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惨人生
第二日,丝言睡到红日三竿,方才醒来。做了一晚上的梦,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放肆快乐的时光。
房子里,早就没有那个狗男人的身影了。踱步到客厅,丝言望着沙发,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但又说不出少了什么。
李丝言是个难得的人间清醒的妞,她想着:这样也挺好的,婚姻的开始,就做室友吧。感情这玩意啊,不是一夜长成的,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就看谁熬得过谁!
别说姻亲关系了,就连血亲都不一定靠谱。这不,都过了二十八年了,自家两老人还是把自己当成囚敌一样处的,更何况这个狗男人了。既然收了顾家那么多钱,也得办点人事。
她换了身衣服,打算在小区里随意看看,混个脸熟。心情有点点的愉悦,就跟个没栓链子的狗,可以撒丫子乱跑。她也惊奇于自己是如何从之前那种严肃沉闷死灰,变成了如今的明朗了。
路过垃圾箱,里面堆满了各种枕头,丝言这才意识到,这些不都是自家沙发上的枕头吗?那灰色枕头是顾临房间的。
他不会是听了丝言昨晚所说的,就把家里所有的枕头都扔了吧。丝言急匆匆上楼,把家里尽皆扫视了一遍。果然,所有的枕头,都蒸发了,连自己房间的那对枕头也没了。
顾临这厮,竟然深更半夜溜到了她的房里,抽走了她正枕着的枕头。她正准备看看顾临的房间。好家伙,打不开,他竟然上了锁。丝言再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那件丝绸睡衣,上面的带子也不见了。显然,是被顾狗贼一同拿走扔了。
昨天顾临扔她手机,她都是强忍着没朝他大动干戈,他竟然又寻衅挑事。丝言慌忙跑下楼,二话不说,轮开衣袖,翻起了垃圾桶。找寻那么细的一根绳子,犹如大海捞针一般。
小勒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它已司空见惯了,劝是劝不住的,也不忍心惩罚一个神昧智昏的女子。
它甚至有些满意地看着丝言,觉得自己的改造挺成功的。觉得自己有能让白骨长肉的通天本能。它见的人类不多,但还真没见过如丝言之前那般瘫在泥坑里一蹶不振,还带呼吸的死尸。
把所有的垃圾桶翻了个遍,终于找到那根细绳。丝言有些喜极而泣,她知道一定会在的。
丝言上楼的时候,顾妈妈已经到了。看到丝言满身污秽,臭不可当,直捂着嘴巴问着:“这孩子是怎么啦?我刚刚从垃圾桶经过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撅着屁股掏垃圾,没怎么注意,难道你是吗?”
“我先去洗个澡。”丝言点头承认。
待她沐浴换衣完毕,心里的气才渐渐减弱了些。
“你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弄掉了吗?”顾妈妈问着。
“一根睡衣衣带。”丝言说着。
“那难怪。”顾妈妈说着,无须儿媳多做解释,就懂了是个什么情况。
“妈,您说顾临他怎么就”丝言无力吐槽,在亲妈面前告儿子的状,没门啊!
今天的顾妈,穿得格外慈祥。丝言想着,要不是这个孽障儿子活活折磨了她十几年,她也不会老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丝言啊,妈都懂啊!我给你带早餐来了。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哪种,就叫李妈弄了几种式样的。”顾妈妈面带着笑容说着。
顾妈身后站着一个约莫跟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妇女,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大盒子。
别人都说婆婆不如妈妈。呵呵,丝言的亲妈从未对她温言款语地笑过。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二十八年的孤儿,终于找到了生母的感觉。
“我今儿特地挑了个吉利的时间过来的,你们两个昨晚肯定太累了,没睡好。”顾妈妈拉着丝言的右手,拽在了自己的手心了里,眉花眼笑地看着丝言。
“有女儿的感觉真好啊,这十几年来,我都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妈。”顾妈妈说完,眼泪扑簌簌地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冤屈。
“妈,您这是怎么啦?”丝言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替婆婆擦着泪珠。
“别担心,这是喜悦的泪水。我这是喜极而泣。”顾妈妈说着。丝言替她擦眼泪的时候,她像是受宠若惊一般,紧紧拽着丝言的手不放松。
“不愧是知识分子家庭出的孩子啊,就是乖巧懂事。要是顾临他能有你的千分之一听话的话,我也不至于”说着说着,顾妈妈眼泪又开始暗倾,转而说道:“顾临他人呢?”
