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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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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第三个人在的吸烟室里,隔着玻璃门隐隐传来展厅旋律轻柔的背景音,极尽所能地烘托暧昧氛围。

    慕昭今天喷的香水是diptyque的希腊无花果香,冷艳韵味,有着不食人间火的清曼,很符合她的个人气质。

    冷艳女香朝着男人周身侵略,和他身上那股雪松小苍兰的淡淡味道融在一起。

    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沉默蔓延。

    那两支烟的烟头相接,慕昭指间的那根烟被引燃,多出一点猩红的光,青烟在两人中间自缓而升。

    男人薄唇微微一动,上唇中心的深情痣很醒目,他不紧不慢地吸着烟,幽深目光直直盯着慕昭那张美艳脸孔,一个字都没说,也没推开她,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恶反应。

    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昭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多少有点怀疑这男人的性取向是否正常,她夹着指尖已经被点燃的烟,抽离身子站好。

    “我的烟比较烈。”

    傅时沉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她手中的烟,像是随口找的话题来打破暧昧氛围,“不知道慕小姐抽不抽得惯这么烈的烟。”

    慕昭还没抽,听到他的话后瞥一眼指间夹着的烟,白色的烟身,黑色纹祥云的烟嘴。

    看着也没多特别,能有多烈?

    带着这样的想法,慕昭夹着烟抽一口,两秒后,吸烟室里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

    这烟真的够劲儿。

    傅时沉掸了掸烟灰,看着已经咳红脸的慕昭,黑色眸光深熠,唇角有着一丝几乎浅到快要看不见的笑意,语气听着却还是淡的:“别勉强,抽不了就算了。”

    原本想扔烟的慕昭,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反而打消掉念头。

    莫名的好胜欲在心里作祟。

    “要是我偏要勉强呢?”

    慕昭美艳的脸上带着笑容,晕着红意的双颊更显明媚,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又抽了一口手中的烟。

    这一次,她强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

    “没必要。”

    男人修长食指和中指间的那根烟已经燃到尽头,他慢条斯理地把烟蒂按灭在玻璃缸里,“难受的是自己。”

    慕昭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缓缓吁出烟雾,笑得勾人:“我说的不是抽烟。”

    “……”

    聪明如傅时沉,绝不会听不懂她的话中话,但他没回应,而是云淡风轻地置之一笑,佯装未闻。

    这时候,有其余的人进来抽烟,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慕昭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她还有一个问题忘记问他,他怎么直到她胃不好的?要说是偶然,那未免太过巧合。

    最后,她还是硬生生强迫自己抽完了那支极烈的烟。

    时间一晃而过。

    十点,兰花拍卖会正式开始。

    纳西比的拍卖正厅里,宽敞明亮,分为标号小桌,桌上摆着宾客的名牌,还有号码举牌。

    和傅时沉在各个展厅闲逛的慕昭,现在也施施然进场,她刚刚听他讲了许多有关于兰花的相关知识,也从而得知他这个人喜爱兰花,尤其钟爱醉玲珑。

    进场的时候,慕昭自然地挽上男人有力结实的胳膊,惹得傅时沉偏头,垂着长睫看她,深沉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等一个解释。

    “现在还在场子内。”

    慕昭目不斜视,眼睛直视前方,压低声音,“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我男朋友,做戏就要做全套,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没说不配合。”

    傅时沉正好站在一束灯光下,照得皮肤白得快要发光,被她挽着的那只胳膊手腕上戴着表,表盘反出一点冷光,倒映在他的眸底,有如无涯深海里的一粒明珠,低沉悦耳的嗓音听着很蛊:“只是你挽得看着有点假。”

    ……假吗?

    慕昭顺势低头,看见自己挽着他的手势很虚浮,透着隐隐疏离,像是和他这个人根本就不熟似的。

    光这样看,的确显假。

    在她准备调整下挽他的姿势时,男人蓦地伸来另一只手,温凉手指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起,带着她的手引导般,让她将他的胳膊挽得紧密无缝。

    旁人看上去的他们,简直甜蜜无间,完全在热恋期的样子。

    慕昭回想在吸烟室里的那一幕,心想这男人表面看着不动如山,冷若冰霜,没想到还挺会的,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傅先生,你的恋爱经历很丰富吧?”

