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惩罚
江湖中什么最快?是冷荷的轻功,曲靖的暗器,还是慕容秦风的剑?
这些都不是。
江湖中最快的是消息,消息可以不胫而走,一日千里,它不需要风,不需要水,不需要任何难以得到的东西作为媒介,它只要人的一张嘴。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会得到消息,就会有人说出消息,也就会有人传递消息。
只不过一日,柏幽涟与曲靖有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传的版本五花八门,花样百出,这都是因为当时柏幽涟在曲靖房间里发出的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让两个人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描述,人们发挥想象,就有了后来的无数种描述。
谁也没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似乎人人都已经猜到里面会发生什么。
这些消息总有人知道的比别人要快一些。
在柏幽涟回到荻花教之前,沈若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掌握了几乎所有的版本。
她没有表态,教中其他的人便都不敢说话,唯有她的好友右护法司徒珐在她耳边断定柏幽涟一定是被人下了绊子。
可是事情发生的地点是武林中最公正不阿的珠玉山庄,正因为是珠玉山庄,沈若筠才放心地派柏幽涟去参加婚礼。难道山庄有问题?沈若筠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不是山庄的问题,那一定是沧海阁曲靖在捣鬼。
沈若筠让司徒珐退下,自己走到她的毒场中,欣赏她养的毒物。
这个毒场是个巨大的洞穴,洞壁中每隔几步就会挖空一部分用来养她的“宠物”。沈若筠将此处命名为“渡荆”,里面养了毒蛇,蜘蛛,毒蜂,蜥蜴等门类繁多的毒物,供她炼毒试毒用,每只毒物都有专门的人看管。
除了“渡荆”之外,荻花教中还有一个大药池,药池周围用铁链子拴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都是沈若筠抓来试药的毒人!
沈若筠之所以不将他们放在渡荆中,是因为她怕他们凄厉的叫声惊吓到她的宠物。
这里,已经为曲靖和郑瑕等人留好了位置。
沈若筠正站在“渡荆”里,一只蜥蜴的面前,专心地盯着这只小东西。
这只蜥蜴是黑色的,身上有几处红色花纹,正在一截木杆上欢快地爬来爬去。
她对着这只蜥蜴看了很久,在它面前也站了很久,不曾挪动一步,冷艳的脸绷着,看不出喜怒变化。
贴身下属岑商进来通报,“教主,柏公子回来了。”
女人的思绪被打断,她的瞳孔紧了紧,发出的声音异常冷漠,她的话音一出,便令人遍体生寒,岑商不禁为柏幽涟捏了一把汗。
“让他在外面候着。”
“是。”
“是在柱门外面。”
“……是。”
待到岑商退下去执行命令,沈若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的长眉骤然拧起,目光中透露出杀戮之意,她突然出手,截断了那只蜥蜴的尾巴!
蜥蜴遭袭受了惊,一下子从木杆之上掉落,它东看西看,不知是谁砍断了它的尾巴!
它虽然本身就带毒,但它也害怕,若它有人的思想,那它肯定想不明白斩断它尾巴的为何会是它的主人!
黑色蜥蜴慌不择路,最后慌乱地爬到草地深处。
然而它的那截断尾就落在它掉下来的地方,还在不甘心地上下跳动!
沈若筠对此视若无睹,她自己清楚,何止是一条尾巴,荻花教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中,柏幽涟自然也不例外。
柏幽涟已经跪在柱门外多时。
他到达柱门时,岑商便将他拦下,告知了他教主的命令。
柏幽涟着急地对岑商道,“烦请岑姑娘告诉教主,我有话要对她说。”
岑商摇摇头,道,“教主的脾气你也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见你。”
柏幽涟的心揪起来,“师父……她生气了?”
