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9 章 【剑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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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点了名,但方子游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应,他和白寒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屏气凝神。
要是自愿出现也就罢了,但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暴露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安。
更关键的是,他们在石柱上隐藏了身形观察了好半天,发现庄茹虽然喊了好几次“李公子”,但眼神却始终没有看向他们的方向。
比起“发现”他们在此处,庄茹的言行更像是“笃定”他们在此处。
果真,在庄茹一边四处小心翼翼地张望,一边嘴里来来去去重复着那两句话,却始终不见有人出现后,突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李公子,或许您不知道,您所持有的承影剑,原本就是由我身后这一块陨铁的一部分所铸,乃是子母石,当母石与子石相遇时,必定会产生共鸣。”
在石柱上方子游听了一愣,与白寒轻对视了一眼后,小心地将承影剑从包裹中拔出,才发现那剑身上确实泛起淡淡的纹路,形状与那巨石上的竟然如出一辙。
“几百年来,龙泉府用这块巨石只成功炼造出承影剑这一把,世上绝无仅有,这些秘辛只记载在唯有历任家主才能阅览的古籍上,公子尽可放心!”
难怪庄茹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位置,但还是能准确知道他们就在这儿。
方子游心道。
既然藏不住,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躲藏了,朝白寒轻使了个眼色后,两人从石柱上翻身落下,停在了庄茹面前。
“李公子!”
庄茹见两人突然出现也是吓了一跳,但定睛看清楚了那位“李公子”手上拿着的,正是记载中那柄“承影剑”后,顿时眼前一亮。
顾不上刚才被吓软了的四肢,差点就要往对方身上扑了过去,被人一个侧身躲开。
“咳咳——姑娘,还请自重。”
要不是刚才看清楚了对方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的是他手上的剑,方子游差点就要拉上白寒轻一块儿溜之大吉了。元宝小说
扑空了点庄茹连忙站起身,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止不成体统,但眼睛还是忍不住朝那剑身上看去。
说到底,总归是铸剑世家,按照那石碑上记载,这剑至少离开龙泉府五十年了。
也就是说至少现在的龙泉府里,只有那些老的快入土的长辈还能有幸见过,剩下的年轻子弟们,都只能通过书卷来景仰那柄“传说中的剑。”
所以,方子游表示完全能理解,不过眼下
“你刚才说,你以龙泉府家主之名,要求承影剑的持有者现身,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想要跟他谈一谈——这个诉求最早也许需要追溯到三个多月前——那根本没有必要表明自己是什么立场,或是什么身份。
除非是要用上位者来施压,只可惜眼前的种种情况都说明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此中缘由,还需从五十年前说起”
接着,庄茹一脸正色地讲述起了比石碑上所记载的内容要更加详细的版本。
大约五十年前,武林大会前夕。
龙泉府内突然爆发了一场家族内斗,一边是由龙泉府的初建者庄氏一脉,一边则是由外姓组成。
两方原本并无冤缘,但不知何种原因,外姓突然提出对庄氏一家的不满,认为庄氏不应该一家独大,主张将龙泉府一分为二,或者直接改为贤举式继承。
但庄氏怎么可能任人宰割,就算是面对列祖列宗,面对当初创建龙泉府的先辈们,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百年基业拱手让人。
虽然两派之间表面上还维持着和睦,但其中一边却在计划着如何借助武林大会这个契机,来彻底打压对方从而顺利掌权。
一时间,龙泉府内暗潮涌动,眼看百年铸剑世家就要因此爆发血光之灾,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直到那位姓殷的侠士出现,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双方的矛盾化解,握手言和。
当时的家主为了感激那位侠士,便给了他一次使用承影剑的机会。
“谁知那人一握上承影剑,山中风云突变,天空电闪雷鸣,仿佛神兵出世时的天降异象。”
庄茹说到此处时,面上神采奕奕,两眼放光又有些遗憾地盯着方子游手上的剑,看得他后背发毛。
说实话,这种什么天生异象他方子游是不信的,多半就是后人添油加醋,只是在这样的目光下,也确实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谁叫对方眼里满满的都是“为什么你拿着这把剑看上去这么平凡”这央类似的想法。
又不是他想要“委屈”了这把破剑
方子游不满地腹议着。
幸好庄茹最终还是带着恋恋不舍,将目光收了回去,表情恢复了正常。
“宝剑择主,我曾祖父见此情形,也不好拂人之美,便将此剑赠与了对方。”
“你曾祖父?这才五十年,下一任家主不应该轮到你的父亲吗?”
“本该如此,但二十年多年前,山上曾突发恶疾,我族中半数兄弟姐妹因此丧命,侥幸活下来的人,都在之后的五到十年之间陆续离世,我是唯一幸运没有染病的人,而兄长则是因为流落在外,所以才幸免于难。”
恶疾?
方子游皱了皱眉,心说只怕没那么简单,但嘴上却开口道:
“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你想要见我?”
“因为我曾祖父曾告知我,他当年虽然把承影剑赠与了那位侠士,但也与侠士暗中定下了一个约定,日后若是龙泉府遇上了难以度过的危机,便可向持有者求助。”
“持有者?万一当时承影剑已经不在那人的手上呢?”