    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缺女人。

    傅时沉没正面回答,慵懒冷傲的眼神睇着她:“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慕昭没揪着不放,随口一诌:“第六感。”然后还补充了句,“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很准。”

    “是吗?”

    男人挪开覆在她白腕上的指,漫不经心地说:“那你是个例外。”

    慕昭:“……”

    转念一想,他这样一幅生人勿近的态度,平时周围都有七八个保镖贴身保护,想来也很少有人能够接近到他。

    那算是她想错他了?

    “行吧,那就是我——”

    慕昭话还没说完,泰诗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傅时沉:“我去,无敌大帅哥啊!”

    慕昭看一眼泰诗琳周围,“你怎么一个人?”

    “我听见好多人说你的新男朋友到场,那个百花群里也炸开锅似的在聊,我好奇得不行嘛,趁陈源去洗手间,我先过来找你,他等下自己会过来的。”

    陈源就是今晚泰诗琳带的弟弟,体校的十九岁男大学生,真的年轻,也是真的嫩。

    慕昭看一眼身旁傅时沉,还是决定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泰诗琳。”

    傅时沉看向泰诗琳,略一颔首点头表示礼貌,淡淡说了个你好,看着没什么毛病,只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冷淡盖不住。

    好在泰诗琳的性格外放不羁,不是个会在意细节的人,况且已经完全折服在男人的好皮囊下,抓着慕昭手臂的指相当用力,不停小声地说真的帅真的帅。

    泰诗琳也不怕被周围人听到,直接说了句:“好家伙,这不比你那个前男友帅多了吗!”

    四周人多,傅时沉听到这句话后,眸光微顿,旋即低头垂眼,深沉目光聚焦在碧玉扳指上,开始缓缓转动,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昭昭,你觉得呢?”泰诗琳追问。

    “……”

    被转动的玉扳指倏地停下,男人却始终没抬眼,只是听到慕昭用很明确的语气回答道:“没可比性,他根本不配拿来作对比。”

    光色下,玉扳指散着一层熠熠碧辉,醒目冷郁。

    像他的主人一样。

    傅时沉没反应,不动声色地再次开始转动玉扳指。

    ……

    上百张黑色圆桌依次摆放,慕昭的位置在99号桌,属于相当靠后的位置,连台上的拍卖品都看不清,座位的安排是拍卖行负责人按照身份等级划分的,越重要的人,位置就在最前方,泰诗琳在二十多号桌,宋淮予更是在前十的桌位。

    当今社会,资本为王的时代,有权才才有话语权,不论在哪里,看人下菜碟的事情屡屡常见。

    慕昭对兰花的拍卖品不感兴趣,今晚最大的收货就是那张尚振生的名片,她对坐哪里无所谓,只是在看到宋淮予搂着林紫芸的腰出现时,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对座位不满意?”

    傅时沉把玩着那枚没油的银制打火机,姿态慵散,靠在单椅里看着很有矜贵公子哥那味儿,气质清冷,偏又有双漂亮的桃花眼,即便什么都没做,只轻描淡写看人一眼就显得特风流。

    慕昭理理旗袍摆子,美腿交叠在一起,压着心里的不舒服,憋出一个字:“没。”

    的确没有对座位不满意。

    就只是单纯看那对狗男女心里烦躁而已。

    傅时沉淡淡嗯一声,没再说什么,随手把火机往桌上放,转而拿出黑色的手机,划亮屏幕,然后按着手机,看着像是在给谁发消息。

    没一会,纳西比拍卖行的总负责人,打着波点花领带的中年男人,穿过重重黑色圆桌走过来,满额头的冷汗,看男人的目光更是透着小心翼翼,“我的失职,是我的失职,不晓得傅…………”

    傅字的音还没完全发出来,傅时沉薄白色的眼皮懒懒一掀,投过去一个极为冷淡的眼神,什么都没说,但是威慑力却堪比导弹,吓得总负责人浑身一抖,立马住嘴。

    慕昭在微信上和泰诗琳聊天,泰诗琳发过来一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呜呜呜呜,我离昭昭十万八千里远,早知道提前打点好座位,不能把你往前调,把我往后面放不行吗?!”

    正当慕昭有点小感动时,泰诗琳砸过来一句:【主要还是想多看几眼帅哥。】

    慕昭:【?】

    敲过去一个问号后,她才注意到桌前站着一个人,不明情况地抬头问:“怎么了?”

