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梦回婚礼（七）
梦回城的热闹与繁华与边陲小城的贫瘠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静雪城东南方有一个小城镇，虽然距离魇洲静雪城比较近，却在定洲的管辖范围。
名为小镇中有两个名字相近的村子，靠北边的小村子名为北封台，南边的为南封台，虽然归属定洲，却没有定洲那般恶劣的天气，天气虽然柔和了些，可是却并没有改变这里百姓的生活条件。
此处因为太过偏远而成了三不管地带，中洲大梦管不着，不属魇洲不去管，至于定洲实在是管不过来，因为定洲实在太大了，云荒大泽一万八千里，光定洲就得占一半，而且定洲北面邻近魇洲西至西海，南抵达荒无人烟的十万大山，至于东面，不仅要据守八百里妖城的妖魔，还要抵挡沧龙雪山带来的气候变化。
要说定洲面对的最大难题并不是妖魔，而是多变的天气以及贫瘠的土地，这里矿产稀缺，土地虽然辽阔却很少有能种植的庄稼的地方，风沙更是经年不减。
不过这南北封台就如同创世神明对这里人们的特殊照顾，这里没有经年不变的风沙，虽然在沧龙雪山的山脚下，却没有饱经风霜，更没有因为寒冷而饥寒交迫，反而气候宜人适宜生存与居住。
可就是这偏远而又祥和的小地方也受到了战争的波及，中洲与青洲的这一战，让各部洲都变成了惊弓之鸟，仿佛只要有那么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会群起而飞。
北封台村的老铁匠在两年前病死在锻造炉前，就在所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从北边冒着风雪而来的铁匠，让所有人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两个村子都以农业为主，所以务农的铁器是重中之重，可想铁匠在南北封台村中的重要程度，这个外来的铁匠不仅解决了村子老铁匠离世的空缺，还是城守吕势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这个人是谁？不是那从北边陪同司马傲回来的离万江又是谁？
铁匠铺的环境确实寒酸了不少，如果说都城梦回的那间铁匠铺是高配，那么这里就是低配，甚至连低配都算不上，除了勉强还有点样子的锻造炉，其他的似乎都是后锻造出来的。
离万江也没挑，身为铁匠就没有自己锻造不出来的东西，不过最要命的是这里没有铁矿，所以无论有什么想法都成了空想。
吕势见到离万江的时候那叫一个开心，多年没见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兄弟，竟然今天遇见了，这难道不是天意？自从被司马国公派到此处就没有一天开心的日子，不过今天不同，他必须喝到吐。
没想到离万江这一来就待了两年之久，不仅解决了村子里务农铁器的问题，还解决了城守吕势的无聊与落寞。
铁匠铺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场雨过后天气会更加寒冷，或许冬天也就不远了，离万江一身腱子肉，用力的挥舞手中不趁手的铁锤，不趁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太小，正常的锻造锤可能几下就能成形，换成手中这个小的没有个三五十下是成不了形的。
为什么不换一个呢？不是离万江不想，而是这里的铁矿实在太缺了，不仅如此，这里就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村镇，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外边的东西更进不来，也没有商人愿意来。
吕势坐在破旧而又矮小的小板凳上没好气的吐槽着，“晋王，定洲的国公，我就没想明白，为什么让我来这个地方，鸟不生蛋，雁过无声。”
离万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没有说话，只是憨厚的笑了一声，因为他知道吕势对于来这里当值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不过命令下来的时候说是给自己升官，倒不如说是被发配了，你说他能有什么好脾气？
“我说有时间你重新打一把锤子，那小锤子被你那么一抡，我都觉得不合适，太小了。”吕势抱着双臂，看着不远处绿色中的一抹黄，淡淡的说道：“没想到秋天这么快就来了。”
“不换！”
“我不是给了你一些废铁吗？怎么没舍得给自己重新打个锤子？”吕势前几天出了趟远门，去三百里外的县城开了个会，连磨嘴皮子在刷脸这才要来百十来斤的废铁，想让离万江换个锻造锤，不知为何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离万江手中的锤子还是那把小锤。
“都打成农具了，今年雪会来的早，所以需要多点工具，不然这一年老百姓就白忙活了。”
吕势眉头一皱以为离万江在开玩笑，便笑着道：“谁告诉你今年雪会来的早？”
离万江手中动作不停，时而用力敲打，时而将打造的铁块置入冷水中，“以前呢……”说到这里离万江看了一眼院子后面的小土丘，那里有一块简单的木制墓碑，司马傲就被离万江埋在那里。
“以前跟师父学手艺的时候，师父教我的……”离万江突然沉默了，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座无名的墓碑，也许从此以后没有人会知道埋在此处的就是那不可一世的司马傲。
