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乡试
八月十二日，天空漆黑一片，半座城的灯火已经亮起。
到了这一刻，很多考生都变得无比紧张，甚至很多人昨晚压根睡不着，却是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
哪怕睡着的考生，有人做了金榜题名的好梦，有人做了名落孙山的恶梦，很多人的睡眠质量堪忧。
其实亦不能指责他们的心理素质差，实在是这场考试过于重要了。
乡试，这将是一次真正鱼跃龙门的机会。
若是能够跳过这个门槛，那么便完全从民到官的飞跃，成为大明官绅阶层的一员，从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只是想要鱼跃龙门，偏偏又是一件极度艰难的事情。
南直隶是大明最富庶之地，读书人宛如过江之鲫。即便拿到生员功名的学子已经是百里挑一，但同样还要经过科考的细筛，像方万山便被科考挡住了去路，压根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
今年参加乡试的考生足足有五千人，除了南直隶读书人的基数过大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应天贡院能够容纳这么多考生。
不过再多的考生，南直隶每届所录取的举人名额只有135名，哪怕是位于末位的举人都已经是人中龙凤。
帅魁的心理素质还可以，虽然很少见地做了一个有关乡试的梦，但终于还是沉沉地睡了一个好觉。
媚娘身穿着得体的衣物，宛如一家的主母般，帮着帅魁料理一切，很用心地帮着准备好考试用具、食物和棉被等。
跟着以往的考试不同，乡试分为三场，而第一场都是三天两夜，故而既要带上食物又得带上被子。
媚娘将帅魁送到门口的马车前，贴心地帮帅魁整理衣容，显得十分认真地叮嘱道：“不要紧张，你正常发挥就好！”
“我怎么看你比我还紧张！”帅魁看着早上起来便忙里忙外的媚娘，却是淡淡一笑地道。
媚娘没好气地白了他的一眼，便是老实地埋怨道：“能不紧张吗？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亦怕出了什么纰漏！”
“此次多谢你了，你会好好考！”帅魁抓着她的手，显得十分认真地保证道。
媚娘被他这么一抓，顿时是心猿意马。
旁边的紫衣丫环则是暗暗一叹，却是知道自家小姐是确实喜欢上这个年轻书生了，却不知自己要什么时候改口。
帅魁带上考试用具，便乘坐马车前往应天贡院。
南京城已经禁止其他马车通行，只有挂着“应天贡院”灯笼的马车才才允许出现在青砖街道上，而这些马车统一朝着应天贡院而去。
到了位于秦淮河北岸的应天贡院，此时天空仍旧漆黑一片。
帅魁亦是到应天贡院广场前下了马车，而后便扛着自己的考具步行走向广场，这里已经有衙差在这里维持秩序。
即便他已经来到得早，但这个广场早已经是人山人海，由于应天贡院的大门还没有开启，而今只能排着队伍等候在外面。
随着九声炮响，尘封三年的贡院大门开启。
乡试主考官陶大临带着一众官员出现，门口处已经摆出了一个祭坛，已然是要进行一场考前仪式。
“恩鬼进，有恩报恩；怨鬼进，有仇报仇！”
却见两支队兵，一支手持红色旗帜，一支手持黑色旗帜，正在贡院门前来回跑位后便进入了贡院。
乡试主考官陶大临带领着一众内帘官进入，却是还要继续进行祭拜鬼神的仪式。
东方破晓，贡院终于允许考生进场。
在衙差的维护下，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地进行，五支队伍早已经整齐排列。
跟院试有所不同，此时的考生显得十分混乱，每支考队都掺和着各府各县的考生，很多彼此间并不相识。
到了乡试这个阶段，所有的考生都已经成为独立的个体。
轮到帅魁搜检的时候，一轮红日已经从东方升起。
乡试作弊的惩罚加重，作弊考生除了在贡院外面“枷号一个月”外，还会取消生员的功名，这辈子都别想再参加科举了。
不过举人功名的诱惑力太大，像帅魁这种年轻的生员自然不冒险作弊，但一些已经年老的穷酸秀生却可能铤而走险了。
帅魁亲眼看到一个年老的考生被抓包，随后便是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在顺利通过搜检后，接着到了核对身份环节。
这是乡试的第二道防作弊的环节，主要是为防止考生冒名顶替，故而会对考生的样貌跟“学籍档案”进行核对。
其实到了这个环节，冒名顶替的现象已经极少，特别是在人杰地灵的南直隶。
毕竟能够通过应天乡试的人至少都已经是举人功名，却是不太可能冒着如此风险，甘愿为人捞取举人的功名。
要知道，五千名考生都盯着这一百三十五个名额，这种冒名顶替哪怕骗过了考官，但很难逃不过无处不在的生员眼睛。
帅魁并没有作弊的打算，故而十分顺利地通过了两道关卡，来到最后的登记处拿到了他一个考牌。
考牌上面有具体的座位号，仍旧采用《千字文》，不过选用的是“天地玄黄，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一大篇文字。
帅魁拿着自己的考舍走进贡院里面，眼前便是一条笔直的青砖甬道，而甬道中央是一座建于嘉靖时期的明远楼。
“明远”二字，取自于《大学》中“慎终追远，明德归厚矣”的含义。
这是一栋两层的建筑，底层开有四门，可作暂时休息之用。上层则是没有门墙，站在上面可鸟瞰整个考场，用于传达信号和指挥全场之用，另外可以监视考生。
青砖甬道两侧是一排排矮屋，每一排矮屋都有着如同蜂巢般的小格，这里便是考舍了。
在每排矮屋的墙上都写有“天地玄黄，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等字体，这便是让考生对座下号了。
帅魁的考牌是“宿甲戌”，便是来到了“宿”字巷，看到这里的栅门正敞开着。
“站住！”一个军士看到帅魁想要走进里面，当即便制止道。
帅魁看着对方很像是乘坐火车时的列车员，当即便将手中的考牌递了过来，对方查过帅魁的考牌便是放行。
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巷道，右侧是一面青砖墙，而左边便是考舍，每隔几米都安排军士在这里盯哨。
帅魁的“甲戌”是第十一位，便是来到写着“甲戌”的考舍前，只是看到三年未用的贡院早已经生满了蜘蛛网。
尽管早已经有准备，但看着眼前的惨况，特别地面还有一堆老鼠屎，心里还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