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龙之威

    唐龙的淡定程度超乎司徒末的想象。

    司徒末一边逼近唐龙，一边留意四周动静。那个宛如凭空消失的女子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不由得司徒末不小心。

    “司徒大人，尽管放心攻过来吧。”唐龙侧身而立，笑着说，“你说，如果我一招之内就将你制伏了，我还需要担心你们一十七人的围杀吗？”

    “唐龙少爷，没想到你手头功夫不弱，耍嘴皮子的功夫却是厉害了十倍不止。”

    “是不是耍嘴皮子，”唐龙一步上前，声音远远落后于身影，“看招。”饶是司徒末也是呆住了，一步十丈，这还是地境下阶的修为吗？连他这个地境中阶都不一定办得到。唐龙刚才明明并没有全力蓄劲，又是如何保持如此的神完气足的？

    司徒末心中虽疑惑，手上大刀早已先于思考直直递出。凭唐龙来势之汹涌，加上大刀直刺，形势已在千钧一发之间。唐龙势如奔雷，身形却矫健异常，脚步似乎能随心意变化般凌空而起，右脚重重踩在司徒末的刀背上，身形瞬间拔高，长剑“锵啷”一声出鞘，唐龙倒悬而下，身形扭转，龙卷般扫向司徒末。

    “逆龙刺。”

    司徒末身形下挫，却已感受到头顶有一凌厉剑势，他下意识抬头，只觉双眼似乎已被凌厉剑气刺瞎，周身气脉起伏不定，如奔走逃亡而无处躲藏的绵羊面对雄鹰下掠般束手无策。

    长剑未至，剑气已将司徒末划伤二十八处。司徒末身上的锦袍和血肉如飘絮般四处迸溅。

    “叮——”一声锐响，长剑刺在大刀身上。原来，司徒末在间不容发之际藏身刀背下，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大刀为精铁百炼而成，虽不如“巨阙”那般是神兵利器，却也是堪堪抵住了长剑。

    朱樱心里惋惜：如果唐龙手上拿的是洞溟剑，而不是那柄普通长剑，司徒末早已刀碎人亡。这招“逆龙刺”明显未臻炉火纯青，虽能以剑气先势夺人，终究因为攻势不够急速，很难造成一击必杀的结果。不过，显然已属上乘剑术无疑。

    唐龙倒悬于半空，长剑轻轻一偏一挑，司徒末本已力竭，长刀瞬间脱手，飞出去砸向一名杀手，眨眼间长刀就见了血。剩余杀手摄于唐龙之威，纷纷后退了两步。

    “司徒大人，我这两招逆龙刺和龙卸甲是不是如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啊？”唐龙挽了个剑花，却丝毫不见嘲讽之意。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藏身刀锋之下，司徒末的这份应变能力已经足以让唐龙佩服了。不过，刚才若不是唐龙第一次使出逆龙刺留了两分力，哪怕是手中这柄普通长剑，也能轻轻松松地插在司徒末颅顶之上了。

    司徒末不是没有眼光的菜鸟，尽管后怕，尽管全身都在死亡的笼罩下微微颤抖，仍然看到了唐龙留有余力的轻松写意。

    “唐龙少爷，对不住了。”司徒末后撤一步，同时手一招，“结阵。”

    九名杀手应声而动，各站方位，或站立或曲蹲，武器居然都收向身侧，根本不像要进攻的样子。

    唐龙横剑，细细打量着那九名杀手所结阵法，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唯一清楚的一点是：自己很难破阵而出。

    见九名杀手已结阵围住唐龙，司徒末又是一挥手，剩下杀手纵身飞到树上，稳稳立在高枝上，武器像毒蛇般指向唐龙。唐龙眼光一扫，瞬间了然：这是在补位，树上的杀手与地上的人互为照应，哪怕唐龙身法再快，也飞不出这个阵法。这才是完整的困阵。既然无法拿住唐龙，那就困住。这是司徒末改变的策略。只要拖住唐龙，国师安排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只要等其他三支小队赶过来形成合击之势，哪怕是大陆上的顶尖高手，司徒末也有信心一战。这是国师教给他们这套阵法时给他们的信心，更是司徒末无数次演练和实战后的信心。唯一的变数是那个隐匿了行踪的女子。司徒末心里清楚，那女子的修为绝对比唐龙更高，也比自己更高，至少是个地境上阶的高手。至于天境修为，司徒末根本不敢想象。因为从情报得知，那女子年纪太轻了，绝不可能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天境强者之一，那些天境强者都是什么年纪什么相貌，如果“天网”不清楚，如果司徒末不清楚，那大陆上恐怕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可是，如果那女子是一个地境上阶的高手，自外破阵，确实也挺让人头疼的。虽然国师说过这个“困星阵”天境以下无出路，可是谁又敢拍着胸脯保证：地境下阶绝对打不过地境中阶的人呢！司徒末刚刚才被人两招就打败了，对方正是比自己低一阶的。所以司徒末不敢再以常理来看待唐龙，连他背后那女子，司徒末也不敢以常理揣度。唯有相信国师了。

