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间非净土
睡得早,醒的就早,我醒来时,春花还蜷缩在我的怀里睡的正香。我轻轻抽回手臂,把她放平到床上,就翻身坐了起来。
太阳应该是刚刚升起,透过窗帘的缝隙,把一片红光洒到床上和床前的地板上。
窗外有两只鸟在吵架,听这声音,应该是母鸟在质问公鸟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了,居然一夜都没回家。又像是母鸟在家里私会小情郎,被公鸟抓了正着。总之,它们吵得很凶,刺耳的声音,穿过厚厚的玻璃,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才六点多。我们在县里出差,一般是八点钟左右起床,九点半左右到客户店里。
去的早了,不是商场不开门,就是客户还没到,或者说客户正在给商场的员工开早会,顾不上搭理我们。
王兴国也醒了,他醒的比我早,我看到他在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一段凄凉的文字下面,配了一副凄凉的图片,图片上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萧瑟的秋风中前行。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同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
春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我的肩膀上,把这段文字念了出来。我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说道:“看不出来,王兴国还挺有文采的。”
春花撇撇嘴说道:“有个屁的文采,还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
我说:“抄来的也算,说明他看懂了。”
春花又说:“他的苦是他自己作来的,和人间是不是净土没啥关系。老天爷给了他一把好牌,他却打了个稀巴烂,社会上正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才变得肮脏不堪。”
春花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然后,我就遭了秧。
我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俩小时以后,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我。
春花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一脸得意的看着伤痕累累的我,说道:“都八点多了,还不赶紧起来。”
我们赶到兴国家电时,王兴国正在拿着拖把拖地,店里唯一的导购员刘莉莉,正在擦样机。
我和春花就站在店门口,看着王兴国拖地。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说道:“你们先去办公室坐会儿。”
我说:“就在这里吧,外面的空气新鲜。”
说着,我就拿了放在门口的马扎,坐在外面的大槐树下。
他也不再客气,继续拖他的地,今天的他,就像换了个人,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破背心换成了一件白色的体恤衫,那双结满了污垢的破拖鞋,换成了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最主要的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看上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再也没了之前的颓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春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坐在我对面,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问道:“这还是王兴国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咋知道?”
王兴国拖好地之后,也从店里走了出来,他搬起那把浑身沾满了油腻的破躺椅,直接丢到了路边的垃圾桶旁。
我问他:“咋了?不要了?”
他笑了笑,说道:“不要了,再躺就真的躺废了。”
我又问:“你今天是咋了?这算是回光返照吗?”
他说:“兄弟,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说的对,不就是摔了个跟头啃了一嘴泥吗,有啥大不了的?”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道:“这话是我说的?”
他说:“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自己得想明白,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回事,为啥要把自己整的这么累。”
我说:“对,女人嘛,没了再去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
话还没说完,我就感到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回过头,春花正在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我。
王兴国笑了,他店里的导购刘莉莉也笑了,最后,我们都笑了,只是,我知道,我的笑比哭还难看。
王兴国问我:“巡展的活动能不能给咱搞一场?”
我说:“不能,你这里现在不适合搞巡展的活动。”
他又问:“适合搞啥活动?”
我说:“适合直接降价促销,把你库里的滞销品都拿出来换成钱。”
他想了想,说道:“你给出个主意。”
我就指着街对面那个卖菜的摊位说道:“你看到那个卖菜的没有?就像他那样,弄个喇叭放到门口,不停的喊。”
他又问:“喊啥内容?”
我说:“价格,直接喊价格就行,比如说:五公斤的双缸洗衣机两百块钱一台,一百五十升的双开门冰箱五百块钱一台。”
春花瞪了我一眼,说道:“别瞎出主意,你见过哪个家电门市像这样卖货的?”
我说:“咱就这样卖,咱不光要喊,还要像菜摊那样摆出来,一台一个价格,写个爆炸签贴到产品上去。”
王兴国说:“这主意不错,现在就能开始。”
我对刘莉莉说:“你去劳保店买几件大褂来,咱现在就开始干,我和你们王总去仓库拉机子,你和花经理在店里拆样机。”
王兴国说:“大褂不用买,我办公室有好几件。”
我说:“你那几件大褂上的土比布还厚。”
他便不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让刘莉莉去劳保店买大褂,我和他则是去后面的院子里开货车。
货车的车斗里落满了树叶和树枝,灰尘更是被雨水冲刷成一堆一堆的泥土,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开过了。
我问他:“你多长时间没送过货了?”
他说:“这段时间没卖过什么大件的东西,平时卖个电风扇之类的,客户都直接拿走了,偶尔卖个大件,刘莉莉就从街边喊个送货的三轮车过来。”
我说:“你可是落得清闲了。”
他说:“嗐,别提了!”
见他不愿意说下去,我便换了话题,看着他问道:“这么长时间没开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打着火。”
他说:“我试一下。”
一边说着,他就坐到驾驶室里,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