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入关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
当年方子游从书中读到这一首李隆基写的《幸蜀西至剑门》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直到现在亲临此地，才领略到诗句中的剑门险峻。
川蜀一带本就多山川，常常需要行至一些险要之地，一面是直耸云霄的山峦，一面是万丈深渊的峡谷。
如果侧耳去听，甚至能到下面传来水流击石的声音。
十分震撼。
此时，方子游三人正行驶在通往川蜀的剑门关一带。
一月前，白大神医终于开了金口，说方子游痊愈可以上路的时候，已经完全从寒冬进入了初春。
万物复苏，天气逐渐转暖，确实是出行的好时间，往来的官道上，也时不时能看见其他人或是骑马，或是驾车，在一旁经过或是迎面而来。
在他们离开上河镇的之前，车夫也终于把知府大人请了过来。
这桩横跨了十五年的案子，才终于落下帷幕。
虽然客栈被庄晓莺付之一炬，当事人皆已身死。
但是好在是还有后山的罂粟花群，还有那晚被胡坤带回后山的胡乾尸骨为证，再加上镇上妇女们的央央口实，结案倒也不难。
真正难的，恐怕是这十五年来笼罩上河镇的阴影就算散去，想要重新振兴镇子，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人，多少年的心血。
叶云晚最终还是决定带上庄晓莺的遗孤一起上路，并为他取名庄良。
等小孩儿长大了，再告诉他关于自己父母的故事。
良同谅，叶云晚是希望小孩儿能原谅自己的长辈们，将恩怨放下。
虽然郑松月对此颇有不满，但最后还是被叶云晚单方面无视了他的反对。
方子游也并不认为小孩儿能完全将仇恨放下，不过话说回来
他也救不了这局中任何的人，唯一能做，就是让上河镇重新“活”过来。
时日已经入春，天气逐渐暖和，官道两旁的树木也焕发了新芽，看上去郁郁葱葱，一片翠意盎然。
一路上，小团子缠着方子游依旧聒噪不已。
“爹爹！我们要去哪呀！去武林大会吗？”
“不是哦，我们正准备入川蜀，武林大会应该在北边吧？而且离十一月份还早呢！”
方子游哪里清楚什么武林大会，只能根据之前郑松月说的话瞎编，不过他大概记得，龙泉府应该是在现代的黑龙江一带吧。
“据说川蜀有很多美食，小团子会吃辣吗？”
小孩子毕竟很容易被扯开话题。
“哇，呜我不爱吃辣，会嘴巴痛，我爱吃甜的！”
“甜的呀，让我想想看啊”
顺利把小团子的注意力转移掉，方子游开始回想起上辈子吃过的四川美食。
“对了对了！糖油果子！超级好吃哦，而且卖相很像麻团，哈哈哈，到时候就是小团子吃团子！”
“啊，才不要！臭爹爹！又取笑我”
自从方子游下定决心收养小团子之后，两人的关系可谓是日益增进，虽然之前小团子也很黏他，但是毕竟还是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现在的小团子是，除了爹爹抱，谁都不让碰，越发的黏糊。
按照小团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已经是有爹爹的宝了，不能随便跟别的人走！”
马车里面一边是享受父子天伦之乐，另一边还停留在寒冬腊月。
方子游还在跟小团子细数川味美食，听得小团子直流哈喇子，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热切交流。
“水土不服加舟车劳累，你们是想一到锦城，就卧床不起吗？”
方子游愣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突然出声的白寒轻，见对方根本连眼睛都没张开，心里奇怪白寒轻这是在生哪门子气。
倒是小团子比他还激动。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扰乱气氛的，你就是羡慕！”
“额”方子游眼角一抽，朝白寒轻的方向歉意地笑了笑，虽然他也不确定对方闭着眼看不看得到。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团子对白寒轻又那么大的敌意，这一路上也不是第一次吵嘴了。
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是小团子自己一个人吵，白寒轻就听着，也不回话。
也许是方子游的错觉，一路上，他总觉得白寒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描述不出来。
你说他毒舌吧，依旧是那么犀利，能把人活活气死。
就像现在这样。
他还得去花大把的精力来哄怀里这个小祖宗。
往往这个时候，方子游就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弄得他一身冷汗，可他每次去看白寒轻，都只能看见对方在往外看风景。
等他再把注意力转回到小团子身上时，那道视线又粘了过来。
除了这一点让方子游奇怪，还有一个让人不安的是，自从他们进了川蜀地界，一路上都感觉到有人在周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一样。