    总负责人抬手用袖子揩一把额头上冷汗,微微弓着腰背,模样看着很谦恭尊敬:“慕、慕小姐,您看想坐哪里?哪里都行,可以直接加桌子的。”

    不明白为什么来这一出。

    慕昭熄灭手机屏幕,言简意赅:“就这就行。”

    话一出,可把总负责人吓得不轻,还以为慕昭不满在故意刁难,双腿软了下差点站不住,点头哈腰地道歉:“慕小姐真的对不住,座位是新来的乱排的,回头我立马给他解雇。”

    慕昭实在觉得奇怪,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傅时沉,男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落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冷白骨感,腕节分明,食指懒懒地敲着桌面像是在打发时间,却让看的人心里发麻。

    原来是他的手笔。

    看总负责人怕成那样,慕昭不想蓄意为难,也没有要换座位的想法,淡淡说:“没事,就在这里。”

    到这里,傅时沉敲着桌面的食指才算是落定,他没情绪地说:“下去吧。”

    总负责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有事情随时叫我。”然后逃一般离开,背影显得很仓促。

    拍卖厅里的侍者送上果盘,甜品,还有香槟红酒等,黑色圆桌上很快就摆得齐当。

    “谢谢好意。”

    慕昭虽然没接受这份好意,但是她觉得道谢还是必要的,“但是我不拍东西,坐前面也没什么用。”

    “嗯。”

    淡淡的一个字,算是他的回应。

    今晚的十株兰花拍卖品的照片被做成精美幻灯片,在荧幕上循环播放着,以便宾客们提前了解,算是做个预告。

    全是很少见的珍贵品种,素冠荷鼎,鬼兰,天逸荷等等……

    压轴出场的是一株醉玲珑,属于兰花里的珍稀品种,也是唯一一种蓝色花朵的兰花,很受欢迎,价格也是相对应的昂贵。

    拍卖师介绍着台上醉玲珑的来历,声音洪亮:“这株醉玲珑的主人想必大家都认识,那就是著名旗袍设计师destiny的私藏珍品,蓝色的莲瓣形花朵,相当高级漂亮……”

    慕昭没细听剩下的话,美睫垂着,目光落在墨绿色旗袍上的那朵兰花雕绣上,又抬头看看台上那株展柜上的醉玲珑,然后寻思傅时沉很懂兰花,闲得也无事可做,索性问问。

    “我裙子上的这朵兰花,和台上那个一样吗?”

    男人闻声转头,看一眼她身上的旗袍,目光上移,落在她脸上,眸光晦暗深沉,“一样的。”

    慕昭视线捕捉到旗袍上没有处理干净的酒渍,接话道:“真是不好意思,你大费周章把人家的收山之作弄来给我穿,我就不小心弄脏了,我回头会送洗干净归还的。”

    “不用了。”

    傅时沉语气很淡,所坐的地方没灯光,周身隐在阴暗里,整个人显得深沉神秘,“慕小姐喜欢的话,可以留着自穿。”

    得知身上这身旗袍的来历后,慕昭别的不清楚,但敢肯定这一定很贵,秉着无功不受禄的良好品德,她婉拒道:“不用,我也没有很喜欢。”

    话音落下,傅时沉脸庞微转,朝着更逆光的地方,眸光晦暗,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些:“看不上?”

    “什么?”

    他又重新开始把玩那枚火机,修长指间里,银色盖子开开合合,也没个定数,嗓音像是从加冰的威士忌里刚捞出来,沉凉冷郁,“你身上的旗袍。”

    听到这句,慕昭浓绿色的指甲轻轻刮过旗袍精良面料,用很可惜的语气说:“它是好看的,但并没有带给我很惊艳的感觉。”

    “这样。”男人语气懒淡,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随口应付。

    慕昭在手包里翻出粉饼,打开,对着小镜子补妆,没看男人,自顾自地说:

    “destiny这个设计师名气挺大的,在我入狱前,他设计的旗袍更是大受追捧,就比如那条山河梦,当时真的很多人穿,一场晚会三个女人撞旗袍,简直烂大街,我还是那句话,不能说不好看,但是我是真的不喜欢,戳不中我的审美,就显得不过尔尔。”

    傅时沉缄默着,没回应。

    慕昭意识到他的沉默,合上粉饼盒,“抱歉,你对女人的旗袍应该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是我话多了。”

    “没事。”他淡淡道。

    台上那株醉玲珑的起拍价在一百八十万,比前面九株的起拍价都要高,拍卖师的声音刚刚落下,就有很多人举牌叫价,竞争很激烈。

    价格来到两百三十万的时候,前方一个牌子高高举起,传来熟悉的男人嗓音:“我出二百四十万!”

