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僭越之举
“正心。”
萧逢雪难得得空指导楚雨寒修行,但楚雨寒却是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不要受刀灵的影响。”萧逢雪说,“尔等虽共通五感,可你是你,刀灵是刀灵。人刀合一,人在前,刀在后,人不能遭刀牵着走。”
说来确实如此,楚雨寒每一次的情绪失控都会使得折天戾气滋生,一个不留神就容易被反噬,以致《大道明德经》的修炼止步不前。
楚雨寒盘坐再运起功法,萧逢雪牵动她的灵力,助她静心凝气。
这一次效果好了很多,楚雨寒畅游心海,仔细体会内府中灵气的变幻。
羲和真凰的血脉与她的灵根融合得很好,灵根外部氤氲着幽蓝的光泽,临阳气运忽隐忽现,令人难以捉摸。
楚雨寒打坐修炼多久,萧逢雪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体内浊气始终不安分,萧逢雪越是运功守心,肌肤之痛便越是剧烈。
但如若内心失守,浊气攻心,结果必然是坠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雨寒此番修炼大有感悟,只是刚睁开眼,便看见师尊脸色发白,苦苦与浊气相斗。
“师尊!”楚雨寒失声大呼,用匕首叠在旧伤上割了一下。
鲜血潺湲,楚雨寒将手臂伸到萧逢雪唇边。
萧逢雪摆了摆手,双指悬在楚雨寒的伤口,轻声念了几句。微光填复伤口,连同疤痕一起消失不见。
这是萧逢雪特意同李沧海学来的治疗诀。
“楚楚不必为了为师伤身伤神。”萧逢雪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区区几缕浊气,能奈我何?”
楚雨寒知晓萧逢雪不愿饮她血来压制浊气,为难地抿了抿唇,“那弟子去给师尊熬些凝神固元的汤药。”
这回萧逢雪没有阻止。
她天赋异禀,重塑心海虽快,但突破化神大关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魂神不全,强行迈入大关的后果便是心海碎裂。
若非有应龙的神识巩固,恐怕她早早便戾气侵身。
心海中,玄色巨龙摆尾掀起涛浪,金红的双眼睨了萧逢雪一眼。
浊气为锁,重重禁锢,应龙闷声轻哼。
“来看吾笑话么?”
“晚辈岂敢。”
应龙讪笑不语。
“敢问前辈,这浊气该如何才能消尽其?”
应龙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明知故问。”
“晚辈想知有无他法可行。”
“眼下并无。”应龙又言,“此浊气非同寻常,需得至纯至阳血濯净,且过程于羲和而言,也绝非易事。”
她叹息道:“可众神众仙陨灭,普天之下,又该去何处寻得真正的至纯。”
“晚辈明白了。”萧逢雪叹一声,默默离开,独剩应龙陷于浊气充盈的心海。
片刻之后,萧逢雪引来澄亮的一缕光照亮整个昏暗的心海。
应龙太息。
“你有心了。”
树林阴翳,溪水泠泠,日渐西沉。
巨兽咆哮,鸟惊纷飞,树叶簌簌飘落。
苍听被一只巨兽踩在脚下,浑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
谁能想到这只看起来通体青玉的瑞兽却是如此嗜血残暴。
巨兽再抬脚,气劲浩然刮过,地面倾裂,尘土飞扬。
苍听骨骼霎时尽碎,内脏破裂,早已无力再化形。
她花费最后的力气从储物灵器中取出霍文清自制的求助信号——“竹信”。
巨兽又催动灵力,空气中充斥着躁动的戾气。
麒麟下一次进攻袭来之际,竹筒顷刻碎开。
眼前瑞光万丈,空中七星正亮,苍听望着星河,缓缓闭上了眼睛。
霍文清见罗盘之内属于苍听的光点亮起,破门而出,大喊:“不好啦!不好啦!出事儿了!”
檀有迎靠在苏湛恩身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显然已经习惯霍文清这般大惊小怪了。
“怎了又?”
“苍听的‘竹信’碎了!”
