怕妈妈不喜欢我，所以我装作对她送的东西都很感兴趣，怕爸爸觉得我不够优秀，我总是尽力做到最好。可是好像还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苏肴自嘲的笑了一下，抱着双腿，感觉好像藏在自己心里那些深刻的感情这样刨析开倒也没什么困难的。
“我妈妈离婚之后，我其实是想要跟她的，虽然其实他们都没有太多时间管我，但我总觉得妈妈会更照顾一点我的情绪。”苏肴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她和我说，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多么的困难。”苏肴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的，我听出来了，她就是想要我跟着爸爸，她，可能不想要我。”
“但是没关系，我想，只要我按照她的意愿，她还是会对我好的，可是后来再见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她开心的看着我，然后说她怀了一个妹妹，问我开不开心。”
苏肴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我那个时候怎么可能开心呢，可是她看见我没有露出笑脸，问我是不是讨厌妹妹。”
苏肴的声音都带着哽咽“我那天出来见她的时候，满心欢喜，想告诉她，爸爸也娶了一个后妈，但是和我总是不亲近，我想说我好想她，我还是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可是那些她想说的话，都在那一瞬间被强行咽回肚子里。
她那时也不过九岁，但是已经可以熟练的掩盖好自己的委屈，然后强行露出一个微笑，说自己期待着小妹妹的到来。
然后她就听见她思念已久的母亲摸着她的头，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和的说“肴肴，妈妈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
“好。”
“以后除了我们单独见面的时候，不要再叫我妈妈了。”
苏肴强忍着泪水，甚至不敢问一声为什么，她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已经摇摇欲坠的母女关系。
那些往事，已经好多好多年的往事，苏肴没想到自己还是那样清晰的刻在脑子里，苏肴后来变得更加听话，察颜悦色的能力越发的强，基本上能够通过别人的脸色，话语轻而易举的感觉到别人的情绪和期许，然后迅速作出相应的反应，后来不仅仅是对父母，对身边亲近的人，甚至对朋友，对室友，她都是那样小心翼翼。
她也学会给自己建立一堵城墙，不轻易表露最为深层的感情，只是嘻嘻哈哈的和大家相处，乖乖巧巧的对父母那些要求有求必应。于是她是父母眼里乖巧优秀的女儿，是室友眼里活泼积极，会安慰人又很好说话的苏肴。
“累不累？”于灼清嗓音低沉，苏肴在那一瞬间有些错愕，她敏感的感觉到，这句话里，夹杂着心疼，是她从小到大渴望的却从来没得到过的情绪。
于灼清就那样安稳的，温柔的，把她渴望了那么多年都没等来的那句话，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