    哪怕隔着很远,慕昭还是一眼能识别出来那是谁的声音,她眼皮微微一动,抬头,果然看见隔着几排圆桌的前方,宋淮予高高举着牌子在叫价。

    “3号桌的宋总给到二百四十万!还有更高的吗?”

    与此同时,慕昭收到一张泰诗琳发过来的截图,那是桃城百花群的群聊记录,全部都在说宋淮予是因为林紫芸喜欢那株醉玲珑,所以才出手的,纯属为了讨林紫芸开心。

    其中好几条聊天记录都很刺眼。

    【宋总为红颜一掷千金,阔气得很呐】

    【也不晓得当初的慕昭有没有这样的待遇,她今晚也在现场呢】

    【好想看看她现在什么表情哈哈/狗头】

    还真有几道视线不停往慕昭这边扫来的。

    “……”

    这些人无聊不无聊啊。

    泰诗琳发过来一个小人作呕的表情包,“妈的,我就坐在那两人后面,真的恶心,他真的是为了那个小碧池拍的。”

    慕昭盯着二十六键键盘,在想回个什么时,旁边倏地传来一道薄凉似阴雨天的嗓音,带着不容忍置喙强势语气,足够让全场死寂,却只有短短三个字。

    “三百万。”

    慕昭敲字的手指一顿,滞两秒,在察觉到无数双视线正在看向他们这桌时,才发现叫价的人是傅时沉,她没在意,想着他喜欢兰花,会出手也不奇怪。

    硝烟的味道瞬间弥漫。

    今晚在附生兰展厅,慕昭带着新欢男友打脸前任宋总的事情,在场已经人尽皆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

    一见和自己竞价的人是傅时沉,宋淮予眉头一皱,没犹豫地举牌,“三百二十万。”

    全场寂静。

    明明在前一轮还有人在竞价,现在却没有一个人举牌子,像是故意在为战争腾场地。

    拍卖师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拿着小槌子,愣了好一会才笑道:“还有更高的吗?”

    没人说话。

    “三百二十万一次!”

    “三百二十万两次!”

    “……”

    宋淮予眼里露出势在必得,不屑地冷笑一声,偏过头对女人说:“这就是慕昭的新欢,被区区二十万吓得缩了脑袋。”

    “是呢,好废物。”

    就在二人得意之际,拍卖厅里又响起那道阴沉的嗓音,绝对强势的同时透着寒霜同结的冷:“四百万。”

    慕昭被这个抬价惊得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一眼台上那株醉玲珑,那几朵蓝色的花值四百万?

    她偷瞄一眼身旁男人,发现他很闲散地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一杯冰块半融的香槟,他慢条斯理地晃着玻璃杯,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叫完价,他放下牌子谁也不看,似乎只对手中那杯香槟感兴趣。

    这下真把宋淮予气得够呛。

    纯纯有病是不是?

    他妈的早不叫玩不叫,在拍卖师倒计时的时候叫,搞心态呢?

    宋淮予高举号码牌:“四百二十万!”

    傅时沉故技重施,在拍卖师叫第三声的时候,嗓音幽幽地开口:“五百万。”

    他只叫整数。

    这已经是全场皆惊的程度,坐得离99号桌远的人,甚至有人站起来频频观望,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叫价这么大胆狂妄。

    “傅时沉。”

    慕昭没忍住低声叫他名字,也没顾得上礼数,可能会显得多管闲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你花五百万拍一株花,没这个必要吧?”

    傅时沉举杯浅饮一口,暗色里,男人滚动的喉结相当性感蛊惑,他轻搁放酒杯,耷着眼皮,懒懒道:“给你拍的。”

    她一下就怔住:“……给我拍的?”

    他薄唇开合,被酒浸过的嗓音听着微哑,却有着说不出的好听勾人,只有同桌的她才能听到的程度:

    “别让你被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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