    唐龙轻轻一笑，对蹲在最远处树木之上的司徒末说：“司徒大人，您是非要留住我不可啊？”

    “唐龙少爷，请破阵吧。”

    唐龙收敛笑容，从司徒末如此简洁的回答中，唐龙看出了对方的自信。这个阵法绝对是华海宗传授的，不是大陆上的普通阵法，而是从天上来的。唐龙小时候顽劣，不喜欢读书，可是为了带领一帮野孩子打败另一帮野孩子，也从父亲龙影的藏书中翻看了不少讲排兵布阵的兵书，后来在泰煌的高等军事学府维军学院更是系统学过行军布阵；而在海稼轩师父那里更是涉猎过不少围杀高手的小型阵法，而那些阵法，与眼前这个困阵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天下阵法都讲究一个“围杀”。有的偏重于“杀”，如天都峰的“玉石剑阵”，虽取自“玉石俱焚”之意，也足以见出该剑阵的肃杀之意；有的则偏重于“困”，如最精妙的“星河图阵”，完全放弃杀势，只图围困，结阵之人以毫厘不差的走位和配合将敌人磨杀于阵内，极讲究技巧。

    而哪怕是“星河图阵”，也比不上眼前的阵法磨人。

    唐龙倒提长剑，已经尝试了不下十次突围破阵，都被轻松拦了下来。那些杀手根本不管唐龙如何突杀，只要是唐龙所在的地方，必然身前有两人拦住去路，背后一人奇袭，迫使唐龙不得不分心于突杀与防备。一旦唐龙在三人的围困中得势，远处树林上的杀手便甩出一手暗器，封住唐龙的出路。原来树上的杀手不仅防备唐龙往上的破阵路线，而且还能在视野的优势上抹除敌人的任何生路。

    唐龙又回到最初站立的地方，困阵九人也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地方，仿佛双方从来都没有动过。唐龙一边调匀气息，一边继续寻找困阵的漏洞之处。暗处的朱樱脸上也现出凝重的神色。只见唐龙屈身半蹲，作“双手刀”的起式，左手提剑鞘横于身前，右手却回剑收于腰腹处——变式。唐龙想干嘛？

    “双手刀”的起式讲究一个攻守兼备，先不说以剑为刀，已经失去了刀锋进击的凌厉攻势，右手回剑，也是放弃攻势，纯以守备对敌。以这样的招式，要如何凿阵而出？

    唐龙右脚往前一步，变式再变，左右互换，右手倒提长剑横于身前，左手剑鞘回收腰侧。

    古怪！！！

    司徒末定睛凝神看着唐龙的起式一变再变，完全揣摩不出唐龙的心思。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招式，对于身陷“困星阵”里面的人而言，要破阵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防守再严密，依然会被困于阵中。难道唐龙有什么反其道而行之的打算吗？

    朱樱盯着唐龙，眼见是这么古怪的姿势，她也有点琢磨不透，索性闭上双眼，纯然以感知在看。突然，朱樱倒吸一口气，在她的感知中，唐龙的气息如峰如月般古朴，又如渊似海般深邃，仿佛是最古老的存在，是一条睁眼如日月、吐息似雷霆的真龙。那回手的不是长剑与剑鞘，而是龙爪；而且那不是防守，而是不屑于出手而按住的龙爪。

    树木和风在下一刻完全静止了，天地间只剩下人的呼吸声，其中最响的是唐龙的气息起伏之声。其他人的气息都被掩盖，都被调整，都被规训，都按照唐龙那个唯一的起伏节奏在吸、在呼。连不在战场范围之内的朱樱，都感觉到影响，不由自主地受唐龙的气息所控制。朱樱赶紧闭住气息，转入龟息之法，凭借天境修为将自身消隐于天地之间。那股真龙威压似散实存，只是不再对朱樱起到作用。

    朱樱恍然想起爷爷东方剑心曾经提起过的“领域”一说。天境修为最精深者，能于天地这片大领域中自造一方自我的“领域”。置身于“领域”中的人，会受这方“领域”的规则制约，仿佛受天地规则的制约一般。换句话说，能自造“领域”者，他就是自我这方“领域”的老天爷。

    不可能！唐龙自然不可能有天境修为那么高深的境界，可是眼前明明就是“领域”般的声势。朱樱估计，这又是唐龙觉醒真龙血脉后的某一种功法，类似于“领域”的顶级功法。或者说，当真龙降临，森罗万物唯有顿首，唯有匍匐，这是生灵本能的一种压制。