竹信与信盘是霍文清在魔气动乱之初发明的,是为大家遇到危险以防万一作用。
竹信碎裂,信盘闪起光点,指针则会对着竹信最后一次出现的方向。
这个发明大家都有参与实验,也相约定好无特殊情况绝不捏碎。
何况苍听惯来稳重,想必已是生死攸关。
“去把阿楚叫醒,我们即刻动身。”檀有迎冷静道。
罗盘朝北,众人连夜赶路,全不敢有半点松懈。
行至竹信最后出现的地方血迹斑斑,碎石倾乱,想必方经历过一场斗乱。
一道醒目的拖痕与爪印延伸入洞中。
大伙对视一眼,没有犹豫,果断向无边黑暗的洞府中走去。
萧逢雪走在前头,手只稍扬起,洞府豁亮。
玉身青麒麟满眼通红,前爪向前一踏,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吼声。
苍听窝在角落,楚雨寒连忙过去给她切了一脉。气息尚存,楚雨寒松了口气,给她喂下一粒丹药,用灵气助她修复内府,运功促进丹药吸收。
玉身青麒麟掀起层层风刃,萧逢雪横出问天截下它的攻击。
灵力方运起,体内浊气开始欢悦地躁动起来,每一下都令萧逢雪痛不欲生。
檀有迎守在苍听身旁,琴音袅袅,在靠近玉麒麟之际骤然一变,势如破竹,铮铮鸣动。
苏湛恩□□穿风,一来一回间堪堪化解了道玉麒麟的攻击。
玉麒麟震怒,头顶金底玉纹饰的头冠中央托着的菱形宝石竟是一只天眼。
天眼猛地睁开,青光乍亮,一道直逼心海的精神冲击倏地击向苏湛恩。
萧逢雪道心坚定,不惧这等攻击,轻易将此招引过来。
偌大的八卦阵图在她身后出现,萧逢雪结印的双手飞快变换,最后一开一合,精神冲击彻底化为乌有。
霍文清揪准时机,百般暗器无踪无迹,几十支细箭眨眼便自不同方位袭向麒麟。
麒麟的鳞甲坚硬,细箭难穿,触之即裂。
玉麒麟周身尽是猩红的戾气,它见萧逢雪难对付,便挑软柿子捏。
青色的灵气化作三柄利剑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刺出,楚雨寒一刀斩出,冷焰与青剑相搏。
萧逢雪挺身向前,干脆利落地挥出一剑,强大的灵气荡开麒麟。
“你们先走。”萧逢雪说,“为师殿后。”
苍听此时啐出一口血沫,艰难地说道:“萧长老……我走不掉的,你带她们走吧。”
“来是一起来的,走当然要一起走。少废话,上偃甲!”霍文清呵斥。
玉麒麟的攻击再来,萧逢雪吃痛晃神了一下,抵御不及。
青芒撩起碎石,如星如雨。
檀有迎急忙拨动琴弦挡下,掩护霍文清和楚雨寒。
二人合力将苍听架起来,苍听摇了摇头,咳出两口血:“它强行与我立了修罗状,我走不掉的。”
修罗状一旦启动,三年之内,要么其中一方被另一方杀死,要么双方都死。
有人飞升成仙依然爱看灵兽相搏,如此一来便做出了这一斗誓。
有这修罗状在,为了活命,斗兽场内的灵兽只会更拼命地互相厮杀。
这是以血书成的斗誓,思危阁中便有书籍记载道。
“这……”檀有迎抿了抿唇,苏湛恩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萧逢雪。
众人都在期待,萧逢雪能否拿出法子帮帮苍听。
“坤灵峰的弟子对么?带了捆仙绳来了吗?”萧逢雪问。
“自是带了!”
“那等会可要看准时机。”
萧逢雪话音刚落便握紧了问天,忍着疼痛再次挥剑。
剑风呼啸,问天劈在麒麟的硬甲之上发出声声锃鸣。
萧逢雪起势云出追风一剑,顷刻间,连星碎月,波光潋滟,剑剑穿甲。
不过十息的功夫,萧逢雪面如纸白,汗如雨下,鬓角紧贴在脸侧。
反观玉身青麒麟,血流不止,粗|喘着发出低沉的暗吼。
霍文清见机取出捆仙绳编制成的巨网套牢玉身青麒麟。
“苍听!”
苍听捂着胸口,从霍文清手里接过一把锋利的灵剑。跌跌撞撞地走到玉身青麒麟面前,无力地跪在地上。
楚雨寒上前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渡去灵力。
苍听缓了缓,双手举起灵剑,挑准麒麟最脆弱的双眼刺了下去。
青芒四射,一方身死,修罗状自然而然便解除了。
萧逢雪连连后退,靠在岩壁,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以痛止痛。
“师尊!!”
楚雨寒把苍听交给苏湛恩,转头奔向萧逢雪。
萧逢雪固执地扳开楚雨寒的手,“如此无用,莫要弄伤自己。”
楚雨寒气得眉梢一跳,眼眶通红,哪还有半分尊师敬长所在,不由分说地钳制住萧逢雪的下颌。
萧逢雪惊慌,维系许久的冷静自持有一瞬崩塌。
“弟子也是为了师尊,既然师尊宁可独自忍痛也不愿借弟子的几滴血镇压浊气,那么弟子只好——弟子只好——”
楚雨寒深呼吸一口气,泪水积蓄,也不只是心疼还是委屈,或者二者皆有。
那下心中或有冲动,抑或受折天的凶戾之气所影响。
楚雨寒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低下头含糊地道:
“弟子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