“不知道。”丝言言简意赅地说着。这种男人也不值得替他打掩护,孽障自有父母收。
“你们,你们昨晚没有,没有睡在一起吗?”顾妈妈问得有些结结巴巴,所透露的表情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没有。”李丝言也不是一个说话粘皮带骨的人,都到了这个分际了,不妨直说。
“那他的人呢?”顾妈妈气势败得一塌涂地,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估计出去了吧。”丝言说道。
“先甭管那个狗东西,丝言啊,你先吃早餐,吃完了,我再跟你说详情。”言讫,顾妈妈拉着丝言的手,领着她到了餐桌。
丝言心里想着:吃完这顿,就要过鸡飞蛋打的狗血生活了,他妈要跟我摊牌,顾临是一个不孕不育不举的同性恋的事实了。
李家的这二十八年生活,铸就了丝言强于常人的忍受能力。
“丝言,我以后叫你言言,可否?”顾妈妈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稍稍带起了一些皱纹。那个狗男人长得跟他妈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嗯嗯,妈妈您爱怎么叫都行哦。”丝言此刻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一般。她在自己父母面前何尝不是这份乖这份巧,但仍然逃不过父母的严苛。
“感觉我的心都软化了。”顾妈妈摸着心脏,欣慰地叹了口气。
“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好对你隐瞒什么了,与其让你自己挖掘真相,不如妈妈亲口告诉你吧。”顾妈妈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放在茶几上的大盒子。
“以前的顾临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哎,以前的他,真的,真的是”没有说上两句,顾妈妈又开始淌眼抹泪了。敢情这位妈妈是林黛玉的化身。
顾妈在盒子里翻了半天,掏出了一张有些泛了黄的老照片,递给了丝言。
丝言忙接过,是顾临高二分班照。
“你看看,哪个是顾临。”顾妈妈问着。
“最后一排正中间,穿黑t的那个。”丝言略微看了一眼,就认出那男人。
“你怎么知道?猜得真准,还真是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顾妈妈强行尬洗儿子儿媳的夫妻关系。
“他现在跟高二的样子,又没有很大的区别,就是面廓更分明,神情和眼神不一样。”丝言说着。
顾临妈妈听罢,匪夷所思,道:“区别怎么不大,他现在那副邋遢模样,跟个中年男人一般。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
若是按照结婚仪式上,顾临的形象来看的话,丝言怎么也猜不出哪个是他。只是昨晚回来的他,确实是帅哥样。
“他昨晚胡子剃了,发型也稍微理了一番,眉毛也修过了。跟以前差别就没那么大了。”丝言说道。
听罢,顾妈妈又开始新的一轮的情绪轰炸,说道:“昨天结婚要他捯饬捯饬,就是不听。你们结婚上拍的照片,我都不敢看啊,他就像是山顶洞的原始人一般。还有他那伴郎,是个什么鬼样子。”
“我还以为您看习惯了。”丝言微微笑了笑,觉得顾妈妈形容得切切如实。
“看来他还是想给你留一个好的印象。不过丝言啊,珍惜他这段时间正常样子,如果有可能的话,多多偷拍几张照片,让我也瞧瞧,下次再见到估计是一年半载之后了。”顾妈说完,欣喜异常,一副结婚冲喜成功的窃喜。
接着,顾妈妈又给丝言递了一张单人照。
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子,穿着23号红色的球衣,右手上拖着篮球。男孩子的脸上盛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水,刘海被汗水打湿了,服服贴贴地搭在了额间。他那张轮廓分明,面如冠玉的小脸,笑得一脸灿烂无邪。
“挺帅的。”丝言说道。
“那是当然的。”顾妈妈在提到顾临的学生时代,脸上洋溢着微笑和骄傲。
“这是高三的时候拍的。你看看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帅气的孩子啊。如今也就三十岁,正是一朵花的年纪,却搞得比他爸爸还要沧桑。你是不知道我的心有多寒!”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丝言问道。
“哎,经历了三段感情,被女人折磨怕了,就成了现在的这番模样。”顾妈妈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了顾临高中毕业照。
在人群中的顾临,是那么的耀眼。他的存在,就像是给周边的所有的人自动打上了马赛克一般。
“我们家顾临原本北大清华认他挑选的。不说考个状元,上个好学校绝对不愁的。”顾妈妈不住地跌足捶胸叹气郁结。
“他考了多少分?”丝言问着,想着这人估计离北大清华的线不远,只是发挥失常了。
“550分。”这句话从顾妈妈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丝言以为自己听错了,550分,别说北大清华,在武汉本地也上不了好学校。果然,家长都蜜汁相信自家的孩子是神童,是爱因斯坦转世。学霸再怎么失手,也考不出这个成绩。
比我高考分数还要低呢,丝言想着。
顾妈妈缓了缓,指了指照片上第一排相貌平平,身材微胖的女孩,继续说道,“啰,就是她了。顾临高中的女朋友。在高考最后一场考试之前,把顾临甩了。谈恋爱分个手,其实也挺正常的。关键选了那么个时刻,这孩子最后的英语考试没有去!”
丝言惊得目瞪口呆的,她只听说有些无知的学生,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后面的两道大题。这个狗男人甚是厉害啊,直接放弃了一场考试。所以,他到底是有多爱呢?