吕势顺着离万江的目光望去，没有不相信，就是有些许的怀疑，“你师父还懂这个？教你打铁这手艺已经不容易了，难道还教你别的了？我跟你说阿江，咱们俩可是发小，你可别诓我。”
离万江回过神来，笑着道：“我为啥要诓你呢？”离万江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掌，心中一阵苦笑，“打了这么长时间的铁，功夫会不会生疏了？”
还在神游的思绪突然被吕势拉了回来，“你说这个小地方该怎么改变？人们似乎都习惯了贫瘠与短缺，想让他们做出改变实在太难了。”
“知道满足才能拥有快乐！”离万江看了看手中的铁块，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铁块后走到吕势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为这些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过我想过了，若想过上好生活，只能搬家，这里实在太偏僻，就连货郎都不愿意走这里啊。”
“算了！不说这些！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不管这些，我们又能有多大能耐？”吕势的笑容很无奈，笑着笑着就尴尬的凝固在脸上，这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样子，更不是自己想做的那个自己。
离万江惆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啊就是不屈的命，明知道不可达却非得试试，最后明明已经被生活摩擦的不成样子，却还是不接受现实。”
“我都说不谈这个了，你还真是伤口上撒盐。”吕势笑得很是洒脱，突然他想起了最重大的消息，脱口问道：“你来这也有两年了，开始你还能跟我说说这云荒大泽发生的大事，现在是不是消息完全闭塞了？”
离万江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扬，随口说道：“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改变不了，还徒增悲愤，作威作福的大人物，卑躬屈膝的小人物，还要苟且偷生的底层人物，我们成不了大人物，所以改变不了规则，对付不了小人物，所以改变不了格局，更可悲的是我们连怜悯底层人物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理想与天下！”
吕势的表情突然凝固了，脸色阴霾不散，轻声说道：“小时候的大话罢了，你怎么还记着不放了？”
离万江裂开嘴笑了，笑虽然不走心，却很是开心，打从心底的开心，拍了拍吕势的肩膀说道：“底层的挣扎实在太难了，八百年大梦王朝更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啊！”
“谁不说呢，青洲五十万铁骑都没能拿下梦回城，不过若没有司马誉的黑甲军，恐怕北辰政早死翘翘了。”吕势用开玩笑的语气讨论着天下大事，离万江毫不在乎的说了一句，“他还有这本事！”
吕势闻言眉头一皱，坐直了身体问道：“谁？”
“没什么，大梦王朝八百年根基岂是青洲五十万铁骑就能撼动的。”离万江的脑海中浮现出司马誉的身影，这个富家子没想到还有如此家国情怀，本以为他就是一造反的料，“真没想到啊！”
吕势似乎习惯了离万江的自言自语，接着往下说道：“好一个黑甲军，好一个敢为天下先！我吕势佩服！”
离万江依旧是笑而不语，吕势并不在意，接着道：“边军最近把青洲人打怕了，边境百里之内青洲人都不敢近前。”
“这都是你开个会听说的？”
“阿江，我跟你说，历代君王就没有不喜欢名声的，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对功绩的宣扬，我觉得北辰政当属第一。”吕势一边说一边点头称赞，离万江并不感冒，他脑子里除了对旧友的怀念，就剩下如何让眼前这个村子能把生活过的更好。
“我说你怎么毫不关心啊？”吕势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年幼的二人总会对天下大事高谈阔论一翻，每每说到情绪激动不能自己的时候，离万江总会纵情高歌，天下不就是用来逐鹿的吗？
可是现在的离万江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吕势看不明白，从前的离万江可不会就这样碌碌无为，更不会甘愿平凡，只听离万江淡淡的说道：“关心就能让北封台与南封台的百姓吃饱穿暖了吗？真是可笑！”
离万江把衣服披上，走到铁匠铺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如果连他们我都没能照顾好，那又何谈天下？谈论天下又会不会觉得惭愧呢？”
吕势一听一拍大腿，说道：“阿江！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什么？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天下太大，年少的自己想要逐鹿天下，那是因为年少轻狂，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越来越发现人心叵测，事无巨细的道理，历史上那么多的治世能臣，那么多的乱世名将，我都向往也都羡慕，反过来想自己真能做吗？”
吕势越听就越觉得有道理，没错，眼下的事若是都做不好，那么何谈万民，何谈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