“即便如此,约定依然奏效,这条约定里包括了承影剑的每一任主人,都必须找到下一任,并保证下一任持有者能担此重任,继续遵守此约定。”
“”
如果是抱怨的话,特别是对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方子游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但此刻仍旧想要揪着某个不知道被他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人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给他留这么多需要擦屁股的事。
“等等,你说上一任剑的持有者有义务保证下一任熟知条款的内容,那你刚才解释的时候,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一开始方子游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但张嘴的时候却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声音,扭头一看才跟表情严肃的白寒轻对上眼。
“每年我们都会与剑的持有者通过特殊的渠道保持联系,以防真出了事的时候,我们无法定位对方的位置并向其求助。”
庄茹眨了眨眼,像是完全不意外这一点。
“去年开始,就已经由我来代替曾祖父与对方通信,并得知承影剑已在几年前就已经易主,但因为某种原因,剑的主人并不能与我们通信,只能由上一任继续代劳。”
“那你怎么能确保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原来我也并不相信,但后来你果真能只依靠引导,就一步一步来到这里,说明你的确是有些本事,之前低估了你,我为此道歉。”
“所以给我寄信的人是你,让老板娘暗示我的人也是你?”
在方子游“果然如此”的眼神下,庄茹点了点头。
“现在的龙泉府,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利剑,就算避开,身后也是万丈悬崖,若是不能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子游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若要让他就此离开,恐怕后半辈子都要被噩梦惊醒。
而且,一旦各门各派的顶尖弟子在龙泉府出事,必定会引得江湖震动,届时所有人远征龙泉,对中原武林早就虎视眈眈的宵小之辈便可趁虚而入。
牵一发则动全身。
三个月前他可以不在意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但现在他不能不在意,毕竟现在对他来说,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身陷江湖无法脱清干系。
自己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只是唯一需要顾忌的
方子游朝旁边偷偷瞄了一眼,想去看看白寒轻的表情,也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却正好对上了那双难得带上了弧度的眉眼与极难察觉的微微颔首。
有朋如此,夫复何求。
如果可以,方子游其实想把第二个字换一下。
“好!你叫庄茹是吗,跟我们讲讲,龙泉府到底怎么了,还有刚才出现过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方子游话一说完,庄茹脸上立刻扬起了肉眼可见的喜悦。
“其实还是和五十年前一样,外姓想要争权夺利,但这次他们不止想要吞并庄家,还想要趁着武林大会一举入侵中原武林”
听庄茹所讲,和方子游之前的猜测大致想通,虽然对象猜错了,但总归方向是没错,目的都是为了顺利打击中原各门各派,直接就导致了大量精英侠士的流失。
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至少逃是很难逃出去的。
除非有像老鹰那样在空中急停的本事,否则外面就是悬崖峭壁,盲目尝试必定尸骨无存。
而这故事有两个吸引方子游关注的点,其中一个庄茹避而不谈,另一个虽然三句里面两句都在声讨,但却始终讲不到重点。
第一点,就是关于庄茹的那个“流落在外”的兄长——萧晏。
这个其实他能理解,毕竟自己的亲人因为某种原因被家族抛弃,无论做什么事,都似乎能被原谅。
不想提及,多半是担心萧晏最终会被波及。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他,因为如何对付萧晏,他已经有眉目了。
而第二点,则是关于那个神秘的女人。
虽然庄茹花了大量的口舌描述那个女人怎么在他们府里挑拨离间,挑起双方的矛盾,但却始终没有提及对方的确切来历,似乎就像是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的一般。
而且,如果说五十年前的内乱就是有这个女人挑起的,那过去了这么多年,面容上不可能还维持原样吧?少说也该是七十岁的老太婆了。
可听庄茹的话里话外,又似乎就是同一个人似的。
这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笃定,那个女的就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永葆青春但真的就是她一个人!”
“可是”
“小时候我在曾祖父的书房中,曾经看到过她的画像,与现在一模一样!”
庄茹的声音有些尖锐,而她脸上带着的那充满怨恨又隐藏了一丝丝的嫉妒之意的表情告诉方子游,她并没有说谎。
所以他闭上了嘴,改为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白寒轻,也看见对方紧皱的眉头。
看来百草谷的书籍上也没有记载过类似的案例。
方子游心道。
说起“女人”,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就总是跟各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扯上关系。
先是洛阳城里那间客栈的老板娘想要他身上的某样东西,之后是发现原来她的背后另有其人,并且那个幕后组织的人还到处掠夺并□□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上河镇里的那个对自己狠对仇人更狠的庄晓莺
等等,庄?
方子游抬头看了眼庄茹,又回想了一下上河镇里的那对苦命的姐妹,最后摇了摇头。
心想应该是巧合,而且时间上也说不通。
不过说起巧合,除了刚才那两点,倒是还有一件事他差点忘记了。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公子请问。”
“你托老板娘转交与我的那枚牌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按照他之前的猜测,玉佩和铁牌应该都是“月”组织想要的东西。
如果铁牌一直保管在龙泉府家主的手里,“月”的人想要明抢的话,的确会很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龙泉府出现内乱,自顾不暇,他们再趁虚而入。
还有一点,现在想想,那枚铁牌看上去同样黝黑无比,看上去就像是
如果是真的,那在龙泉府里搅弄风云的神秘女子,和在中原处处埋下暗桩的“月”组织里的“蛇面女”,会不会真的就是同一拨人?
“那牌子其实”
庄茹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围突然刮来的一阵怪风推到了她身后的石碑上,连惨叫都没喊出来就直接晕了过去。
突发变故,方子游还没上前查看庄茹的情况,就被人从身后一把带离了原地,原来的地上“嗖嗖”扎进去几支箭簇。
“谁在哪里!”
耳旁是厉声质问,身后是令人安心的热度。
片刻之后,从石林中传来阵阵脚步声,可见数量不少,不过一眨眼,就将两人围了起来,看装扮,都是龙泉府里的人。
最后,人群后方才传来刚才那个神秘女子的声音。
“那牌子,自然是从我这里偷走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