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春棠几乎立刻冷下脸, 扭头就往里走。
慢一步赶到的严管家也以为是黎淮,热情洋溢便朝门口迎上去:“先生的朋友们到了吗?”
然而从门外进来的是宁虞。
严管家的脸色竟是也忍不住跟着往下垮。天知道他今天听说黎淮要带那么多人回家吃饭,有多高兴。
宁虞全程状况外, 旁边的佣人很快过来从他手里接过行李:“什么朋友, 中午黎淮要在家里招待找他改剧本的客人吗?”
春棠不想搭理他, 连声招呼也没有,兀自架腿坐回客厅。
只能由严管家给他解答:“不是客户, 是朋友老爷。昨天晚上先生就和朋友在外面过的夜。”
宁虞一下听蒙了, 上次黎淮还只是跟人玩到晚上九十点,这次直接夜不归宿了?
“什么朋友?一共几个人,黎淮一个人出去过的夜?宁予年呢?”
宁虞棱角分明的眉宇不自觉皱到一起,嘴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春棠立刻听烦了, 抢在严管家回答之前便出了声:“黎淮交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么大的人了还怕他被谁骗?”
“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本来就多, 他以前从没跟谁在外面过过夜。”
宁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哪里过分。
黎淮常年在家不出门、不见人,突然这样一反常态, 他问两句不应该?
春棠一直以来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宁虞这种自以为是的控制欲:“都已经分手了还管那么多。”
宁虞还在继续:“万一不小心被人知道名字了怎么办?”
春棠瞬间被戳中逆鳞,霍然起身便隔着沙发和宁虞对视:“那就因为黎堂,黎淮一辈子都不交朋友了?”
严管家眼见老爷还想说话,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小少爷昨天晚上也跟着先生一起出去的,不用担心, 老爷。”
如果对老爷来说, 宁予年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那春棠就是炸|药。
每次只要碰到跟春棠有关的问题, 老爷都会跟吃了枪药一样, 说了没两句就要动怒上火。
之前为了衣服跟黎淮吵到分家也是, 长年累月下来的结果。
而春棠对宁虞的态度,跟肖如出一辙。
甚至他的腰杆比肖硬了太多,所以每次放的话也狠。
先是一句“活该分手”,后跟着一句“看了觉得可怜”。
当场就把宁虞的火气激到了天灵盖:“你天天只能送两件衣服就不可怜?”
他觉得自己比起春棠,好歹算鼓起勇气追求过、拥有过。
春棠呢,连试都不敢试。
但春棠望向他的眼里只有轻蔑和鄙夷,像是在看什么无可救药的不可回收垃圾,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低俗。”
宁虞:“?”
宁虞:“我低俗?”
“好了,老爷……”
严管家再次出声想拦,但已经无济于事。
宁虞现在说话明显不过脑子,已经极速退化到小学生级别:“就你阳春白雪,那你就永远看着黎淮跟别人过一辈子!”
他最受不了春棠的地方,除了这人总像个石子在黎淮边上膈应着,再就是这人故作清高。
好像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是心智尚未开化的莽夫,就他最通透,就他最不可一世。
“我早就说了,就算没我你们两个也走不长,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春棠扔下这句便不再看他,严格遵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原则,一副不屑跟傻子争辩的架势。
对黎淮,他和肖也一样,更多带的都是补偿意味。
因为他们都觉得黎堂把本该对黎淮的“好”,分给了他们。
长辈也好,兄父也好,比起爱情,春棠就是觉得替代黎堂弥补上黎淮缺失的亲情更重要。
但宁虞理解不了。
宁虞想要什么,就会想办法弄到手里。
他们之间的鸿沟,就跟那些曾经读不懂黎淮的故事,脑子里只知道光正道义、以己度人的人一样。
没什么可聊。
同一时间,宁予年刚回办公室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关于他们那个医疗器械公司的招标项目被卡。
“不是说都已经过了?”
宁予年歪头耸肩夹着电话,挨个把怀里的文件、咖啡、会议记录和一些零碎的便签放下。
别的不说,他对这间总裁办公室还是相当满意。
一张躺坐两用的老板椅,一个宽大的关上窗帘和灯就仿佛在电影院的电脑显示器,房间里有沙发、有套间,还有简单的淋浴室。
就是可惜他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因为倪向荣今天已经彻底把公司交接给他,打算全身而退。
“卡了我们的资质,说我们不符合申请人要求,你看你微信。”
朋友在话筒里的声音满是无法理解。
宁予年坐下,握住鼠标看见了电脑上港市采购网的信息截图。
抬头几个加粗的黑体大字“申请人的资质要求”,底下第一大点第五条被红框圈起来。
-“参加政府采购活动前三年内,在经营活动中没有重大违法记录;”
很正常的要求。
宁予年问:“你们之前有违法记录?”
他甩手掌柜当得彻底,除了出起始资金入股,后面的事一律没管过。
电话那头的嗓门顿时大了:“就是没有才气人!驳回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我们公司成立还没满三年,缺了几个月!”