方子游自己也悄悄地和白寒轻说过，没想到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一些不入流的角色，不用在意。”
虽然按白寒轻的意思，这些人只是杂鱼，但是方子游还是有些不安，只觉告诉他肯定有事要发生。
可是他不确定这帮人是盯上了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如果是小团子的话，他还有办法应付。
但是白寒轻又不太可能，虽然武功高，可毕竟是个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住在山沟沟里的大夫，能有什么江湖牵扯。
最坏的可能就是，那帮人是冲着他来的，准确来说，是冲着他身体原来的主人“李清秋”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方子游思来想去，只能先决定，到了下一个城镇，必须要先想办法易容变装一下。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说起江湖，方子游想起来，他还在上河镇，趁着叶云晚师兄妹临走前，方子游特意找了个单独的机会，问过关于那晚上白寒轻为什么突然落败的原因。
得到的回答，也是让方子游有些担忧。
叶云晚当时的回答是。
“白少侠的武功非常高，若是我们使出全力互相攻击对方，我应当走不过五十招。不过可惜的是，白少侠的内力似乎并没有特别深厚，一旦比武时间拉长，必败无疑。”
按照她的说法，那天白寒轻落败的原因也不难猜测了。
胡坤毕竟习武至少十五年，内力肯定深厚，这是白寒轻打不过他的原因。
看来还要加一条，那就是尽量避免与别人战斗才行。
方子游心里暗暗决定。
不过暗中跟着一行人的那些尾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方子游见他们短期内没有什么意图，心里也稍稍放宽，因为眼前马上就是刚才白寒轻提到的，川蜀一带最大的城市，锦城。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口，方子游也忍不住好奇的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锦城，又被称为“芙蓉城”，也就是如今现代被称为中国古代十大古城之一的——成都。
自古就有“晓看红湿处，花重谨琯城”，说的就是此处。
方子游来的古代也有小几个月了，之前一直都在洛阳城，离开后，在上河镇耽搁了一个月，后来一直风餐露宿。
锦城算是他见到的真正的第二大古代城市。
这里给方子游的感觉与洛阳城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城里多了许多携带武器之人、
原先在洛阳城，光是他一个人背上背着把剑，都能把那些老百姓吓得不轻。
但在这里，街上随处可见的携带刀剑的人士不在少数，甚至连街上杂耍的，有是舞刀弄棒为主。
而一般的老百姓也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见到几个耍得厉害的，还一同拍手叫好。
“川蜀与洛阳不同，此地因为靠近加大武林门派的驻地，并且近年来，周边有不少小门派兴起，再加上锦城城主与蜀山派掌门乃故交，所以锦城盛行侠客之风。”
方子游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旁为他讲解的白寒轻，满脸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谁知白寒轻面色一滞，顿了顿，才道。
“我师师父年轻的时候曾行走江湖，回来之后于我说的。”
“这样啊，原来如此”
方子游没说的是，他知道白寒轻没说实话。
先不说那个停顿，之前白寒轻的师父，他也有过一面之缘，看上去再怎么年长，也最多三十吧！
因为要带徒弟，还要往回倒推几年，难道“师父年轻的时候”，指的是十几岁？
算了算了，管他呢，方子游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百草谷里有什么其他人告诉白寒轻的。
然后便把杂念抛到了脑后。
进了锦城，车夫最后把他们送到了一家客栈，才辞离。
临走之前，车夫特意拉着方子游到一边。
“公子啊，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个老实人，我认识，以前途径锦城的时候住过几次店，公子可以放心在这里住下。”
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毕竟一起经历了那样令人惊心动魄的案子，要说离别时完全没有不舍是不可能的。
“这一路上，也辛苦您了，按年纪，晚辈应该喊一声大哥的。”
方子游拉着车夫的手，不顾车夫挣扎，往他怀里塞了一大把银票。
“回去的路上，千万保重！”
最后车夫拗不过方子游，带着银票挥泪告别。
目送车夫驾着马车走远后，一直待在方子游怀里的小团子才好奇道。
“爹爹，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哦，你说这个啊。”
方子游面不改色地抱着方子游进了客栈。
“这是你白哥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