岑商同情地看着他,“是的,教主现在正在渡荆,一会要去药池。”
一听到药池二字,柏幽涟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惊慌,他知道沈若筠一定是又要拿人撒气了,她一生气就会到药池去折磨那些人。沈若筠说他们都是坏人,柏幽涟没有丝毫怀疑,只不过那些人被各式各样的毒药折磨的残忍场面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柏幽涟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自知犯了大错,双膝跪倒在地,等待沈若筠的惩罚。
荻花教其他教众都和柏幽涟一样,对沈若筠崇拜至极,唯命是从。
但岑商却又对一身黑衣的冷荷道,“左护法,教主有请。”
冷荷面上不动声色,但看到跪下的柏幽涟便有些暗爽,当听到教主要见她而不见柏幽涟时,她的心中已经得意了起来。
教主还是很信任她的。
柏幽涟与冷荷是中午到的,他就在教外一步远的地方这么一直跪到夕阳西下。
中午的太阳晒得他有些发晕,可他只是挺着背低着头跪着,一句话都没说。他跪到膝盖都麻木了,背脊都僵硬了,可是没有人来通知他,他就不敢起身。
柏幽涟回来后一口水也没喝,也没人敢给他送水,柱门旁守卫已经换了一次,只有他还在这里跪着。
可他跪的心甘情愿,他从小就被教导,做错了就要惩罚,在他的观念里已经深深刻下这个道理:师父永不会错,只有他才会愚蠢地犯错。
永远对教主忠诚,是荻花教的第一教义。
柏幽涟的身体在受罚,但他的头脑并没有放松,他在想自己遇到的这件蹊跷的事情,这一切,就是从那杯龙井茶开始。
他记得递给他茶的是个下巴上有痣的男人,曲靖说不是她做的,但怎能确定他与曲靖之间没有联系呢。
一想到曲靖,就难逃昨夜。柏幽涟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今日的太阳,他的拳头攥地紧紧的,俊俏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越想越内疚不安,心跳得越来越快。
柱门就在面前,他只要冲过去就能一了百了,师父也正有此意吧,他这么肮脏的人已不配再作她的弟子……
跪的时间越久,柏幽涟就越发胡思乱想起来,这些想法压弯了他的背脊,带走了他的精神,让他整个人变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
他因缺水而干渴,面色苍白,长久的精神紧张甚至让他出现了幻觉,起初,他看到了膝盖下有一条蛇,他揉揉眼睛,再睁眼时,却看到很多很多蛇爬行在自己的脚边!
柱门前的地上空空如也,但柏幽涟却看到了一群蛇围在自己身边,弯弯曲曲的身子在地上扭动着,不停地朝着他爬过来!
柏幽涟想躲开,但他又不能违抗师父的命令,他张开嘴想叫师父,可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一双眼睛流露出无限惊恐!
就在他被吓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一身白衣的沈若筠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他的面前,将他拯救。
“师父……”柏幽涟终于叫了出来,他的身子支撑不住,倒在沈若筠的怀抱中。
“师父……师父……”柏幽涟喊着师父醒了过来。
他是在床上醒的,他昏过去后,沈若筠便将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已经黑了。
沈若筠眉目中带着关切之意,看着他温柔地问,“涟儿,你醒了?”
柏幽涟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沈若筠,一个对他关怀备至的沈若筠!
仿佛之前她的惩罚只是错觉!
可柏幽涟没有忘,他在睁眼看到沈若筠的时候就完全记了起来,他从床上跳下去,跪在沈若筠脚边,“徒儿此次犯下大错,请教主责罚!”
沈若筠听罢笑了一笑,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她道,“涟儿错在哪?”
柏幽涟的身体开始发颤,“我……我被……”
沈若筠一边问一边弯下腰,伸手缓缓抬起柏幽涟的右手臂,她与他同时看着他右手手腕内侧的朱砂印记,女人又笑了,“这不是还在?”
柏幽涟的肌肤如雪,那朱红的守宫砂犹如在他纤细的手腕上特别明显,就像一滴血。
柏幽涟看着这个红点,听着沈若筠温柔的话语,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守宫砂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他感激的是沈若筠的发现了它还在,并且愿意相信他。
“师父……”柏幽涟唤了一声,很是委屈,“涟儿的命是师父的,若是师父嫌弃我了,想要拿走,涟儿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我……”柏幽涟说着哽咽了。
沈若筠忙将他扶起来,在两人接触时,她摸到了柏幽涟胳膊里的骨头,它们已经变得结实成熟,在今年,柏幽涟就会是个成年男子了。
她不允许他离开她。
她不允许别人碰他。
如果有人碰了他,那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你的所有都是师父的,所以你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师父,要珍惜你自己,知道吗?”
师父能原谅他,柏幽涟感恩戴德,含泪不住点头。
“不过涟儿,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决定提前送你一份成人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