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君子所性
一阵轻风拂过,掠起路边树枝上的积雪,一团雪花从枝头沙沙地落下,纷纷扬扬的散雪宛如梦一般。
帅魁看着这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当即郑重地施礼道:“帅魁见过殷小姐,刚刚实属是我跟殷宗耀的一点私怨,还请莫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车内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殷正严的女儿殷明珠。
“帅魁,刚刚幸得你出手相救,我又岂会乱嚼舌根呢?”殷明珠看着长高不少的帅魁,亦是浅浅地笑道。
帅魁知道殷明珠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当即便准备离开道:“殷小姐,老师和师母知道你归来定是十分欢喜,我这便替你先行回去通报!”
“不必!”殷明珠的眼睛一慌,当即制止道。
帅魁若有所思地扭头望向已经消失在路尽头的段春来,便是认真地点头道:“殷小姐,那我先行护送你一程!这里离上里村已经不远了,现在又逢年关,咱们这一带其实都挺太平的!”
“有劳了!”殷明珠欲言而止,便是轻轻地点头道。
帅魁看到车帘已经被丫环放下,却是敏捷地捕捉到殷明珠的表情变化,当即意识到事情似乎另有文章。
殷明珠是他来到明朝所见到最漂亮的女子,一度让他有些着迷。只是可惜,殷明珠到了出嫁的年纪,在去年嫁到了雄村曹家。
曹家的新郎是一个病秧子,迎娶殷明珠仅仅是为了冲喜。只是冲喜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科学依据,而男方往往都已经患得重病,嫁过去的更大可能是一命呜呼。
殷正严虽然知道曹公子病了,亦派人过去悄悄探听,结果探听回来的消息是病得并不重。由于两家早已经订了亲,所以还是决定将殷明珠嫁过去。
只是谁能想到,那位曹公子的病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殷明珠刚刚嫁过去不久,那位曹公子的病情骤然恶化,仅是几天便去世了。
正是如此,年纪轻轻的殷明珠毅然已经成了年轻的寡妇,甚至很大可能要为了两家的颜面而终生守寡。
帅魁注意到殷明珠此次回来省亲,不像早前有曹家人或护卫陪同,而今仅仅只有一个丫环和一个老实巴交的车夫。
“帅魁,你能否帮姐姐一个忙!”窗帘突然被掀开来,殷明珠对着外面的帅魁发出请求地道。
帅魁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却是不动声色地微笑道:“殷小姐,你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你能否先替我悄悄通知家母,让家母到村口一趟,我在书院等她!”殷明珠的眼睛充满着乞求,显得十分认真地道。
“好,那我先走一步了!”帅魁已经断定殷明珠此次并不是正常的省亲,当即是点头应承下来道。
夜幕降临,整个天地都显得灰蒙蒙的模样。
帅魁拍马回到殷家老宅门前,跟隔壁十分热闹的殷正茂新宅大门相比,这里的门口显得格外的冷清。
不过倒亦是很正常,在这个士农工商的时代,堂堂的巡抚大人自然受到各方巴结,而年老的教书匠根本不值一提。
帅魁并没有急于前去向殷正严汇报白面阎罗答复,而是先找上殷正严的正妻张氏,先将殷明珠的话进行转述。
张氏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是殷正严的第二任妻子。今天年仅四十多岁,皮肤保养得很好,眉目间残留着年轻时的美艳,但而今的身材已经显得肥胖。
得知女儿归来的消息,张氏当即张罗着要替殷明珠接风洗尘。
“师母,殷小姐让你过来商谈,此事恐怕另有隐情,而今不宜声张!”帅魁却是拉住张氏,显得一本正经地劝阻道。
经过帅魁的提醒,张氏亦是回过味来,当即忙不迭地点头。她先是警惕地望向四周,接着带着自己的贴身丫环从侧门悄悄地溜出宅子。
帅魁处理好这件事,正要去向殷正严汇报的时候,结果得知殷正严刚刚已经被邀请到隔壁殷正茂的宅子赴宴。
由于事关机密,加上那里必定是一个高规格的宴会,故而只能在这里等着殷正严归来。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在前院练起了枪法。
尽管读书参加科举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枪是他的立命之本。
像今天,若不是自己的枪法已经有所成,那么他定然无法击败那个灰衣刀客,自然不能将受到调戏的殷明珠救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特别铁刚是一个比殷正严还要严厉的老师,让他现在的枪法可谓是突飞猛进。
砰!