对不起,打扰了。原来顾临真的是大神。600满分,考了550分。厉害。再说又是叶兰舟班上教出来的学生,英语分数普遍如高血压一般高。他要是去参加考试,闭着眼睛也是一百以上的分数。
“所以他最终只读了个普通的院校。自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封闭自己。”顾妈继续说着。
丝言想着:呵呵,我那么努力,没日没夜的学习,最后也只是考了个普通的一本学院,这狗男人倒是厉害了,不考英语,最终还是上了大学。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云泥之别。
丝言记得顾临的故事,当年在江城二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就算时隔了十二年,每每到了高考之际,此事还是被拿出反复鞭尸。只是故事里只是说:你们08届的某“学长”。
“到了大学,过了平静的两年,这孩子稍微有了点起色。偏偏他手欠,非要捡一个叫肖桃的女子掉落的笔记本,陷入情网,被骗得团团转,还被人捅了一刀,命都快整没了。本来就支离破碎的顾临,哪里还禁得起这样的摧残,直接把个孩子整抑郁了。”顾妈妈说着,眼圈有些红肿。
顾临曾经抑郁过?从他现在这副傲睨一世的样子,真心看不出。丝言觉得他是一个让别人抑郁的狠角色。
“本以为他的灾难就此完结了,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几年,在酒吧买醉,他又被一个名为明朗的做小姐的盯住了,说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我们顾家的种。”顾妈妈停顿了半刻。
“所以,您是说,顾临他,他有孩子?”丝言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有些惊住了。婆婆记一个个仇家的名字倒是挺清晰的。
果然真相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好一对王炸,把丝言炸得心都焦透了。
“要真的是我们顾家的孩子,也未尝不是好事情。”顾妈妈叹息道。
“怎么个说法?”丝言问道,惊骇住了。
“他个狗东西,明明知道了那女人肚子里怀的孩子月份对不上数,硬是承认是自己的。”顾妈妈气得浑身发抖,血压急剧上升。
此刻的丝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顾家的儿媳妇了,以为现在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吃瓜群众。
看面相,顾临也不像一个愚蠢的人,为何会抢绿帽子戴呢?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事情的?”丝言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那女的还未分娩就查出了艾滋。我当时得知这个事情,天都塌了。还好,我们家的顾临没有染上病毒,他压根就没跟那个女的发生过什么。要不是因为这个,他还打算自己一直死抗着。丝言啊,你是不能体会这种感觉的。我的心都被那狗东西踩碎了。有的时候,我恨不得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把我跟他爸折磨得好苦啊!”
顾妈妈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李丝言反而觉得相当的尴尬,劝慰的话,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劝慰的话,涉事者毕竟是自己的丈夫。
那么这场婚姻究竟是什么呢?顾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绿帽子都可以忍受的男人,是多么可怕的人啊。
“就是费洛清这个小贱人,当初要不是她把顾临害得那么惨,顾临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顾妈妈缓了过来,指着毕业照上那个女孩破口大骂道。
“她倒是会利用我们家的顾临天天给她指导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就是为了跟一个叫白舒的男人考了同一个大学,两人双宿双飞,喜结连理。”顾妈妈说着,恨不得将照片中的女孩抠出来,现场将之焚骨扬灰。
“幸好,他们家出了家暴,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报应啊,报应!!!”顾妈妈冷笑道。她的这种神态,跟阴冷的顾临,如出一辙。丝言看了有些毛骨倒竖。
“这个女孩子是谁?”顿了顿,李丝言指着照片里面的一个站在顾临身边的女孩子问道。
之所以问这个女孩子,有两个原因。其一:照片中的她的美和那个时候顾临的帅旗鼓相当;其二:她的眼神是看向顾临的。
“这个孩子,哎!”顾妈妈只是深深叹着气。
“可怜的孩子,毕业没过多久,跳楼死了。听说是被轮|奸了,不堪屈辱,直接从18楼跳了下来,当场身亡。”这个故事,一直刻在了丝言的血液里。原来顾临跟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子是同一个班级的。
可能只有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衬托下,顾妈妈才会有那么一丝的安慰。毕竟,顾临还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着。这个跳楼的女孩子,丝言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时隔多年,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言言啊,我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自己是清楚的。现在的他,变成了我都觉得可怕的陌生人了。言言,你就委屈委屈,稍微讨好讨好顾临,把日子过长久。千万千万不要把他退还给我了。”
顾妈妈说罢,泪水再一次决堤了,口里不停嘟囔着,“我只需要再忍个半年。”
所以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这顾家父母,只是想把儿子托付给别人。这应该算是骗婚吧。
两边的父母真的是一个套路,个个是戏精。
“还有个话,也不该是我这个当妈该说的,但还是想要你知道,顾临虽然一无是处,身材真的没话可说,你怎么折腾他,他都扛得住。只是他没方面的经验,你耐心一点啊。”
这么直白毫不隐晦的话,把个同样小白的丝言说得双颊通红,如同火燥一般。
顾妈妈走了后,丝言一个人愣了半天。直到昨天,她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来日方长,夫妻还是可以培养感情的。可如今看来,真的是结婚即离婚。他妈都不想要他了,更何况丝言。
但以自家二老的思想,这婚暂时是离不了的。
想着想着,李丝言终于把自己弄哭了,干巴巴挤出了几滴眼泪。她现在所处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