宁予年:“?”
他把红框那条又读了一遍,硬是匪夷所思张着嘴没说出话。
“意思是要求前三年没有违法记录,但我们还没满三年,所以对‘良好的商业信誉’这个要求的考察证据不足,予以驳回?”
宁予年现在比刚刚倪向荣无比亲热地宣布自己继承他衣钵还无语。
想也知道宁虞卡他,是因为被倪向荣那个生怕他们打不起来的老东西,告知了这个公司和他的关系。
但宁虞躲事消失的几天,能把这条漏洞琢磨出来也真是很难为他。
这个时候再去问最开始审核的时候怎么没审出来,已经没有意义,明摆就是找来的由头。
朋友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他们几个现在对你意见很大。觉得你平时也不做事,关键时候还拖后腿。”
宁予年握着鼠标更无语了:“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他找了钟亦,他们好像根本连招标的边都摸不到。
朋友在中间和稀泥:“那肯定不是。只是都到这一步了,结果因为你跟宁虞的私人关系被卡,他们有怨气也正常。”
宁予年脾气也上来了,甩下鼠标便靠上椅背抱臂:“我觉得不正常。本来当初说好的就是我资金入股,怎么现在又怪起我不做事了?”
朋友:“嗐你别生气,我就这么一说,其实没多严重,只是心里稍微有点不平衡。你看今天早上你外公还把公司直接丢给你了,你是少爷,我们这个医疗器械的公司对你来说是玩票,但对他们不是啊。”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来道德绑架加找茬的。
宁予年直接问:“所以他们现在让你给我传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干什么直说,不用兜圈子。”
朋友果然“哈哈”两声讪笑:“真没那么严重,只是听说你之前跟那个陶永杰关系很近,他最近好像搞了个高级疗养院,看病住院一体管理,医疗器材这块……”
“就是又要我去开口呗。”
宁予年听都懒得听完,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公司挣钱,我也挣钱,你们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跟我说,本来也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
而不是一定要搞得像逼宫一样跑来胁迫。
好像就认定了这件事他看不上眼,不肯为公司拉下面子去办。
朋友连连称是:“我也说他们这个想法有问题,大家都是朋……”
宁予年飞快打断:“我跟陶永杰本来这个月十九号就有约,这票干完拆伙吧。”
那头还想说点什么,宁予年已经把电话挂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拉黑,然后抢在微信聊天框上面的“正在输入”变回备注以前说。
-“不要让我把你微信也拉黑”
“正在输入”立马不输了,回过来两个字母。
-“ok”
宁予年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想讲礼貌的时候就没怂过。
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
宁予年点开黎淮的微信就开始哭。
-“老婆我又被欺负了[哭哭jpg]”
黎淮坐在回一号别墅的车上,眼中带笑给他回。
-“那亲亲你[亲jpg]”
他今天心情实在很好。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把能称作“朋友”的人带回家。
还不只一个。
最近春棠找人把大门的密码锁换了,说以前那种门锁不安全,还没来得及录入他的解锁信息。
所以黎淮摁门铃,春棠果然等在门口。
黎淮一看见他脸上就笑了,将身后一帮朋友献宝似的亮给他看。
春棠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笑终于还是成了无用功——只要看到黎淮笑,他自然而然就会跟着笑。
他不像宁虞。
他完全不在意这些“鱼龙混杂”的人在社会上具体是什么身份,只要黎淮觉得他们是朋友就好。
于是春棠非常难得地说了两个他在平时绝不会说的字:“欢迎。”
严管家心里也雀跃,佣人们纷纷从客人们手里接过外套和包。
人群里,陈密早在开门第一瞬看见春棠的时候,眼睛就亮了。
他的取向最近因为邓臣历和王沧,理所当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他还没来得及凑上去跟美人打招呼,就被楼上下来的宁虞吓了一跳。
他明明在路上跟黎淮确认再三过宁虞不在家!
宁虞下来的本意,是要看看黎淮到底交了什么朋友,可以一直黏在一起一天一夜。
但当他一眼在人头里看见陈密,明显也愣了,凛冽的眸光直指底下慌乱的青年:“你又想搞什么鬼?”
陈密被质问的当时就丢了魂,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下意识在身边环视,但黎淮已经跟着管家去了厨房,边上离他最近的,只有王沧。
王沧事不关己,抱起胳膊就要看戏。
正当陈密以为自己避无可避,那个跟昨天晚上白毛、高鼻梁同款的美人已经挡到他面前,反嘴就是一句:“你又发什么神经?”
宁虞直接气笑:“你自己问问他干过什么。”
春棠:“你出轨你还有理了?”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佣人的视线都聚焦到陈密脸上。
就说老爷跟先生怎么突然分手,敢情是劈腿找了小三!
陈密顶着无数议论和目光,脸上头一回这样火辣辣。
过了这么久,他都快把自己给黎淮寄照片的事给忘了。
但春棠依旧挡在他面前:“他是什么身份立场我不管,他今天只要来了,就是黎淮的客人,你在我面前动他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