帅魁在暮色中跳跃而起,面对着院中的积雪堆,当即便势如破竹般砸了下去,地面的积雪却是飞溅而起。
在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手中这根枪的那份无坚不摧的意志,而自己跟枪似乎又多了一些默契和共鸣。
由于侠以武犯禁,从唐朝以来华夏便实行武禁,致使武艺多有流失,但亦有很多功法顺利地流传了下来。
帅魁的枪法师从铁刚,而铁刚的枪法风格十分狂暴,据铁刚所说这套枪法是他的师祖从一个得道高僧那里得来的。
华灯初上,整个宅子都透着一种柔和的橘光,而前院那片积雪在灯光的照拂下变成了一小片橘雪。
大门突然被打开,外面冷冽的狂风吹了进来。
帅魁看到殷正严归来,当即停止枪法训练,显得十分恭敬地上前施礼道:“弟子见过老师!”
“刚刚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大耳虎打的那个公子是知府的三公子段春来,那个段公子在整个徽州城出了名的纨绔,此事有点棘手了!”殷正严到书房听取帅魁的汇报后,便是苦涩地说道。
帅魁想到刚刚在路上遇到的段春来着实是令人生厌,不由得认真地询问道:“老师,现在用银子办不了吗?”
“现在就看那位知府公子是不是盯着这事了!如果他盯着不放,以现在的歙县的情况,怕是谁都不敢将大耳虎放出来!”殷正严对徽州官场有所了解,不由得叹息地道。
通常而言,县府两级衙门没有绝对的隶属关系,但歙县知县还没有设定人选,而歙县县丞却是紧抱徽州知府段朝宗的大腿。
正是如此,一旦徽州知府那边施压,歙县定然不太可能将打伤段春来的凶徒轻易放出来。
帅魁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便认真地询问道:“老师,若是使银子无法捞人,真的要大当家闯进县狱救人吗?”
“此事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段正严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有几分疲倦地道。
帅魁看到殷正严脸上的倦容,却是知道段正严在刚刚的酒席恐怕不太好过,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便跟着殷正严道别。
青松书院,此时灯火通明。
张氏在得知女儿此次是没有征得娘家同意回来,当即便责怪女儿不懂事,只是不知殷明珠说了什么事,两个人突然就抱头痛哭起来。
帅魁回到青松书院先喂了自己的黑马,而后来到前院,便听到这对母女正在殷正严的值房中说着悄悄话。
没过多会,张氏从值房中走出来,对着迎上来的帅魁道:“你老师一直夸你能干!珠儿今晚暂时在青松书院过夜,你要护她周全!”
“弟子遵命!”帅魁当即便表态,但还是忍不住顾虑地道:“师母,弟子在此会不会不太合适!今学院仅有我和门子,怕是有损殷小姐名字,弟子是否暂到兄长那边居住呢?”
“她现在还有什么名节!你又才多大,没事的!”张氏却是不以为然地摆手道。
帅魁看到张氏都这么说了,当即便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从种种的迹象来看,定然是殷明珠受了委屈,这才想决定逃回娘家。只是这个时代对女人就是如此的不公,哪怕你受再多的委屈,一旦反抗都不会得到同情。
偏偏殷正严是一个极度传统的男人,怕是即便知道自己女儿归来,亦不会让殷明珠回到殷家老宅中过年。
这一夜,明月高悬,藏书阁的窗外坐着一个抚琴的美艳女子,从窗户里面传出一首动听的琴曲。
帅魁端坐在灯下,认真地温习着《孟子》。经过这么久的学习,四书五经早已经是熟读于心,而后主要是加强对句子的理解以及练习八股文写作。
“孟子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
帅魁尽管知道楼上便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但每每想到圣人之言,便能够聚精会神地练习《孟子》的八股文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